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秋雨綿綿。
祈壽宮內,蔣婷身著一襲素衣躺在錦榻上,閉眼小憩。
“陛下駕到!”
屋外傳來王石的高聲吶喊。
容燁身著常服走進屋內,掀起層層珠簾后,才走到錦榻前。
容燁看著兩旁低眉垂首,一言不發的婢子和太監,他擺了擺手,婢子和太監意會,立馬行了一禮后,匆匆退下。
待祈壽宮只剩容燁和蔣婷二人時,容燁才笑著喚了聲,“母后!”
對容燁心死如灰的蔣婷沒有動,她依舊躺在錦榻上,卸過妝容后的臉上生出了許多細微的褶皺。
她冷笑一聲,“皇帝來祈壽宮,是想來看看,哀家死沒死嗎?”
這種刺耳的話,容燁從小聽到大,面對蔣婷的諷刺,他早已習慣麻木了。
容燁也不惱,他嘴角一彎,笑容滿面,“母后可是還在生兒子的氣?”
蔣婷譏笑,“你如今做了皇帝,大權在握,生殺予奪,威風得緊。哀家現在哪敢生你的氣,這若是把你惹煩了,你不得連哀家一塊殺?哀家可惹不起你!”
蔣婷是容燁的母親,她對容燁有生養之恩,所以容燁不會真的傷她害她。
容燁耐心解釋道:“母后,你沒上朝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日吳丹在大殿上,咆哮殿堂,辱罵朕,逼問朕,他竟敢說朕寵信奸佞,偏愛妖后。母親,他今日敢逼問質疑朕,那明日就敢打著先皇的名義替朕做決斷,所以這樣的人留著等他造反嗎?母后,兒子殺他,也是為自己除一禍患?!?p> 知子莫若母,容燁是什么脾氣什么秉性,蔣婷一清二楚。
這么多年,容燁說話總是喜歡撒謊。因為蔣婷的脾氣暴躁,所以在容燁看來,想要不被挨罵責罰,只有撒謊才能逃過一劫。
蔣婷當然知道,吳丹身為兩朝元老,他深受皇恩,所以輔佐容燁,他盡心盡力,忠心耿耿,三年來,他從未有過私心。
他是忠臣,是國之棟梁。
至于咆哮殿堂,逼迫容燁,在蔣婷心里,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蔣婷知道,若自己拆穿容燁的話,容燁必會暴跳如雷,為了不激化矛盾,他只能轉過身,望著容燁平心靜氣解釋道:“治膏肓者,必進苦口之藥;決狐疑者,必告逆耳之言。燁兒啊,吳丹雖在大殿上行事荒唐,還常常針砭時弊,直言不諱地向你說出他自己的觀點且不懼你的皇權,燁兒,他是忠臣,說的一字一句皆為肺腑之言,所以他罪不至死。他是先帝給你留的輔弼之臣,他對你盡心竭力,就算他說話言辭不當,那他也是為了你好,可你卻給他隨意安插罪名,然后殺了他。你此舉,和昏君有何區別?”
今日蔣婷是好聲好氣與容燁細說此事,蔣婷雖說容燁是昏君,但也未曾生氣,只聲音如常,“母后,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長大成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決斷,所以我的事情,母后就別在操心了?!?p> “若你將朝堂之事處理得當,做個明君或做個仁德的守成之君,我自然不會插手??赡阕约嚎纯?,你殺忠臣,寵奸佞,把這朝堂弄的烏煙瘴氣。兒啊,你雖登基為帝,可你身邊的隱患還沒有消除,奕王和御王對你的位置虎視眈眈,然后還有容淮,先帝在世時,他打著以輔佐你的名號連封地都不愿意去,他留在朝堂,就是在伺機而動。”蔣婷從錦榻上翻身而下,容燁走過去給她穿鞋扶她站起身。蔣婷輕嘆,一臉無奈,“如果你在朝堂重用先帝給你留下的大臣,做一個明君,受萬人敬仰,臣子拜服,那就算奕王,御王和容淮造反,也要掂量掂量后果,他們師出無名,若是逼宮弒君,只會留下千古罵名。可若是你做昏君,他們便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揭竿起義,因為你不要忘了,他們也姓容,他們也是容家正統皇室血脈,也是可以號召天下兵馬,拉攏群臣的。”
容燁抿了抿唇,他神色復雜的道了句,“沒關系,我一事無成,木石鹿豕,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人,就算坐上了皇位也當不了明君,只能做傀儡。而且有皇叔在朝中做官,我每日都活的膽戰心驚,每天上朝都坐立不安。母后,我是個廢物,不適合當皇帝,若真有一日,皇叔他們要揭竿而起,我愿意將皇位無條件的讓給他們?!?p> 容燁此話出自肺腑之言。
因年幼時,蔣婷一直罵他是個廢物,還貶低他,恐嚇他,所以導致他現在長大了,依舊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哪怕做了皇帝,在他心里,也依舊覺得自己爛泥扶不上墻。
蔣婷聞言,只覺氣血瞬間翻涌至心頭,她心如刀割,痛的生死不能。
蔣婷怒火中燒,氣的咬牙切齒,她怒吼道:“容燁,當初是我費盡心機,用盡手段將你扶上皇位,你說這番自暴自棄的話,你對得起我嗎?”
