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李玉奉命帶人封鎖啟祥宮,嘉嬪不是個蠢笨的,見李玉如此大張旗鼓,自然知道七寶手串之事已然敗露。
不過嘉嬪并不慌張,自己已然做好萬全之策。
嘉嬪站在殿外,問道:“李公公,您這是要做什么?”
李玉滿臉堆笑,語氣卻是不卑不亢:“嘉嬪娘娘恕罪。奴才也只是奉了皇上旨意,要讓啟祥宮的宮婢全部寫上幾個字,帶回去給皇上察看。”
嘉嬪冷笑道:“本宮若沒記錯,便是李公公親自將嫻妃的惢心從慎刑司帶出來的吧。李公公對惢心姑娘的情誼真是不淺,竟會如此關心。”
李玉道:“嘉嬪娘娘真是好記性。不過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奉了皇上旨意,從不敢肆意妄為。但皇上就害怕東西六宮有人惹是生非、徒惹禍端,從而擾得東西六宮不得安寧。嘉嬪娘娘,您說奴才說的對嗎?”
嘉嬪一時語噎,不想惱羞成怒:“讓他們查!本宮倒要看看啟祥宮究竟是誰想讓東西六宮徒惹禍端!”
李玉見事已至此,也不再留有情面。緊追說道:“嘉嬪娘娘,既然如此,您的貼身侍婢幽蘭姑姑我們也得帶有。畢竟幽蘭姑姑也是啟祥宮的一個宮婢,還是掌事姑姑。若啟祥宮真出了事,她也難辭其咎不是。”
嘉嬪放下了從前的楚楚可憐模樣,眼神逐漸凌厲,語氣逐漸陰狠:“李玉,你大膽!”
李玉卻笑道:“奴才不敢。曾經(jīng)的啟祥宮也住著一位嘉貴人,脾氣性格與您如今極為相似。奴才小心提醒娘娘,不要為了一己私欲從而斷送了自己的圣恩,更不要走了前人的老路。”
幽蘭在一旁握住嘉嬪的手,寬慰道:“娘娘,奴婢去去就來,請娘娘稍安勿躁。”
嘉嬪點點頭,告誡道:“放心,本宮一定會竭盡全力保全于你,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幽蘭心領神會,于是隨李玉同去。
嘉嬪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嘴角竟浮出一抹冷笑。
李玉將啟祥宮眾人聚集在側殿之中,讓他們抄寫弘歷所給的字體。
幽蘭曾經(jīng)模仿嫻妃的簪花小楷,右手已然熟能生巧。害怕別人看出端倪,她用左手書寫故意將字歪七扭八。
李玉來回踱步,妄圖從無數(shù)宮婢的字體中尋到一絲端倪。
他不一會兒便來到幽蘭身邊,見其字體歪七扭八,又是左手書寫,笑問道:“幽蘭姑姑這個字真是有失文雅,不知是否長久如此?”
幽蘭堆笑道:“奴婢自小不讀詩書、不學禮儀,字從來也是不好寫的。”
幽蘭以為這樣李玉便不會懷疑自己,可誰知李玉卻直接吩咐下去:“來人吶,將啟祥宮幽蘭帶去養(yǎng)心殿。”
幽蘭見此慌忙道:“李玉公公這是何意?”
李玉道:“對了,奴才有一件事忘了說。皇上有旨意,啟祥宮誰的字寫的最為別扭便將誰帶去養(yǎng)心殿。是奴才的失職,竟將這一條忘記了,希望幽蘭姑姑不要怪罪奴才。”
說罷,侍衛(wèi)也不管幽蘭的極力掙扎,直接將幽蘭拖了出去。
嘉嬪本正坐殿中,只聽幽蘭不斷呼喚,嘉嬪心中大驚,忙起身道:“李玉,你們這是做什么?!這里是啟祥宮,還容不得你們在這里放肆!”
說罷,便下去想要親自攔著他們。
李玉順手攔住嘉嬪,說道:“幽蘭姑姑可疑,皇上要見,奴才必須得帶過去讓皇上仔細查問。”
嘉嬪道:“幽蘭可疑?那你覺得本宮可不可疑?本宮若是可疑你是否又要將本宮帶去慎刑司嚴加拷打加以用刑啊!”
李玉見嘉嬪動了真火,忙堆笑道:“奴才豈敢隨意對娘娘起疑。可娘娘何曾想過,翊坤宮的惢心姑姑因這件事差點沒了命,無人知曉下一次在慎刑司的又是誰呢?”
嘉嬪聽出李玉話語中的挑釁,直接威脅道:“你別忘了,你的師傅王欽是怎么死的不明不白。記住了,狗眼看人低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李玉卻毫不在乎,冷哼道:“奴才不明白嘉嬪娘娘的狗眼看人低是什么意思。但奴才知道,從古至今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嘉嬪娘娘,奴才就不在這里叨擾您了,您好生休息,奴才告退。”
嘉嬪冷哼道:“李玉,你別仗著你是皇上的貼身太監(jiān)你就在這里作威作福。你陽奉陰違,面上幫著養(yǎng)心殿,暗地里也沒少幫襯著翊坤宮。若皇上知道自己身邊的太監(jiān)與后宮妃嬪有所來往甚至交情不淺,你覺得皇上會如何去想?”
