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孫冉去申市參加完活動,準備打道回府,在酒店大堂偶遇伊蘭嵐,她剛結束一個學術研討會,送別與會的外地專家。
“阿姨,好巧啊…”孫冉訕笑。
“我想見見伊伊。”伊蘭嵐開門見山地說,“擇日不如撞日。”
“好,好啊。”孫冉連通風報信的時間都沒有,一路上,老老實實地接受盤問。
伊蘭嵐的身量跟惟伊差不多,站在170cm的孫冉身后,被擋得嚴嚴實實,可視里完全看不見。門才開了條縫,孫冉借口回家放行李,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她不想留下來圍觀二人爭吵,很尷尬。
惟伊看了眼一年多沒聯系的母親,頓了頓,漠然地后退一步,把人讓進屋:“隨便坐。”
“沒有提前跟你說,打擾了。”
二人客氣又疏離,完全不像一對母女。
惟伊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找我有事?”
二人一向不親密,伊蘭嵐自動忽略掉惟伊的態度,端坐沙發上,環視四周后,沉聲問,“我聽孫冉說…你跟樊英落分手后,交了一個演員男朋友?”
“他叫張奚政。”
“伊伊,就因為一次感情的失敗,你要自暴自棄嗎?”
惟伊噗嗤一笑,“我和奚政在一起,怎么就是自暴自棄了?戀愛違法?”
“當初爸爸安排你去美國,你非要留下,結果呢?我們家世代書香,到你這里…我已經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建樹,可是你把好好的醫院工作辭了…跟人同居。我們供你讀這么多年書,是讓你過這種仰人鼻息、沒有尊嚴的生活嗎?”伊蘭嵐對惟伊的所作所為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開了家養生館,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和奚政的關系,也沒有你想的那么不堪,跟大多數人一樣…自由戀愛…沒什么見不得光的。只不過奚政是公眾人物,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才選擇不公開…”
伊蘭嵐喝了口水,將杯子重重放下,打斷惟伊,“你知不知道娛樂圈很亂?!”
惟伊對她的偏見有些不解,“研究所不亂嗎?侵吞科研經費,抄襲論文,養小三養私生子…哪一點比娛樂圈干凈了?奚政人很好,你不了解他,沒有資格評價他。”
“他跟你根本兩個世界的人!你才結束一段錯誤的關系…這就要重蹈覆轍嗎?!我知道,爸爸媽媽給你做了一個很不好的示范,但是,你不要用這種不負責任的生活方式來懲罰我們!”
“我26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伊蘭嵐想到此行的目的,不想做無謂的爭執,“好,暫且不提這個…可是你放棄深造,放棄工作,辜負爸爸媽媽這么多年的栽培,你知道我們的心有多痛嗎?”
“心痛?”惟伊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在寄宿學校那么多年,你們來看過我一眼嗎?我被同學霸凌,你們又在哪里?助手病了,你都有空探望,卻沒時間看自己的親生女兒,至于惟寧…每個月打飛的去京市陪他的白月光,風雨無阻!而我,就在申市,在他眼皮底下,從來沒想起過!哪怕只有一次?!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孤兒呢!”
“對不起,伊伊。那個時候,爸爸媽媽之間出現一些問題,確實疏忽了你,我們也不想的…你放心,爸爸媽媽會彌補你的…”
“不需要,既然這么多年不聞不問,彼此已經習慣了,維持原狀就好,突然這樣惺惺作態,有什么意思呢?”
“伊伊!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一定要這樣夾槍帶棒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目無尊長,真的很沒有教養!哪里像個大家閨秀?!”
“是,我沒有教養,從小到大,也沒人教過我什么是教養!我既不溫柔嫻靜,也不知書達禮,不配做你和惟寧的女兒。嫌我給你們丟臉了?可是當初,也不是我求你們把我生下來的。”
伊蘭嵐顫著雙唇,想到對女兒年少時的虧欠,按捺下隱隱升起的慍怒,長嘆一口氣,“…你小時候,明明很乖巧懂事的…怎么現在這樣不可理喻了?”
“我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你們了。”惟伊苦笑,曾經的她以為學習優異,乖巧懂事,他們就會對她另眼看待,結果,只是她以為罷了…
兩人同時沉默了…空氣安靜地可怕。
伊蘭嵐語氣軟下來,“爸爸媽媽第一次為人父母,沒有經驗,有很多考慮不周的地方…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不要總是耿耿于懷。我們其實是關心你的,不想你走彎路,希望你有一個好的前程…”惟伊繃著小臉一言不發,但是已經沒有方才那樣針鋒相對了。伊蘭嵐松了口氣,從皮包里拿出一張名片和一份資料,“上一次,因為樊英落,你不愿意去美國。爸爸媽媽希望你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重新考慮留學的事。這是你爸爸好朋友的兒子Michael,HMS博士,有他在那邊照拂你,爸爸媽媽都很放心。”
惟伊氣極反笑,她就知道對這兩個人不能有什么期待,“這就是你們給我的補償?以你和惟寧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應該不需要拿我的婚姻去做順水人情了吧?”