容燁也不惱,只平靜應道:“當初是你說我爛泥扶不上墻,也是你說我是個廢物,而我也一直這么覺得。你不總是對我說,容熙雖是我表叔,但他年紀輕輕就城府深,心機重,是個做皇帝的料子嗎?他在你眼里這么優秀,我倒是期盼他快點造反,這個皇位,我想送給他了!”
“啪~”
容燁話音剛落,只聽見清脆響亮的一耳光在容燁臉上響起。
緊接著,是“啪啪啪啪~”接連不斷的耳光聲。
蔣婷給了容燁一耳光后,容燁卻伸出滿是刀疤劍痕的手狂扇自己耳光。
這些刀疤劍痕都是容燁曾經虐待自己后,沒有好全的痕跡。
在容燁的掌摑下,容燁的臉從一片通紅到青紫腫脹。
可他除了眼淚啪嗒落下外,臉上卻無任何痛苦的表情,好像已經習慣麻木這種疼痛了。
蔣婷心疼不已,她又氣又急,怒吼一聲,“夠了!”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容燁掌摑自己的手緩緩停下,大殿內又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蔣婷看著那青紫腫脹的臉,心里好似如刀割后又撒上鹽水一般,痛到似乎要窒息。
蔣婷情緒激動到胸口起伏,她嘶啞的嗓音不斷哽咽,“你,你這個逆子??!如果我知道,你長大了會變得瘋魔,會爛泥扶不上墻,我當初就應該將尚在襁褓的你一把掐死,也好過你我現在變成如今這樣?!?p> “呵哈哈哈哈……”蔣婷苦笑出聲,她笑的凄苦悲慟,蔣婷仰頭質問,模樣近乎癲狂,“老天爺啊,我前半生因為容鈺而過得苦不堪言,后半生你為何又要如此折磨我?”
容燁見著好似瘋癲的蔣婷,他頭腦一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心里驚慌不已,恐懼和害怕涌上心頭,他急忙喚道:“母后!”
