?清晨,微風輕拂,清香陣陣。
?溫驚竹緩緩睜開眼睛,“這是……”她剛想要坐起,一陣疼痛感襲來。
?“小姐,你醒啦!你可把我嚇壞了。”小夭連忙朝溫驚竹走來,“你先別動,大夫說了你要好好休息……”
?溫驚竹扶額,緩緩坐起,不解道:“小夭,我不是掉入水中了嗎?是誰救了我?”
?“是沈二公子。”
?“是他……”溫驚竹聽到后,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心里似乎承認了什么。
?“小姐,你是不知道,昨天沈二公子有多著急,把你救上來后,發現你昏迷不醒,馬上抱著你往附近的醫館跑。我當時看他眼睛都紅了,估計是水進眼睛里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急得要哭了呢。”小夭繪聲繪色地說著。
?溫驚竹有些不敢置信,心里五味陳雜,燈市重逢也只是匆匆一眼,現在,救命之恩……我該怎么感謝他呢。
?“對了,小姐,宮中有人送貼來,說是過幾日,皇后邀請各位大臣的家眷去春和園賞花。”
?“好,我知道了。不過,恐怕不是吟詩賞花這么簡單哪……”溫驚竹眉頭緊蹙,心中有些許不安。
?進宮當日,風和日麗,晴空萬里。
?“小姐,你說,皇宮長什么樣子啊?這還是我第一次去皇宮呢。”小夭看向窗外,笑著問道。
?“嗯……紅墻黃瓦,金碧輝煌,殿宇重重,是旁人的向往之地……”
?但卻是一座牢籠,富麗堂皇背后的代價是自由……是溫驚竹此生最不愿久留的地方。
?她,不喜這里。
?“小姐,我們到了。”
?“好,我們走吧。”
?溫驚竹下了馬車,然后看向小夭,“小夭,今天你一定要好好跟在我身后,少說話,多看。”
?“小姐,我知道啦,你放心。”小夭沖著溫驚竹眨了眨眼,甜甜一笑。
?沿著一條碎石鋪就的曲折花徑而行,溫驚竹漫步到了春和園,在不遠處看見皇后正與一位穿著華貴的男子好像在商量什么,溫驚竹沒有太在意,朝眾女眷走去……
?溫驚竹的到來,吸引了眾女眷的目光,她身著碧綠的翠煙衫,身披翠水薄煙紗,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素雅卻又奪目,如山間清風般……
?一女子突然上前,道:“你就是溫驚竹?”
?“正是小女,不知這位小姐是……”溫驚竹正疑惑呢,我好像從未見過她,她又怎么認識我呢?
?“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樂安公主。”樂安雙手插腰,神氣道。
?“小女溫驚竹給公主請安。”溫驚竹波瀾不驚,從容應對。
?“好了,好了,還以為你會有什么不同呢,結果也跟她們一樣,無趣得很。”說罷,樂安不屑地轉身走了。
?這樂安公主果然如聽說的那般刁蠻跋扈啊,看來我今天要小心應對了,可不要出什么茬子才好,溫驚竹心想。
?隨即皇后從庭院中走出。
?“見過皇后。”眾人請安。
?“好了,人都差不多到齊了,諸位請跟我來。”
?皇后帶著眾人前往晞月亭。
?還未到晞月亭,溫驚竹遠遠地看見幾位公子站立在亭旁,隨著離亭越來越近,她竟發現沈時云也在其中,他身著月白色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云紋的腰封,飄逸的長發半披著,頭戴白玉銀冠,長身玉立,容顏如畫,劍眉星目,眸光冷傲,說不出的俊逸矜貴。
溫驚竹不禁心想,我還以為皇后邀請的都是女眷呢,沒想到他也來了,既然如此,我得找個機會……
?“今日請諸位來,一是,春和園的百合花開了,十分清雅,請諸位共賞,二是,想借此機會,與諸位嘮嘮家常,聯絡聯絡感情。諸位今日可以暢所欲言。”
?“是。”
?眾人開起了話匣子,與皇后聊起了家常,溫驚竹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但眼睛時不時瞥向沈時云。沈時云發現了,故作矜持,硬是沒往溫驚竹那邊看一眼。
?“驚竹,你過來。”
?突然,皇后喊溫驚竹過去,眾人皆看向她,溫驚竹有些許不知所措。
?“是。”溫驚竹壓抑著不安,從容地走到皇后身旁。皇后用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后示意身旁的一位公子。
?“璟兒,過來。”
?大事不妙……
?溫驚竹微笑著朝他點頭,但心里只想逃離此處。
?“璟兒,母后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溫大人的女兒溫驚竹。”李璟看上去有些許不情愿,只是向溫驚竹點頭示意了一下。
?“驚竹,這位是大皇子李璟。”
?“給大皇子請安。”溫驚竹看著他那不情不愿地模樣,保持著基本的禮貌,猜想到:估計他也是被迫的,不過,只是認識一下倒也無妨。
?“驚竹,你跟璟兒都是同齡人,以后可以多多往來。”
