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野,蟲鳴消隱,秦相顧又刻意渲染氣氛。一時間倒真有些驚悚。
花落風莫名打了個冷顫道:“什么寺廟?”
秦相顧掃了她一眼,笑容很有幾分興味。
“十年前,不知何人在寺廟門口立于死尸,尸體無手腳。當夜,一喪輿停在寺廟不遠處,第二天清晨,寺廟眾人離奇失蹤,至今未破。”
花落風眉毛微微挑起道:“此事為何我從未聽說。”
秦相顧道:“此事極為隱秘,托某些人的福,瞞的密不透風。就連來查案的人都被滅了口,你不知道不稀奇。”
花落風輕輕皺眉道:“你說的這些跟眼下有關聯嗎?”
秦相顧眼神凝視遠方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有沒有關系就看你想不想有關了。”
他說的跟繞口令似的,花落風有些理不清,索性拋開不管。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想那么多沒有用。
走進大院,再進數步,只覺異香撲鼻,沒聞幾下頭便疼的厲害。
花落風屏息道:“這什么味道?”
帶路的光頭邊走邊說道:“沒有什么味道,姑娘怕是趕路太累出現幻覺了。”
這番說辭差點逗笑花落風,見過指鹿為馬的還沒見過這種的。
她問身旁許久沒言語的秦相顧:“你聞到沒有?”
秦相顧懶懶打了個哈欠道:“沒有啊。”
花落風眼底微動道:“你確定沒有嗎。”
秦相顧聲音有些啞道:“或許你真的累了。”
一輪圓到近乎完美的月亮透過云層,偶爾閃射出幾顆忽隱忽現的孤星。
一絲風都沒有,真的一絲風都沒有。
花落風不由自主的握拳警惕,她下意識擋在秦相顧身前,也時刻注意身后。
“到了,兩位請進。”
光頭冷不丁開口道。
曲折游廊,兩三房舍,道路兩側怪石參差。甚至能看見遠處山間還坐落的有廟宇禪房。
堂內很昏暗,入眼凈是些柱子,多的人眼花。
花落風抬腳進去,正當她好奇的數著柱子時,秦相顧飄過來一句話:“記住,都是幻覺。”
這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細問,只聽房內有人歡笑,說:“大丈夫以義氣為重,功名富貴,皆拋于腦后。雖居廟堂之高,卻要為天下人盡心盡力。”
花落風納罕道:“這話還真是讓人耳目一新,險些聽不明白。”
秦相顧略帶諷刺道:“死前幻想罷了,到叫人覺得可憐。”
避開礙事的柱子看去,只見五六個丫鬟迎上來簇擁著花落風和秦相顧入座。
坐西朝東坐著的是主家,額頭很高,臉盎的輪廓甚是古怪。如今這世道面龐還如此紅潤,一看就是不簡單。
坐北朝南的少年穿著月白長袍,正襟危坐的像是覆雪的寒松。他對面之人玄衣墨發,劍眉斜飛,倒有些不怒自威。
次座位上的的男子外罩一件寬大的雪白外袍,上面依稀能看出繡著竹影飛鳥,他松散的發絲流瀉在肩頭,半張面容隱匿在陰翳下,沒有半點煙火氣息。
主家很是熱絡的招呼道:“兩位快快落座,我們一同暢飲。”
花落風收回眼神大馬金刀坐下道:“趕路辛苦,多謝收留,不知該如何稱呼?”
她這番話說的很不客氣,主家也不惱,仍笑道:“叫我單公就好,不必那么客氣。”
其余三位也依次起身行禮。
坐北朝南的少年道:“在下通州人士,姓宋名今禾。”
對面抱拳道:“江陵人士,葉傲寒。”
花落風多看她好幾眼,果然沒看錯,就是位女子。
次座的男子又輕又低道:“方可為,云中人。”
秦相顧懶懶的倚在柱子上,微瞇著眼睛望著這邊,不知在想什么。
單公喚道:“快快把畜養的肥雞宰了,另把杜釀濁酒呈上來。還有,把菊花插于瓶中,焚香于座上。”
丫鬟稱是。
花落風沒敢問為什么要插白菊花,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這些鬼怪什么的,就算是這菊花十分不吉利的擺在食物正中間,她也只是笑一下算了。
單公道:“方才我們說到哪了。”
方可為沉沉道:“人心一但有了私的話。”
單公笑道:“對,人心一但有了私……”
方可為打斷他道:“人心一但有了私,那么當官的中飽私囊,經商的唯利是圖。賣公營私,欺瞞夾賬,世道渾濁,永無天朗水清。那些清官又當如何?就活該難以獨善其身而慘死嗎!”