“不要叫哀家母后……”蔣婷吼叫打斷,她冷笑一聲,面目猙獰,厲聲哀嚎,“我是上輩子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今生才會生出你這么個文不成武不就的逆子。我真后悔啊!建興二十年,在你出生時,我沒掐死你!”蔣婷穩了穩情緒,她咬牙,“你滾,你滾……你滾了之后,就別再來祈壽宮了。就當哀家,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p> 容燁內心最恐懼的就是怕被人拋棄,特別是害怕被蔣婷拋棄。
只因容燁年幼時蔣婷常以“不要他”的類似言語來恐嚇他,現如今,容燁做了皇帝,他身邊有了奚夢兒。
奚夢兒的關心陪伴對容燁而言,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能化解她內心的恐懼。
其實容燁在蔣婷多年的教導下,他又怎會辨不清是非對錯,又怎會不知奚夢兒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后,可是,缺愛的容燁寧可縱容奚夢兒在朝堂上胡作非為,也不想奚夢兒離開自己。
畢竟奚夢兒是唯一能支撐容燁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只要奚夢兒不離開他,他就有理由相信,這個世上除了蔣婷那變態的愛以外,還有一種純粹的愛在包圍他。
這種愛似一束光,可以驅散他內心所有的陰霾,也能將他的懦弱自卑給撫平,讓他面對外人時,不再膽怯。
容燁看了看火冒三丈的蔣婷,目光低沉,心里雖痛的似要碎掉一般,但身為帝王的驕傲還是不允許讓他低頭向蔣婷認錯。
因為在容燁心里,自己從來都沒錯,錯的是蔣婷,是蔣婷毀了他的一生,該道歉的人是蔣婷,該低頭的人也是蔣婷。
容燁轉身,目光微冷,頭也不回的離去,侯在門外的王石見此,也低眉順眼,腳步加快,急忙跟上。
祈壽宮在容燁離去后,又恢復成一片平靜。
天氣陰沉,黑云籠罩。
空中卷起陣陣寒風。
街道中央,百姓被身穿黑衣,腰掛大刀的御林衛給攔在兩旁。
御林衛面容冷酷,身材高大,他們恭恭敬敬站在道路邊,有條不紊的站成一長排。
中間是一群身穿盔甲,腰配長劍的士兵押著五十多個身穿囚服的男子。
五十多人中,走在前面的男子最為顯眼。
濃眉大眼,闊嘴方臉,身材偉岸,膚色古銅。
男子脖頸間還戴著一枚銀白色的長命鎖。
一旁的小攤上,白清蘭坐在茶棚里的椅子上,她手上還端著一碗溫熱的清茶。
秋風蕭瑟,將她碗中的茶水吹的泛起漣漪。
坐在一旁的兩個男子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聽說了嗎?這次科舉,被南帝榜案牽連的人不少??!”
“誰說不是呢?這次科舉除了婁相,陛下念其老邁,準他辭職回鄉外,余下監考的五十幾人全被陛下斬了,這其中就連前幾日中榜的新科狀元賀峖都沒能幸免。”
一個身穿藍衣的中年男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當今陛下雖不如先皇能馳騁疆場,但卻繼承了先皇的狠辣。老師在朝堂上門生遍布,遲早會引起陛下的猜忌。所以頌之啊,你要好好想想今后了!”
中年男人口中喊的頌之原名石頌之,石頌之生于云州,雖是個一窮二白的窮書生,但才華橫溢,才高八斗。
順德八年秋,二十二歲石頌之來到蜀都參加考科。
順德九年春,科舉張榜時,石頌之考中了進士。
石頌之初來蜀都時,見到的第一位好友,便是此刻與他閑聊對坐的宮濤。
宮濤年長石頌之七歲,石頌之在見到宮濤的第一眼,兩人便相談甚歡。
后來在兩人的深入交流下,石頌之才知,宮濤和自己一樣,出身寒微,但心里卻有凌云壯志。
宮濤曾與石頌之說,“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似薄紙,應有不屈之心。”
順德五年,宮濤在自己的努力下一舉奪魁,成功考上了狀元。
南朝的狀元是從六品官員,負責翰林院修撰。
宮濤在翰林院待了一年,后來又在同僚賈漣的介紹下,認識了太保申柄。
申柄在年輕時,是位有名的世家大儒,他曾經開辦過學堂,為寒門子弟授課教學。
如今他雖身居高位,但不管是朝堂上還是南國的各州各縣,每個地方的官員皆有他的學子。
申柄還在除蜀都外的余下五州兩城里都有田產,這些田產都是申柄的私產,是非法所得,申柄的許多田產都是派人強行占有。
申柄讓自己的學子心腹守著這些田產。每月收稅時,申柄自家的田產從不交稅,可一州一縣的稅皆有定額,再加上申柄自己的田產又占了良田的八成,若申柄不交稅,那虧空就得讓百姓補上。
可申柄在五州兩城的田地有十萬多畝,這可不是個小數目,百姓根本填不上虧空。
但在五州兩城里,申柄提拔的學子為了讓百姓填補虧空,他們不惜讓如狼似虎的官差拿著棍子將百姓打的鬼哭狼嚎,逼著百姓賣兒賣女,賣田賣屋交稅。
但也正是為了填補申柄不交稅的虧空,死在官差手中的百姓也多的數不勝數。
申柄的門生遍布朝野,其暗中勢力也是盤根錯節。
他曾是蕭景楠眼中一顆無法拔出的刺,現如今也同樣是蕭瑾年想方設法也想除掉但又除不掉的一根刺。
宮濤在認識申柄后,申柄欣賞宮濤的才華便讓他做了禮部侍郎,從三品。
而中榜后的石頌之也是在宮濤的推薦下認識了申柄,在申柄的提拔下做了戶部侍郎,從三品。
石頌之性格開朗,為人樂觀,他淡然一笑,“沒事濤兄,過去事已過去了,未來不必預思量。所以呀,沒有發生的事咱們就別瞎操心了,就算真有那一日,上有老師頂著,咱們慌什么呀?”