李玉回頭徐徐道:“嘉嬪娘娘放心,奴才做人做事自有分寸,不勞嘉嬪娘娘費心了。皇上吩咐的事情奴才實在耽誤不得,娘娘若要說教,日后來養(yǎng)心殿為皇上請安奴才一定洗耳恭聽,不惹娘娘勞累,奴才告退。”
說罷,轉(zhuǎn)身便直接離去。
嘉嬪的確沒有想到李玉真能發(fā)現(xiàn)端倪,不過七寶手串之事嘉嬪還另有準備,雖不會牽連自己,但恐怕無法保全幽蘭。
幽蘭是嘉嬪自小到大的玩伴,更是數(shù)十年光陰的主仆情分,嘉嬪自然不愿意放棄幽蘭。
她如今也只好靜觀其變,雖已然投靠了皇后,但皇后終究是個紙老虎。自己賢惠非常,做人做事從來都是靜待旁觀,從不親自動手。
嘉嬪回到殿內(nèi),吩咐道:“蕓枝,你去養(yǎng)心殿那旁盯著養(yǎng)心殿的動向,若有不對即刻來回稟本宮。本宮如今絕不允許有人能在本宮頭上肆意妄為。”
蕓枝答應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嘉嬪眼中掃過啟祥宮:
時維乙巳年初春,寒意尚未全然褪去,啟祥宮仿若被歲月遺落的一隅,靜靜蟄伏于紫禁城的西北隅。
宮墻高聳,斑駁的朱漆似在低語往昔,磚石間的青苔于冷風中瑟縮,悄然蔓延著荒蕪的痕跡。
踏入宮門,偌大的庭院率先映入眼簾。
青石板路在晨曦微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石縫間偶有幾株枯草,倔強地探出頭來,卻被料峭春寒裹挾,無力地搖曳。
風過處,似有若無的簌簌聲,仿若它們幽微的嘆息。庭中幾株古槐,枝干嶙峋,伸向蒼穹,仿若瘦骨嶙峋的老者,在漫長歲月里守望著宮闈變遷。
枝頭初萌的新芽尚顯微弱,被一層薄霜輕輕裹覆,恰似綠珠蒙塵,怯生生地不敢舒展。“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可這啟祥宮的草木,知曉了春的訊息,卻因這深宮內(nèi)的冷寂,復蘇得如此艱難、遲緩。
繞過庭院,便是正殿。殿門緊閉,銅鎖生綠,似鎖住了悠悠歲月。殿頂琉璃瓦在日光下折射出清冷光芒,飛檐翹角上的脊獸,或怒目而視,或昂首天外,雖形態(tài)各異,卻皆被霜華沾染,于無聲處訴說著宮廷的威嚴與落寞。
檐下銅鈴偶爾輕晃,發(fā)出幾聲清越的叮當,旋即又被寂靜淹沒,余音仿若殘夢,消散在清冷空氣中。殿前置有銅鶴、銅鹿各一對,銅鶴單足獨立,引頸欲鳴,卻仿若被凍住了歌喉;銅鹿回首凝望,眼中的溫潤光澤被寒意取代,仿若在期盼春日能驅(qū)散周身冷意。“東風謬掌花權柄,卻忌孤高不主張。”
這東風初至,卻似在啟祥宮失了幾分主宰春意的魄力,讓一切仍禁錮于冷寂之中。
殿側回廊曲折蜿蜒,仿若一條沉睡的巨龍,悄臥于宮墻之畔。廊柱紅漆剝落,露出內(nèi)里暗沉的木質(zhì),仿若歲月的累累傷痕。梁枋間彩繪褪色,那些曾經(jīng)鮮活的花鳥魚蟲、神話傳說,如今只剩朦朧輪廓,恰似被塵封的舊夢。
廊下陰影濃重,僅有幾縷破碎的日光艱難穿透,灑在地面,形成一片片光影交錯的“寒潭”,涼意從足底直沁心脾。欄桿上雕花精致,卻覆著一層薄塵,花瓣、云紋、如意等圖案,在塵埃之下略顯朦朧,仿若隔著一層紗幔窺視往昔繁華,卻只能捕捉到絲絲冷寂氣息。
再往后,是啟祥宮的花園。說是花園,實則花草稀疏,怪石嶙峋。幾塊太湖石錯落堆疊,仿若洪荒巨獸蟄伏,石上坑洼處積著昨夜冷露,在微光下閃爍如淚。
園中幾株早梅,算是這初春最明艷的景致。瘦枝橫斜,幾點嫣紅傲立枝頭,花瓣粉嫩,如少女嬌羞的腮頰。可這梅香,在冷寂空氣中飄散,竟也透著幾分孤寂。“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只是此刻無月,僅有這清冷日光相伴,梅影映于寒石冷地,暗香更添凄清。花樹下,幾叢蘭草萎靡不振,葉片泛黃,被霜寒打壓得沒了生氣,仿若一群失去庇護的柔弱仙子,在春寒中暗自神傷。
園中小徑鋪就的鵝卵石,圓潤而清冷,蜿蜒通向?qū)m闈深處。路旁矮灌木叢,枝葉稀疏,新葉未生,舊葉殘敗,仿若被時間抽走了生機。