?“好。”溫驚竹回答時,往沈時云那瞥了一眼,而此時的沈時云眸寒如霜……
?嘶……好冷,這人怎么一直都是這副表情,溫驚竹不禁心里一顫。
?“璟兒,還不快帶驚竹去春和園里好好賞賞花。”
?“是,母后。”李璟帶著溫驚竹朝園中其他地方走去,溫驚竹與沈時云擦肩而過……沈時云想拉住她,可,他沒有立場……
?而此時溫驚竹跟在李璟身后,心里想的卻是:我必須得想個辦法脫身。
?原來她只是想利用李璟離開那里,根本就沒想與他一起賞花。
?“大皇子。”溫驚竹叫停了李璟,“我前幾天不小心落了水,現在還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要不,我們改天再一起賞花,你看可好?”溫驚竹手扶額頭,裝作頭暈,試探地說道。
?“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李璟沒有絲毫猶豫,立馬答應了。
?果然,他其實也不想同我一起賞花,真是太好了。溫驚竹心里暗喜。
?告別過后,溫驚竹看著李璟往其他地方走了,而她,又原路返回了晞月亭。
?此時的沈時云有些落寞地坐在晞月亭旁,心想:本就是因為……才來的,現在沒必要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沈時云正準備起身離開,突然,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小聲地喊他。
?“沈時云,沈時云……”
?他朝聲音的那端往去,發現是……溫驚竹,她正躲在花叢后面向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沈時云看著她這副模樣,有點滑稽,嘴角上揚,差點笑出了聲,他假裝不在意,咳嗽了兩聲,往溫驚竹那走去,其實他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兩人面面相覷,溫驚竹看著沈時云的眼眸,好似一潭秋水,琢磨不透。
?“時云,我回來了……”
?明明他早就知道了,可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他。溫驚竹知道,這是獨屬于她們的……
?“嗯,我知道。”沈時云一瞬間竟覺得很安心。
?“哈哈哈哈……這么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跟小時候一樣,是個悶葫蘆。”溫驚竹打趣道。沈時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回答,他冷峻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一絲暖意……
?“我這次找你是想向你親自道謝,謝謝你救了我,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你說的是哪次?”沈時云故作疑問道。
?“哪次?不就只有七夕那次嗎?”溫驚竹有些不解。
?“嗯。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吧,等哪天我想好了,再要回來。”說罷,沈時云轉移視線看向一旁的百合花,裝作自己毫不在乎。
?“好。”溫驚竹低眉淺笑,抬頭看向他,剛好迎上了那縷陽光,他的睫毛在光影下顯得分外濃密,還有他的那雙桃花眼,他的眼神……
?他看向了她,她的目光如炬,灼燒著他的心……
?溫驚竹慌了神,馬上轉移視線,道:“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告辭。”她強裝鎮定,向園門口走去。
?沈時云看著她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淺笑……那一瞬間,他好像不怪她當初不辭而別了。
?其實,他從沒怪過她……
?溫驚竹臉上浮現了一抹嫣紅。
?怎么回事,要不要這么不爭氣啊……溫驚竹沒想到,就跟他對視了一眼,自己竟然臉紅了……
?“小姐,總算找到你了。”出園路上剛好撞見了正在找她的小夭。
?小夭盯著溫驚竹的臉,道:“咦?小姐你的臉怎么紅了。”
?“沒事,我們走吧。”溫驚竹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帶著小夭離去。
?但心跳是騙不了人的,溫大小姐,你慘了……
?京城這幾日格外熱鬧,因為三年一次的科考快開始了,北齊各地想入仕途的學子都到京城來博取功名了。
?一向喜愛讀書的溫驚竹此時正準備去城中的清雅書店買本書。
?“小姐,你可真是個‘書蟲’啊,府里那么多書都不夠你看嗎?”