宮濤蹙眉,一臉緊張,“可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頌之,若哪一日,老師倒臺了,你我可就麻煩了,唔……”
宮濤話還未完,就被石頌之端起茶碗,強行將碗中茶塞進宮濤嘴中,宮濤被迫喝了兩口。
宮濤見石頌之沒再搭話,便也只好換了個話題,兩人高談闊論起來。
小攤邊的秋葉飄零,空中的大雁南飛。
坐在木凳上的白清蘭將手中的茶碗放到木桌上,他看著在前邊忙前忙后的小二,笑著問道:“小二,這街上是發生什么事了?怎么這么多人圍觀?。俊?p> 小二停下手里的活,熱情應道:“客官是從外地來的吧?”小二一臉厭惡的神情解釋道:“客官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南國出了個敗類將軍,投敵叛國,害死了南國不少英勇的將士?!毙《嬲姑佳?,“但好在啊,這個敗類他還有點良知,還知道回國自首,現在啊,被陛下判了個斬首示眾。估摸現在,眾人就是來圍觀這個被斬首的將軍的……”
白清蘭不解,“就只有這一件事嗎?我看今日斬首的人好多???”
小二笑道:“客官,今日斬首的人除了這個敗類外,還有一群徇私舞弊的人。前半個月里,我們這科舉張榜,結果中榜的全是南國學子,帝國學子一個都沒有,所以呀,不少帝國學子紛紛聯名上書,就想為自己討個公道。陛下仁慈,就決定再舉行一次科舉,但第二次舉行科舉時,上榜的又沒有帝國學子,于是陛下下令嚴查,結果這一查,這不就查出了一堆徇私舞弊的官員嗎?”
白清蘭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陌風,陌風與她對視一眼,便意會。
陌風從荷包里拿出一錠銀子扔給小二,小二見錢眼開,他穩穩接過后,還連連道謝,“哎喲,謝謝客官,謝謝客官啊!”
白清蘭站起身,緩步走到圍觀的人群中,陌風和虞珺卿緊跟在她身后。
“呸,什么將軍,佘硯就是一敗類!我們南國居然出了佘硯這么個投敵叛國的敗類,簡直就是我們南國的奇恥大辱!”
一個身穿布衣的男子對著走在街道上的佘硯惡狠狠的辱罵著。
白清蘭抬眼去看被士兵押著的佘硯,他神情憔悴,眸光低沉,面色慘白,頭發瘋散,他光著的雙腳被鐵鏈鎖住,在地上走出一道道鮮紅的血腳印,身上還被披枷帶鎖。
那潔白無瑕的囚衣上,染滿了血色和污泥。
白清蘭一眼就看出他受過重刑。
周圍響起一片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和一陣不堪入耳的叫罵聲。
議論聲是在說這一屆的科考,說南朝官員徇私舞弊,官官相護,歧視帝國學子,所以此次科舉張榜時,帝國學子沒有一人中榜。
而辱罵聲自然說的就是佘硯了。
南國百姓罵佘硯不僅僅只是因為佘硯通敵叛國,更是因為佘硯打著自己為了逃回南國,受盡苦楚的幌子回來欺騙順德帝。
南國百姓說佘硯表面是九死一生逃回南國,實際上就是回南國來做臥底,竊取南國情報給興朝,從而讓興朝掌握最佳時機,好一舉攻下南國。
哐當,哐當……
佘硯拖著疲憊沉重的殘軀,每艱難的抬腳向前走一步,鐵鏈就與地面碰撞出刺耳的摩擦聲。
佘硯看著這群對他惡語相向的人,一種痛到無言的苦澀在他心里翻攪著。
想他曾經是前將軍時,雖官職不高,俸祿不多,可也曾用盡自己的全力幫助過百姓,他親民愛民,愛民如子,在百姓前面,他從來不把自己當做朝堂里位高權重的將軍,而是把自己當成和他們一樣的人去竭盡所能的幫助他們,可如今呢?