偶爾一只驚鳥從枝頭飛起,撲棱著翅膀劃過天空,發(fā)出幾聲急促鳴叫,瞬間打破寂靜,卻又讓這冷寂愈發(fā)深沉。待鳥聲消弭,園子重歸靜謐,仿若什么都未曾發(fā)生,只有那微微顫動的樹枝,暗示著方才一瞬的驚擾。
啟祥宮的初春,就這樣在冷寂中慢慢踱步而來。沒有喧鬧的燕語鶯啼,沒有紛至沓來的踏春人群,宮墻隔絕了外界的繁華,將所有喧囂熱鬧擋在門外,獨留這一方天地沉浸于靜謐、清冷與荒蕪。
每一寸磚石、每一株草木、每一處殿宇,皆在無聲訴說著歷史的滄桑,仿若一部無言的史書,翻開便是滿紙的幽涼。
承乾宮內(nèi),陵容正品茶獨坐,傾心奉陵容的命令去探查啟祥宮的情況,如實回稟道:“娘娘,啟祥宮的幽蘭被帶走了。”
陵容早就有所預料,穩(wěn)坐不動,淡淡道:“嘉嬪如今怎么這么心急?不僅投靠了皇后,還想要借七寶手串之事扳倒嫻妃。”
傾心思索片刻,應答道:“或許是見慧嫻皇貴妃薨逝,貴妃之位空懸,所以才心急想要借此扳倒嫻妃好以此榮獲皇上寵愛。”
陵容道:“如今皇后在后宮中大權在握,皇上和太后絕不會容許皇后一家獨大。”
傾心似有理解,詢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陵容冷冷道:“貴妃之位不可能久留空懸。嘉嬪身后有玉氏一族支持,皇上懲罰自然不會太重。不過倒是嘉嬪平日心思縝密,如今卻露出如此大的破綻,實在不像她的風格。”
傾心詢問道:“或許是嘉嬪操之過急,導致嫻妃尋得良機將其扳倒也不一定。”
陵容不再多言,心中反復思索。
陵容吩咐道:“你小心去內(nèi)務府查探一下嘉嬪給玉氏傳送過多少書信,大致內(nèi)容都是如何?”
傾心道:“娘娘是懷疑嘉嬪與玉氏的關系有問題?”
陵容冷笑出聲,喃喃道:“本宮以為她們不僅關系有問題,甚至嘉嬪并非玉氏族人。”
傾心微微一怔,雖不解陵容為何如此推測但還是答應道:“是。奴婢這就去內(nèi)務府瞧瞧。”
后宮風云詭譎,卻也曾留有一絲溫情。
凌云徹在花房外來回踱步。
春光明媚,凌云徹獨自站在花房外,來往皆是花房的宮女,獨自一人實在顯得突兀。
不一會兒,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云徹哥哥,云徹哥哥……”
凌云徹似乎聽到了自己所思念的聲音,忙不迭的將頭轉(zhuǎn)了過去:“嬿婉,嬿婉……”
魏嬿婉眼神純澈,生的實在嫵媚動人。
凌云徹牽起魏嬿婉的手,見上面布滿灰塵,心中實在心疼。詢問道:“今日又干了不少粗活吧。”
魏嬿婉聽此忙將手抽回,怕凌云徹心疼,忙說道:“沒事的云徹哥哥。倒是你,你在乾清宮當差還當?shù)暮脝幔俊?p> 凌云徹點頭道:“挺好的,嫻妃娘娘一直很照顧我。日子肯定是要比在冷宮當侍衛(wèi)好多了。”
魏嬿婉眼神一閃,似乎帶有試探的問道:“那云徹哥哥,嫻妃娘娘可有說過要將你送往更好的宮中。畢竟乾清宮平日無人居住,皇上也甚少來此。若要出人頭地,還是要拋頭露面才好。”
凌云徹絲毫沒有猶豫,直接說道:“我覺得在這乾清宮就已經(jīng)挺不錯了。乾清宮雖不比東西六宮,但比冷宮強就好了。再說了,如果真被調(diào)到其他地方忙了起來我就沒有時間來看你了。”
魏嬿婉微微一怔,隨后忙說道:“云徹哥哥,你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嬿婉可以去看你,你不用擔心我的。”
凌云徹卻并未理解魏嬿婉的意思,而是說道:“我覺得,就這樣平淡的過一輩子就挺好。你做你的宮女,我就做我的侍衛(wèi),咱倆這樣在一起一輩子,一直幸福下去。”
魏嬿婉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也沒了起初的美好,無奈道:“好吧。云徹哥哥說什么做什么,嬿婉都會支持的。對了云徹哥哥,嬤嬤說要把我從花房調(diào)出,要給我指派到東西六宮做宮女。”
凌云徹聽此滿面笑意,激動道:“那太好了,那有說要給你調(diào)到哪個宮里作為宮女嗎?”