?“不是的,是府里沒有我想看的那本。”
溫驚竹聽說墨先生出了一本新書,馬上就來買了。
?“小夭,等會你到馬車上等我就好,我就下去買本書,馬上回來。”
?“好的,小姐。”
?溫驚竹下了馬車,獨自進入了清雅書店,此時書店的人很多。
?“店主,打擾了,我想問一下,墨蘭先生的《離別賦》還有嗎?”溫驚竹問道。
?“姑娘,您來得正好,還有最后幾本。”
?幸好我來得不算太晚,再來晚點估計就沒了。溫驚竹松了一口氣。
?“好,我買一本。”溫驚竹將銀子交給了店主。
?“姑娘,這是您的書。”
?“多謝。”溫驚竹剛拿起書,突然,出現了一只手,把書給搶走了,溫驚竹視線跟隨,迎面而來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看著不像是京城人士。
?“公子,煩請你把書還予我,你如果是想要這本書的話,店主那兒還有。”溫驚竹好好勸說道。
?“《離別賦》。你一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學我們男子看什么書?!你以為你能跟淮安夫人一樣,讀書考取功名?”那名男子看了眼手里的書,然后不屑地看向溫驚竹。
?淮安夫人乃是北齊開國首位女官,她通過科考,一舉中第,只可惜她體弱多病,英年早逝,自她之后,北齊再沒出現過第二位女官。
?溫驚竹知道他是來找茬的了,總有些人就是這么閑,沒事找事。
?“這位公子,我好言相勸,既然你不領情的話,那我就跟你好好說道說道。”溫驚竹眼神銳利,底氣十足。
?“首先這本書是我自己花錢買的,你無權拿走,其次,看不看書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干涉,再者,女子怎么了,女子難道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嗎?是誰給女子定的這么些條條框框,我不管其他女子是怎么樣的,那是她們自己的權力,但至少我就是喜歡讀書,沒有觸犯到哪條律法吧。”平時性格溫和的溫驚竹今日竟難得的有些生氣了,一口氣懟得那男子啞口無言。
?溫驚竹趁他呆愣之際,將他手中的書抽走,然后轉身離去,結果發現自己身邊圍了一圈的人,都是看戲的。
?那男子氣不過,惡狠狠地盯著她,喊道:“你讀再多書又有什么用,你能在科考上一舉奪魁嗎?你們女子一輩子都不如我們男子!!”
?溫驚竹直接當作沒聽見,徑直朝馬車走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路上溫驚竹都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手里的書發呆。
?晚上用膳的時候,溫辭發現自己的女兒有點不對勁,夾了一塊肉放到她的碗里。
?“今天的菜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
?“好……”溫驚竹輕輕應了一聲,看起來情緒不太高漲,有氣無力的。
?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感覺心情不太好啊,溫辭心想,不禁有些擔憂她。
?“阿竹,你如果有什么心事可以跟阿爹說,過幾天阿爹需要主持科考,會很忙,你要照顧好自己啊……”
?“阿爹……我想參加科考。”
?溫辭不可思議地看向溫驚竹,迎面而來的是她那堅定的眼神。
?“阿竹,你怎么突然想參加科考了呢?”溫辭有些疑惑。
?溫驚竹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吃著碗里的飯菜。隨后一陣沉默……
?溫辭知道自己的女兒性子倔,決定了的事情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他見溫驚竹不愿說,也就不再多問了。
?“好,阿爹答應你,誰叫阿爹最疼你了呢。”溫辭投向了慈愛的目光,摸了摸溫驚竹的頭。
?“謝謝阿爹。”溫驚竹在心里暗下了某種決心……
?入仕女,又何妨?!