宋今禾道:“當朝者不公,為官者不為,魚肉百姓欺男霸女,有什么好說的。”
葉傲寒拍桌道:“所以,就應該殺光那些貪官污吏,殺上都城宰了那該死的貴妃和腌貨!”
花落風抿唇蹙眉,看著他們不語。
秦相顧聽的哈欠連連一再表示要回客房睡覺,都被花落風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說話時間已擺上茶點飯食過來,眾人倒是沒再說話只顧低頭吃東西。
這三人面色都不好,一看就是長期挨餓,哪怕是葉傲寒這練武之人也難逃虛弱。
花落風眼皮跳了跳,一股難言的怪異感覺涌上心頭,她悄然看向左后房,險些嚇得一抖。
柱子后面藏著個瘦小的女孩,臉頰凹陷,骨瘦如柴。
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淅淅瀝瀝的,眾人更是古怪的不語,只是一味的吃飯。
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時間,單公起身道:“時候不早了,諸位回房休息吧。”
說罷便走了,其余人也緊跟其后,只留下花落風和秦相顧。
“那咱們也走吧。”
秦相顧嘀咕道:“早該走了,聽他們講的犯困。”
花落風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那么熱血沸騰慷慨激昂的話,你居然說聽的犯困?”
秦相顧點頭誠實道:“啊,就是犯困。”
花落風無語,大步走了。
秦相顧忙追道:“等等我花娘,這里太可怕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花落風走的更快了,甚至用上了輕功。
夜色深沉,屋頂的風又大又冷,月光從窗樞外灑了進來,亮如白晝。
花落風猛地睜開眼,震驚的看著漫天亮光。
“走水了!救火啊!”
外面尖叫哭喊聲亂成一團。
花落風跳窗出去,只見漫天大火,方才如白晝的亮光壓根不是什么月光。而剛剛聽到的走水救火和哭喊聲也不見了。
她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甚至有些許恐慌。
“花娘,”語調不疾不徐,月光照出那張精致如畫的臉,“別怕。”
后庭的月光正在漲潮,花落風紅衣雪膚,眉日鮮明,她輕吸口氣看他道:“誰怕了,我只是,沒睡醒。”
秦相顧一身白衣,神色郁郁,輕笑道:“你不必解釋,我都明白。”
花落風道:“方才的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相顧道:“誰知道呢,或許是幻覺吧。”
火勢漸小,宋今禾從殘垣斷壁里出來招手道:“兩位,你們快過來看!”
見他神情驚恐,花落風快跑而去道:“你發現什么了?”
宋今禾哆哆嗦嗦道:“我見這邊著火,擔心單公安慰,于是過來查看,沒想到卻發現……”
橫梁下躺著的正是單公,可能正好是死角,所以火沒怎么燒著他,只不過,這尸體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剛斷氣的樣子。
花落風想蹲下仔細查看,但就是不敢睜眼,囫圇看了幾眼道:“鼻腔口腔沒有焦黑物質,說明不是火燒致死,而且根據尸斑狀態,這怎么說也死了有段時間了。”
宋今禾似是更害怕了,他道:“你說他死了有段時間了,那今晚跟我們吃飯的是誰?”
花落風也想問啊,她幾步退開陷入沉思。
“這是怎么了?”秦相顧漫步而來,湊上去觀察,“死的夠慘啊。”
花落風問道:“什么意思?”
秦相顧說道:“你仔細看他身體里面,殺他之人,手段堪比十三監的酷刑。”
花落風不太想看,正糾結著,葉傲寒邊往這邊走邊咋呼道:“什么情況?一睜眼怎么成火海了?”
東邊,方可為過來道:“后院,整整齊齊擺了十一具尸體,以及很多尸骨。”
秦相顧湊近花落風道:“他死于凌遲,死亡時間最多不超過兩天天,傷口還很新。而兇手……”
花落風道:“就在他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