魏嬿婉思索片刻,搖搖頭:“沒。嬤嬤說這事都是內(nèi)務府準備,再好點就是被哪個宮的娘娘親自帶走。但是我覺得,無論是哪個宮,肯定是比在花房當差好多了。”
凌云徹想了想,提議道:“要不你去嫻妃娘娘的翊坤宮去當差吧。嫻妃娘娘人很好的,她都幫了我很多,對你肯定不會差的。”
魏嬿婉想了想,深覺有理。但心中還是不放心,詢問道:“嫻妃娘娘能要我嗎?再說了,內(nèi)務府也不一定會把我分配到翊坤宮的。像那種好地方,一堆人爭著搶著都會去的。”
凌云徹信誓旦旦的保證道:“沒關系,我去幫你替嫻妃娘娘說,我相信,嫻妃娘娘一定會幫你的。”
魏嬿婉聽到凌云徹如此說,心中不免安心了幾分。
魏嬿婉想起曾經(jīng)在花房的場景:
晨曦初露,紫禁城的琉璃瓦在微光中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似是沉睡千年的巨獸正緩緩蘇醒。
東華門開啟,每日運水的水車轆轆而進,那是花房忙碌一天的起始號角。
花房位于紫禁城一隅,緊鄰御花園,幾進的院子錯落有致,朱漆的門窗欞格在日光下投下細密的影子,宛如歲月織就的網(wǎng)。
一入院門,馥郁之氣便裹挾而來,仿若踏入了四季長春的仙境,與宮墻之外的料峭春寒全然隔絕。
前院是修剪整備之處,條凳上擺滿了各式工具,銅剪在晨光下閃爍著冷銳光芒,竹籃里新采擷的花枝猶帶朝露,晶瑩剔透宛如美人垂淚。
太監(jiān)與宮女們穿梭其中,腳步匆忙卻有序。
負責粗剪的小太監(jiān),年紀尚輕,眼神卻透著股機靈勁兒,雙手穩(wěn)穩(wěn)握住大枝剪,咔嚓一聲,枯枝應聲而落,動作利落,碎屑簌簌飄下。
一旁的老太監(jiān)見狀,微微點頭,隨即拾起殘枝,利落地捆扎,準備送去灶房當柴薪,點滴之物在這宮闈之中也不得浪費。
有宮女端著水盆,沿著花架徐徐前行,手中軟布輕蘸清水,悉心擦拭葉片,那指尖的溫柔仿若對待稀世珍寶。
一片海棠葉被蚜蟲咬出了細小孔洞,她眉頭輕蹙,眼神瞬間流露出心疼,趕忙從懷中掏出個荷包,拈出幾縷煙絲,仔細鋪灑在葉間,口中喃喃:“莫要再傷了花兒……”
這是從御膳房討來的土方子,對付蟲害倒也有些效用。
中院乃是育秧培苗之所,暖炕之上擺滿了陶盆,嫩綠的幼苗怯生生地探出頭,像是窺探這神秘宮廷的孩童。
司爐太監(jiān)守在一旁,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火候,手中蒲扇有節(jié)律地扇動,炭火噼啪作響,映紅了他滿是皺紋的臉。
他知曉,這一絲熱度偏差,都可能讓幼苗夭折,關乎皇家賞花雅興,責任重于泰山。每隔半個時辰,他便要用手探探炕溫,再添上幾塊精心挑選的銀霜炭,確保暖炕始終如春日煦陽般溫暖恒定。
負責播種的資深花匠,手指捻起微小如塵的種子,輕輕撒入松軟的土床,那專注神情仿佛在繪制江山社稷圖。
隨后,以薄紗覆蓋,再用細嘴銅壺灑下蒙蒙水霧,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口中念念有詞,似是在向花神祈福,祈愿種子順遂萌發(fā),不負這宮廷恩澤與匠人心血。
此間,不時有小太監(jiān)小跑進來,傳遞著內(nèi)務府新到花種的消息,或是太醫(yī)院根據(jù)節(jié)令調(diào)配的滋養(yǎng)花藥方子,信息往來如織,皆為護這一院生機。
后院則是成花擺放展示之地,仿若一場永不落幕的繁花盛會。
雕花紫檀架上,名品花卉爭奇斗艷。牡丹雍容,花瓣層層疊疊如貴妃華裳,粉白嫣紅,嬌艷欲滴。
花蕊間金粉閃爍,恰似晨曦透云罅;蘭花清幽,葉片修長似劍,護著那素心花朵,微風拂過,暗香浮動,仿若雅士撫琴,余韻裊裊。
此時,前來挑選花卉裝點宮殿的太監(jiān)們魚貫而入,手持花單,目光審慎,仿若甄選朝堂棟梁。
他們與花匠低語交流,考量著每一處宮殿氛圍與花卉氣質(zhì)的契合——坤寧宮需牡丹添祥瑞,咸福宮配水仙顯清雅。
選定后,宮女們迅速上前,以綾羅綢緞裹住花盆,再系上絲絳,輕手搬起,沿著宮道緩行,那花枝顫顫巍巍,映著宮墻,恰似流動的錦繡圖。
行至太和殿前廣場,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金磚地面熠熠生輝,映得花盆上的彩繪愈發(fā)鮮艷。