?三年一次的科考終于開始了,此次考試在禮部大堂進行。眾學子齊聚一堂,為的就是今日一舉中第。
?“小姐,今日考試我相信你可以的,完勝他們!”小夭在馬車上為溫驚竹搖旗吶喊。
?溫驚竹哭笑不得,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不要對你家小姐期望太高了哦。”溫驚竹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
?此次考試盡力就好,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溫驚竹在心里安撫自己。
?“小姐,到了。”
?溫驚竹剛下馬車,就發現沈時云在前面。怎么回事,他也是來參加科考的?
?溫驚竹加快步伐,想要跟上他,不知是不是沈時云發現了,他的步伐好像慢了一些。
?溫驚竹跟在沈時云身后進入了禮堂。
?“怎么回事?竟有女子來參加科考?”“不會是想學淮安夫人吧……”“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吧,她可是溫家大小姐,就是今天主考官的女兒……”“那豈不是關系戶?!”眾學子議論紛紛。
?溫驚竹聽到了這些閑言碎語,有些不是滋味。
?溫驚竹,你身正不怕影子斜,隨他們說,你盡力就好。溫驚竹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沈時云聽著這些閑言碎語,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些嚼舌根的人,寒氣如冰。
?“呦,沒想到你還真的來參加科考了,‘關系戶’?!”
?是他,上次書店那男的,怎么哪都有他……溫驚竹不禁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溫驚竹鎮定自若,微笑著看向他,正準備開口回懟。
?“諸位考生,科考馬上就要開始了,請諸位找好座位坐下。”溫辭攜禮部尚書一同進入禮堂。
?那男子只好作罷。
?多虧了阿爹,省得與他爭辯了。溫驚竹向溫辭和禮部尚書點頭問好。隨即,她找了個第二排的座位坐了下來。
?她正準備整理好心情考試,結果發現沈時云走了過來。
?不會吧,他不會要坐我旁邊吧?!溫驚竹很詫異。
?果不其然,沈時云坐到了溫驚竹的旁邊,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
?沒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溫驚竹擠出了一個微笑,看向沈時云,結果沈時云就只是看了她一眼。
?溫驚竹心想:反正招呼我也打了,不管他了。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溫驚竹有些緊張,兩只手緊緊地握住,手心出了一層汗。
?“別緊張,你可以的。”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溫驚竹看了過去。
?是沈時云。
?他,怎么知道……他相信我可以……
?溫驚竹想起了小時候,他也是這樣的,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實心思很細膩,總是能及時安撫到……他,好像一直都沒變。
?溫驚竹心里一陣暖流涌入……
?“考試開始,請諸位認真作答。”突然,溫驚竹的思緒被打斷了,開始投入考試之中。溫驚竹從容不迫地答著題。
?因為父親是文臣,她從小被溫辭影響,喜愛讀書,溫辭沒有什么時間陪她,她就總是一個人在房間里看書,后來上了學堂……
?考試接近尾聲,溫驚竹放下了筆,初心……我讀書的初心是……溫驚竹看著這最后一題,一時間竟有些答不上來……
?“考試結束,停止作答。”隨著考試進入評改階段,溫驚竹陷入了沉思……
?我讀書是為了什么呢?小時候是因為阿爹很忙,沒有人陪我,時常覺得孤獨,所以總是拿著書不放,后來上了學堂,隨著時間一長,讀書就變成了我的一個習慣……可……我現在讀書是為了什么呢?到底是為了什么?溫驚竹在心中反復地問自己,可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沈時云看著正在發愣的溫驚竹,看著她那緊蹙地眉頭,竟有想要幫她撫平的沖動……她在想什么呢……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所有學子的考卷評改好了,溫辭開口道:“請諸位學子回到座位上,我們馬上開始公布前二甲。”
?吵鬧的禮堂瞬間寂靜無聲。
?溫驚竹的思緒也被拉回了現實,所有人正襟危坐,四周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只有沈時云略顯松弛,仿佛他不在乎這名次一樣。
?“本次科考,第一甲是……”

郁冬.
本文節奏較慢,希望大家能多給它一點時間與耐心,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