人心涼薄無真情,世道不堪艱辛多。
這些南國百姓當真是無心無情,毫無人性!
令佘硯傷透了心,這樣的家國百姓,佘硯守了二十二年。如今卻落得個被百姓唾罵的下場,佘硯心里只覺不值!
佘硯輕嘆,罷了,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既然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還有什么好計較的呢?
在順德元年時,佘硯的妻女在去歸德寺上香的路上,因馬車滾落山崖而死。
這一轉眼十一年了,這十一年里,佘硯對妻女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如今蕭瑾年賜他斬首示眾,他也終于可以和妻女團聚了。
佘硯輕闔雙眸,無聲的淚水從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滑落。
就在他以為今日必死無疑時,只聽見“呲~”的一道劍鳴聲在佘硯耳畔響起。
緊接著,就是一陣嘈雜聲在整個街上響起。
佘硯緩緩睜眼,只見地面上已躺下了幾具御林衛的尸體,這些尸體不是頭身分家就是脖頸處血流不止。
依照佘硯多年在戰場殺敵的經驗,這尸體是被一刀斃命。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身穿盔甲的侍衛,他伸手拔出腰間佩刀,大聲疾呼,“有人劫囚,戒備!額啊~”
侍衛話音剛落,就被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一刀砍死,溫熱的鮮血濺了佘硯一身,將那身沾滿污漬血跡的囚服染的更加紅艷。
佘硯瞥了一眼四周,圍觀的百姓因恐懼而被嚇的四處逃竄,此刻的場面已亂成一團。
防備心重的佘硯警惕道:“你是……額!”誰?
佘硯話還未完,就被面前人眼疾手快的點了穴道,佘硯頓時全身動彈不得且口不能言,他只能眼巴巴的干瞪著面前的人。
黑衣人拿起手中劍一把斬斷他身上的枷鎖和鐵鏈后,才將他抗在肩上,飛身帶走。
在黑衣人走的這一路上,佘硯看見街上出現了一波來路不明的黑衣人正在與御林衛和侍衛打的不可開交。
這些黑衣人武功都在宗師,所以御林衛和侍衛并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這些黑衣人并不戀戰,當他們看見佘硯被自己人救走時,便改變了作戰方略,他們且戰且退。
直到這些黑衣人斬斷后方所有追兵,才都退的無影無蹤。
隱藏在人群中的白清蘭在看到黑衣人離去后,剛準備帶著陌風和虞珺卿轉身離去時,只見一個身穿玄衣的男子飛身立在她面前,擋住了白清蘭三人的去路。
男子身如玉樹,鼻梁高挺,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一頭墨發如瀑,一身玄衣襯得他英氣逼人。
男子的右手手腕上帶著一副鐵打的臂縛,臂縛的右下角雕刻著一朵小小的海棠花,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臂縛的材質用精鐵所做。
白清蘭抬眼打量著面前的男子,此人儀表堂堂,玉樹臨風,模樣氣度非平民所能比。
由此斷出,此人非富即貴。
男子薄唇翕張,語調不僅平靜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姑娘派人劫囚,可知罪啊?”
白清蘭眸光微沉,笑意不善,“公子說話,可有證據?”
男子唇角一勾,“有沒有證據,帶回去審一審就知道了!”
男子話音剛落,周遭突然竄出十個黑衣人將白清蘭,陌風和虞珺卿三人團團圍住。
黑衣人臉蒙黑巾,手執利劍,眸光森冷,劍氣如冰,那架勢好似只待男子一聲令下就可以將白清蘭等三人一網打盡。
不會武功的虞珺卿哪見過如此陣仗,他看著黑衣人手中那鋒利的劍身如機智靈活的小蛇一般,好似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咬斷自己的脖頸時,他就嚇的兩腿哆嗦,渾身打顫,他下意識去拉住白清蘭的衣袖,可此刻的白清蘭內力已聚集手中,她目光陰鷙的與眾人僵持著。
“殺!”