抬眼望去,巍峨三大殿在繁花映襯下,少了幾分肅穆,多了些盎然春意。
檐下銅鈴叮當,似在應和這春之樂章,與花房忙碌的細碎聲響交織,奏響紫禁城獨有的春日序曲。
花房旁側小徑,偶有休憩的宮女太監(jiān),趁著忙碌間隙,抬眼望向湛藍天空,任陽光暖透身心。
他們雖身處宮闈深處,為繁花忙碌不休,卻也在這一方花房天地,尋得歲月縫隙中的微光,伴著花香鳥語,將紫禁城的春日,年年歲歲悉心呵護,讓生機與艷麗永不落幕。
當夕陽西斜,余暉給紫禁城勾勒出一道金邊,花房的忙碌暫歇,門窗透出暖黃光暈,似在積蓄力量,以待明日再繪這宮廷花事盛景,為古老宮墻續(xù)上永不凋零的斑斕詩章。
且看這花房之中,隨著春日漸進,愈發(fā)忙碌得緊。前院,修剪之事愈發(fā)精細起來。
那些從御花園及各處宮苑采擷來的花枝,品種愈發(fā)繁雜。桃花枝椏橫斜,嫩粉的花瓣嬌柔欲滴,卻也難免有些旁逸斜出的枝條,需得精心修剪,方能展現(xiàn)其婀娜風姿。
小太監(jiān)們在老太監(jiān)的嚴格督導下,手法愈發(fā)嫻熟,大枝剪所到之處,雜亂無章的枝蔓紛紛歸整。修剪下的殘花敗葉,自有小宮女們用竹簍一一收集,她們身形輕盈,穿梭于花叢間,仿若春日里翩躚的彩蝶。
這些殘物也并非全然無用,有的被送去制作香包,填充些干花瓣、香草,供宮女們佩于腰間,余下的便化作花肥,滋養(yǎng)新生。
中院里,暖炕的熱度隨著幼苗的成長不斷調(diào)適。
司爐太監(jiān)的眼睛熬得通紅,卻不敢有半分懈怠。幼苗們已有了不同的生長態(tài)勢,有的已抽出兩三片嫩葉,怯生生地在微風中舒展。
花匠們更是忙碌,他們弓著身子,手持竹簽,小心翼翼地為幼苗松土,生怕傷了那嬌嫩的根莖。每一株幼苗旁,都插著一塊竹簽,詳細記錄著品種、播種時日與生長狀況,字跡工整娟秀,那是宮女們的手筆,她們知曉這些記錄關乎花苗的命運,如同記錄宮廷大事般莊重。
此時,內(nèi)務府聽聞御花園牡丹有退化之虞,趕忙送來了新的牡丹種苗,皆是從民間千挑萬選而來,花匠們?nèi)绔@至寶,圍攏商議著最佳的培育之法,氣氛凝重又帶著幾分期待。
后院的花卉展示區(qū),每日都有新的變化。為了迎合蛇年新春的喜慶氛圍,花匠們特意布置了幾處以“靈蛇獻瑞”為主題的花卉景致。
用藤條編織成蜿蜒的蛇形,再以紅、黃兩色的四季海棠、金盞菊等花卉點綴,寓意吉祥。
前來觀賞的太監(jiān)、宮女們絡繹不絕,嘖嘖稱贊之聲不絕于耳。而負責搬運花卉去各宮殿的太監(jiān)與宮女們,腳步愈發(fā)匆忙。乾清宮作為皇帝理政起居之處,花卉的擺放最為講究,不僅要美觀,還要契合朝政氛圍。
今春,便擺放了數(shù)盆君子蘭,其葉片挺拔,寓意君子之風,又象征著帝王的高潔品性,花盆皆是景德鎮(zhèn)特制的青花瓷器,藍白相間,與君子蘭相得益彰。
在這忙碌的花房內(nèi)外,紫禁城的陽光也愈發(fā)明媚起來。
春日的陽光透過淡薄的云層,紛紛揚揚落在宮墻、琉璃瓦與花叢間。宮墻之上,光影斑駁,似是歲月留下的神秘印記。
琉璃瓦反射著五彩光芒,與花卉的嬌艷色彩相互輝映,耀得人睜不開眼。花房院子里的石板路上,陽光像是鋪上了一層金色絨毯,宮女們抱著花盆走過,花盆的影子在絨毯上拖出長長的軌跡,仿若一幅流動的工筆畫。
太和殿前,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灑而下,廣場上的銅龜、銅鶴在日光下泛著古樸的光澤。
此時,花房送去的花卉正裝點著四周,巨大的銅鼎旁擺放著高大的盆栽鐵樹,葉片如劍,氣勢恢宏,與莊嚴肅穆的大殿相映成趣。
廣場上,偶爾有當值的侍衛(wèi)巡邏而過,他們身著甲胄,英姿颯爽,在繁花與陽光的映襯下,冷峻的面容也多了幾分柔和。陽光照在甲胄上,閃爍著點點銀光,仿若星辰散落人間。
御花園中,與花房相鄰的小徑上,花香與陽光交織彌漫。
宮人們趁著送花、采擷的間隙,在此稍作休憩。有小宮女坐在石凳上,仰頭望著透過花枝灑下的陽光,眼中滿是憧憬,手中輕輕撫摸著一朵剛摘下的小花,似是在與它私語。
太監(jiān)們則聚在一旁,談論著近日宮中的瑣事,偶爾發(fā)出一陣輕笑,笑聲在陽光里回蕩,驅(qū)散了些許宮廷生活的沉悶。
花房深處,還有一處小小的暖房,專為培育珍稀花卉所設。