“爸爸媽媽是為你的前途考慮,你怎么可以這樣曲解我們的良苦用心?!”
“我不去美國!奚政已經向我求婚,我同意了,等他拍完電影回來,我就跟他領證!”
伊蘭嵐見惟伊一意孤行,簡直痛心疾首,“為了跟爸爸媽媽置氣,你要一條路走到黑嗎?”
“你跟惟寧醫學雙子星,你幸福了嗎?覺得奚政不配做你們的女婿?我覺得他好就行,不需要你們的認可,反正婚禮…我也沒打算邀請你們參加。所幸,你們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里,沒有人知道我是你們的女兒,自然也不會丟你們的臉,不是么?”
伊蘭嵐氣得站了起來,揚起的手掌雖然沒有甩在惟伊臉上,惟伊依然覺得臉頰上火辣辣,她握緊拳頭,倔強地迎向伊蘭嵐的目光,“謝謝,就當提前收到結婚禮物了。”隨手將茶幾上的名片和資料丟到垃圾桶,“我和奚政會長長久久,幸福美滿,我不會讓自己重蹈你的覆轍,更不會讓我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轍。”
“惟伊!你會為你的任性和無知付出代價!”伊蘭嵐警告道。
“我自己的選擇,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絕對不會后悔!天色不早了,你請便,恕不遠送。”惟伊下了逐客令。
伊蘭嵐已然后悔方才一時氣憤,做出不智之舉,令二人本就如履薄冰的關系雪上加霜,再僵持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得先行離開。
大門“嘭”的一聲合上,惟伊只覺渾身力氣都被抽光,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這才發現手抖得厲害…
奚政說過,人首先要取悅自己,做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才會得到別人的喜歡。即使跟伊蘭嵐沒多少感情,今天這樣忤逆她搶白她,也是破天荒頭一遭,但是覺得很解氣有沒有?再也不想為了取悅他們而為難自己了。
————————————
第二天一早,孫冉就過來蹭早餐,順便打探昨晚的戰況。
“叔叔阿姨不同意你跟張奚政的事?”
惟伊點點頭,“…他們的意見不重要,不管同不同意,我都要跟他在一起的。”
孫冉納悶了,“連張奚政都看不上,到底什么樣的人才能入他們的法眼啊?”
“職業歧視吧…不喜歡他的演員身份,覺得娛樂圈太復雜…總之,就是希望我找個同行…你知道的,惟家和伊家都是學醫的。”
“這也太苛刻了吧…像你爸媽那樣都是事業批…后方一團糟,又有什么好?”
惟伊深以為然…拿吸管不停地戳冰沙。
“你還沒跟張奚政說吧?”
“沒,他最近拍戲很辛苦,不想他為這些事情分心。橫豎我也不會聽從他們的安排,何必多此一舉呢?”
“說的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那留學的事,你真的不再考慮了嗎?我記得你以前…”
“你也說了是以前,此一時彼一時,至少目前沒這個打算。”
“雖然…但是吧,我覺得阿姨有句話說得挺對的,你這么聰明不繼續深造真的蠻可惜的…”
“呀~”草莓冰沙濺到白色絲質荷葉邊領口上,一點點化開…惟伊匆匆起身去洗手間清潔。
洗手池旁,兩個女生正對著鏡子補妝,卷發女生嘆口氣,往臉上撲厚厚的粉遮掩雀斑,“我覺得張奚政這一年真的好背啊,之前劇組受傷,然后沒了小孩,這次去非洲拍外景,好家伙,丹蘇內戰了…”
短發女生刷著睫毛,接上話茬,“…你小點聲,小心被粉絲聽到網爆你!”
“丹蘇打仗了?!你從哪里聽來的?”惟伊抓住卷發女生的手臂,對方嚇一跳,結結巴巴地回答,“是,是啊,就剛剛…新聞報道突發事件,你沒看啊?”
惟伊臉色慘白,卷發女孩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
短發女孩看著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問卷發女孩,“這誰啊?”
卷發女孩狐疑不定,“可能是張奚政的粉絲吧…我看到她手上的鐲子了…”這對情侶手鐲太有名了,網上好多仿品,賣得極其火爆。只是,剛剛那只鐲子的成色并不像仿品,如果真是張奚政的未婚妻本尊…那多冒犯啊…#寫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