男子緩緩吐出一字。
十個黑衣人緊了緊手中的利劍后才朝白清蘭,陌風和虞珺卿狠狠襲擊而來。
黑衣人身影如風,在空中來去自如。
他們手中劍劍光流轉,劍芒逼人,與白清蘭和陌風過招時,劍招狠辣,凌空一劃,劍光四溢,洶涌澎湃的劍氣如疾風呼嘯,帶著毀滅性的威力向白清蘭和陌風鋪天蓋地襲來。
陌風手執凌云霄,內力灌注劍身,一劍劃去,光芒萬丈。
瞬間風起云涌,天昏地暗
劍光消退時,只聽一聲慘叫,血雨揮灑,地動樹搖,待地面平靜時,黑衣人已慘死大半。
而遠處的侍衛和御林衛也在看到這邊的動靜時,帶著人也加入了戰斗。
此刻的白清蘭也和黑衣人打的如火如荼。
白清蘭掌法帶風,出招有力,一拳一掌如山石般堅硬,如閃電般迅速。
白清蘭和黑衣人過招,每一掌打在黑衣人身上時,其力道之大仿若能震碎河山,內力之強仿若能劈山斷海,一掌一拳,都能在瞬間震碎黑衣人的心脈。
街上除了黑衣人,男子,白清蘭,陌風,虞珺卿和御林衛,侍衛外再無他人。
刀槍劍戟的碰撞聲將躲在一旁屋檐下避難的虞珺卿嚇的心驚膽顫,汗流浹背。
他大著膽子看越來越多的侍衛和御林衛被陌風和白清蘭殺死后,直直躺在地上的悲慘模樣,見他們身上血流如注,亦或被長劍一擊斃命,虞珺卿就怕的心跳如鼓,心慌意亂。
夕陽西斜,天氣漸漸暗了下來。
遠處一男子一身白衣,身姿修長,他施展輕功,身輕如燕,從空中凌空而下。
男子五官精致,氣質清冷,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男子不急不緩的向這片混亂的戰場走去,他雖走的緩慢,可他每走一步,狂風四起,灰塵漫天,而他就像是不染塵埃的謫仙一般,雖衣衫隨風搖曳,可身上的衣服卻依舊潔白如雪。
隨著他的靠近,空中升起陣陣寒氣,寒氣如雪山上的冰霜,冷的刺骨,將躲在一旁觀察局勢的虞珺卿凍的瑟瑟發抖,哆哆嗦嗦。
男子身法如影似魅,速度快的驚人,移形換影間,就加入了眾人的相互廝殺中。
在這片戰場上,男子的內力強大而霸道,當男子的內力在空氣中四散時,在場的黑衣人、侍衛和御林衛無不感覺自己渾身冰冷,就好像自己身處于冰天雪地的冰山中一般,冷的后背發緊,身體也似乎要僵住了一樣。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蔑笑一聲后,便見他手中內力環繞。
男子秀眉輕蹙,只在一瞬便不見了人影。
他的身影在眾人身前四處穿插,在所有侍衛、御林衛面前來去自如,眾人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只知在他停下時,只一瞬,黑衣人便已倒下了大半。
站在一旁的玄衣男子見此,心中一驚,凌風步,冥雪功!看來,他就是魔教教主之子——華凌風了。
還不待男子多想,白清蘭趁此機會,一個飛身躍出了戰場,一掌向男子猛烈襲來。
男子見此下意識打出一掌,可男子的武功只在九階,哪怕拼盡全力,也擋不住白清蘭一掌。
砰~
兩掌相碰,炸出激烈的火花。
一聲炸響,使得空中狂風亂舞,塵埃四起,兩人的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而男子手腕上的臂縛也只在瞬間碎成渣子,掉落一地。
男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地上的碎渣子,這才反應過來,白清蘭的武功已達宗師。
白清蘭也是見好就收,她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后,才施展輕功,縱身一躍,轉身飛身離去。
陌風見此,便也不再多做糾纏,他轉身一個飛身,來到屋檐下,拽著還遲遲未從這場戰爭中緩過神來的虞珺卿的手腕,帶著他毫不猶豫的飛身離去。
華凌風見三人都安全離開后,才一揮衣袖,飛身離去。
華凌風的速度很快,可謂是來去如風,只在一瞬,便已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