這里四季恒溫,水汽氤氳。水晶簾后,擺放著幾盆從異域進貢而來的奇花,花瓣呈奇異的藍色,花蕊如絲狀,散發(fā)著神秘的幽香。
花匠們在此耗費心血,日夜值守,只為讓這些花兒能在紫禁城綻放光彩。暖房內(nèi),光線透過琉璃壁,柔和而朦朧,仿若仙境一般。宮女們進來添水、施肥,動作輕緩,生怕驚擾了這靜謐的美好。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花房為紫禁城帶來的春意愈發(fā)濃烈。各宮殿之中,花卉的芬芳與陽光的暖煦融為一體。
養(yǎng)心殿內(nèi),皇帝批閱奏章之余,抬眼便能望見案幾上擺放的一盆素心蘭,清幽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助他靜心思考國事。
后宮嬪妃們的居所,更是花團錦簇,花卉依著各位主子的喜好布置。翊坤宮的玫瑰嬌艷奔放,一如住在此處主子的性情;鐘粹宮的茉莉淡雅清新,仿若居住其中的妃嬪溫婉可人。
而這一切的背后,是花房宮人們?nèi)諒鸵蝗盏拿β蹬c付出。
他們迎著晨曦而起,伴著月光而息,在每一個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里,用雙手與汗水澆灌著紫禁城的春日。
他們雖身處宮闈底層,卻憑借對花卉的熱愛與精湛技藝,為這森嚴的宮廷添上了一抹最溫柔、最鮮活的色彩。
當夜幕降臨,花房的燈火依舊搖曳,那是他們在為明日的繁花似錦做著最后的籌備,確保紫禁城的每一寸土地,都能在蛇年的春光里,綻放出永不凋謝的絢爛。
在這花房忙碌的日常里,還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小細節(jié)。
前院修剪時,為了防止花枝的汁液弄臟地面,小太監(jiān)們會預先在地上鋪上一層舊氈布,待修剪完畢,再仔細卷起,拿去清洗晾曬,循環(huán)使用。
宮女們擦拭葉片時,用的軟布皆是用宮中舊衣物改制而成,柔軟且吸水性佳。她們還會根據(jù)不同花卉的特性,調(diào)制專屬的清潔液,如用淘米水擦拭綠蘿,能使其葉片更加翠綠光亮;用稀釋的醋液擦拭梔子花盆景,可預防黃葉。
中院的育秧暖炕,司爐太監(jiān)不僅要掌控火候,每晚睡前還要檢查炕洞通風情況,確保炭火安全燃燒,不致引發(fā)火災。
一旦夜間溫度驟降,他們就得披衣起身,添炭調(diào)溫。花匠們在照料幼苗時,會用竹簽輕輕挑撥土壤,查看土壤的濕度,若發(fā)現(xiàn)干燥,便會用細嘴銅壺精準地為幼苗根部補水,既不過濕導致爛根,也不讓幼苗缺水枯萎。
后院展示花卉時,為了延長花期,花匠們自有一套巧妙法子。
對于盛開的牡丹,他們會在花盆底部鋪上一層濕沙,保持根部濕潤,又避免積水;在花莖上涂抹一層薄蠟,減緩水分蒸發(fā)。
搬運花卉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深知這些花兒嬌貴,行走時步伐輕盈且平穩(wěn),遇到門檻或崎嶇路面,相互提醒,倍加小心。
紫禁城的陽光,于花房而言,既是生機的賜予,也是挑戰(zhàn)的源頭。
春日多風,狂風呼嘯時,前院的太監(jiān)們就得趕忙用竹竿和麻繩搭建簡易防風屏障,護住那些剛修剪完、還未擺放妥當?shù)幕ㄖΑ?p> 中院的暖炕為防陽光直射導致溫度過高,司爐太監(jiān)需及時拉上薄紗窗簾,調(diào)節(jié)光照強度。
而后院展示區(qū),陽光過強時,宮女們會撐起特制的綢布遮陽傘,為嬌嫩花卉遮蔭,確保花色鮮艷持久。
太和殿前廣場,花卉擺放位置需嚴格遵循宮廷禮儀規(guī)制。
每逢重大節(jié)慶,如蛇年新春大朝會,花房送出的花卉布置更要契合儀式流程。
大朝會前一夜,花匠與太監(jiān)們徹夜忙碌,將寓意吉祥的花卉按方位、高低有序排列,以彰顯皇家威嚴與節(jié)日喜慶氛圍。
御花園小徑上,休憩的宮人們分享著與花相關的趣事。
有宮女說起曾在花叢中發(fā)現(xiàn)一只受傷的蝴蝶,她悉心照料,待蝴蝶傷愈放飛時,蝴蝶繞著她翩翩起舞,仿若感恩。太監(jiān)們則交流著從內(nèi)務府聽聞的各地進貢花卉奇聞,想象著宮外的山川湖海孕育出的繽紛花卉世界。
花房暖房內(nèi),珍稀花卉的培育更是艱辛。為模擬異域花卉的原生環(huán)境,花匠們需精確調(diào)控溫度、濕度與光照時長。
他們向太醫(yī)院討教藥理知識,用草藥熬制驅(qū)蟲、抗菌藥劑,守護花卉免受病蟲害侵襲。宮女們?yōu)檎疹欉@些嬌弱花兒,學習外語詞匯,只為讀懂進貢時附帶的養(yǎng)護說明。
在這一場場花開花落、忙忙碌碌的輪回里,紫禁城花房的宮人們用匠心與汗水,書寫著屬于他們的春日傳奇。
他們讓每一朵花都承載著宮廷的期許與祝福,在明媚陽光中,綻放出獨一無二的華彩,使得紫禁城的每一處角落,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始終洋溢著盎然生機,仿若春日永駐,繁花不敗。
直至夜幕深沉,萬籟俱寂,花房那隱隱約約的燈火,依舊倔強地閃爍,宛如守護紫禁城春日夢想的微光,永不熄滅。
紫禁城的夜,深沉而寂靜,墨色的蒼穹如一塊巨大的綢緞,將宮闕籠罩其中,唯有點點繁星閃爍,仿若窺視著這深宮內(nèi)院的隱秘。
養(yǎng)心殿內(nèi),燭火搖曳,光影在雕梁畫棟間跳動,似不安的魂靈。弘歷高坐于龍椅之上,面容冷峻,眼神如寒星般銳利,直直地盯著殿下跪著的幽蘭。
殿內(nèi)氣氛凝重得仿若能凝成實質(zhì),一眾太監(jiān)與侍衛(wèi)垂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御案之上,擺放著兩件物什,在燭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一塊紅玉髓,一枚瑪瑙,二者皆呈鮮艷的赤色,仿若鮮血凝固而成,散發(fā)著神秘而蠱惑的氣息。
幽蘭身形顫抖,匍匐在地,她身著素色宮裝,發(fā)絲略顯凌亂,昔日靈動的雙眸此刻滿是驚惶。
她深知今日這局面怕是兇險萬分,卻也只能強自鎮(zhèn)定,等待著未知的命運裁決。
弘歷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幽蘭,你可瞧仔細了,這二者有何不同?如實說來。”
言罷,目光如炬,緊緊鎖住幽蘭的一舉一動。
幽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目光掃向御案,心中叫苦不迭。
她雖在嘉嬪身邊多年,見過諸多珍寶玩物,可這紅玉髓與瑪瑙本就相似,尤其眼前這兩塊,色澤質(zhì)地近乎一致,叫她如何分辨得清?
猶豫再三,她咬了咬牙,輕聲回道:“皇上,臣妾……臣妾眼拙,實在辨不明這二者差異。”
聲音細若蚊蠅,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卻清晰可聞。
弘歷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凌厲:“哼,你在嘉嬪身邊多年,竟連這等物件都不識得?”
說罷,他緩緩起身,踱步至御案旁,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篤篤聲,每一聲都似敲在幽蘭心頭。“
朕看你是故意裝傻,你且好好想想,這背后究竟何人指使,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弄鬼!”
幽蘭心中一凜,暗自思忖皇上今日此舉定是有所察覺,可她對嘉嬪忠心耿耿,又怎會輕易出賣主子。
念頭一轉(zhuǎn),她伏地叩首,帶著哭腔說道:“皇上明鑒,臣妾實在是孤陋寡聞,不認得這些物件,一切皆是臣妾的錯,與他人無關,求皇上莫要牽連無辜。”
言辭懇切,額頭與冰冷的地面碰撞,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弘歷豈會輕易相信,他猛地轉(zhuǎn)身,龍袍下擺揚起一陣風,燭火隨之劇烈晃動,光影亂舞。
“無辜?朕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怒目圓睜,聲如洪鐘,“朕早已聽聞宮中有那七寶手串一事,諸多蹊蹺,如今看來,你定脫不了干系。還不速速將幕后主使供出,或可從輕發(fā)落!”
提到七寶手串,幽蘭心中大驚,她知曉此事干系重大,一旦牽扯出嘉嬪,怕是整個翊坤宮都要掀起驚濤駭浪。
她咬著下唇,直至唇上滲出血絲,沉默片刻,再次決然叩首:“皇上,臣妾一人做事一人當,所有罪責皆由臣妾承擔,絕無幕后主使,請皇上息怒。”
弘歷見狀,氣得來回踱步,心中怒火熊熊燃燒。他原以為稍加威懾,幽蘭便能吐露實情,卻未料到她這般嘴硬。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齒道,“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朕也不必再留情面。李玉!”
“奴才在!”一直候在旁側的李玉趕忙上前,跪地聽命。
“將幽蘭押入慎刑司,嚴加審問!朕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幾時。”
弘歷一甩衣袖,重新坐回龍椅,臉上的怒容未消,眼神卻透著一絲決絕。
李玉領命,起身招呼幾名侍衛(wèi),快步走向幽蘭。
幽蘭身子一軟,癱倒在地,眼中滿是絕望與恐懼。她知道,一旦踏入慎刑司,那便是人間煉獄,可事已至此,她別無選擇。
侍衛(wèi)們粗暴地將幽蘭架起,拖著她往殿外走去。
她的雙腳無力地拖在地上,劃過一道道痕跡,仿佛是她命運的悲歌。
途經(jīng)殿門時,一陣冷風呼嘯而入,吹得燭火幾近熄滅,殿內(nèi)瞬間昏暗下來,仿若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黑暗與殘酷。
養(yǎng)心殿外,夜色更濃,冷月高懸,灑下慘白的光,照著宮道上那一行人。
幽蘭被押著往慎刑司而去,一路上,宮墻高聳,仿若無盡的牢籠將她困住。
她望著頭頂那一小片夜空,思緒飄遠,想起了家鄉(xiāng)的山水,想起了初入宮時的懵懂與憧憬,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
淚水無聲地滑落,在寒夜中迅速冷卻,仿若她破碎的心。
慎刑司內(nèi),陰森恐怖,火把的光搖曳不定,映照著刑具上的寒光。幽蘭被重重地扔在地上,摔得她悶哼一聲。
周圍是獄卒們貪婪而兇狠的目光,仿若餓狼盯著獵物。她蜷縮在角落,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嘉嬪能有法子救她,可又深知這希望渺茫如煙。
與此同時,養(yǎng)心殿內(nèi)的弘歷依舊余怒未消,他重新審視著御案上的紅玉髓與瑪瑙,眉頭緊鎖。
他深知這看似簡單的辨認背后,定是后宮諸人權力爭斗的暗流涌動。七寶手串一事如同一根導火索,點燃了他心中對后宮亂象的怒火,而幽蘭,只是他撕開這重重迷霾。
隨著夜色漸深,紫禁城在一片靜謐中隱藏著無數(shù)秘密與危機。
養(yǎng)心殿的燭火依舊亮著,弘歷坐在殿內(nèi),陷入沉思,謀劃著下一步棋局;而慎刑司里,幽蘭在恐懼與絕望中煎熬,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后宮的這場風云,才剛剛拉開帷幕,后續(xù)的驚濤駭浪,將席卷每一個角落,無人能獨善其身。
且說那幽蘭入了慎刑司,初時還強撐著一口氣,嘴硬不語。
獄卒們見她這般,哪肯罷休,先是一番冷嘲熱諷,言語如刀,句句割在她心上:“喲,瞧這嬌貴模樣,進了咱這慎刑司,還當自己是主子呢?”
“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會兒有你好受的!”
幽蘭緊咬下唇,將頭埋在雙臂之間,試圖屏蔽這些刺耳的聲音。
可獄卒們哪肯輕易放過,見她不應,便開始動用刑罰。先是上了拶指,那刑具一套上,輕輕一收,幽蘭便覺十指連心的劇痛,冷汗瞬間從額頭冒出,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慘叫,聲音在慎刑司的牢房內(nèi)回蕩,凄厲無比。
“如何?現(xiàn)在肯說了吧?”獄卒頭目獰笑著湊近,臉上的橫肉一抖一抖。
幽蘭痛得幾乎昏厥,卻仍是搖頭,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沒……無人指使……”
獄卒們見狀,惱羞成怒,又換了刑具,拿來烙鐵,在火中燒得通紅。
那烙鐵靠近幽蘭,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她驚恐地瞪大雙眼,拼命掙扎,可身子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說!到底是誰主使的?”獄卒怒吼。
幽蘭絕望地閉上雙眼,準備迎接那滾燙的劇痛,就在烙鐵即將觸碰到肌膚之際,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嘉嬪昔日的溫柔面容,那是她入宮以來唯一的溫暖依靠。
這個信念支撐著她,再次咬牙挺住,愣是一聲未吭。
獄卒們這下徹底沒了耐心,一頓毒打如雨點般落在幽蘭身上。她只覺周身劇痛,意識漸漸模糊,卻始終堅守著心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