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餐桌旁的談話

　　林一林他們四人凌晨回到縣城，都毫無睡意。

　　“沒有想到爆炸案另有其人，這會是誰干的呢？”梅館長輕聲問。

　　“先各自休息，林一林你中午過來吃飯。我們要跟山芋好好談談。”

　　“畢作家，我把你們送回家就回去休息。”

　　山芋一直沒有說話，這一兩天的事情太突然了，從決定去自首到暫不追究，再到又回縣城與畢作家在一起，他仿佛是在做夢——既然老倉庫不是我們炸的，哪會是誰呢？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中午十一點，林一林再次到來。畢作家做了白米飯，燒了一條魚，炒了一盤油菜苔，還煨了泥鰍湯。

　　梅館長很高興：“你們看我家畢作家現在的手藝，出去做大廚都綽綽有余吧？”

　　“真是挺好的。色香味俱全，而且葷素搭配合理。”林一林邊吃邊說。

　　畢作家受到鼓勵，滿臉笑容，他給山芋夾了一條泥鰍：“山芋，這叫水中人參，你知道嗎？營養非常豐富。”

　　山芋憨憨地笑著：“聽說過。我們小時候經常釣泥鰍。”

　　畢作家說：“山芋，你完全好了嗎？我很自私地告訴你，我還是想知道那島上有哪些東西，是什么樣子？這四十多年你是怎么生活的。”

　　“我看還是先把山芋的戶籍和身份證辦了。他現在還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呢。”梅館長提醒大家。

　　林一林贊同地說：“是啊。這么多年，派出所依然登記著他失蹤的信息。再說，山芋還面臨著許多問題，例如他當年承包的土地，他家的老屋，以及后幾輪承包的土地劃分。這些問題不搞清楚，他將來老有所養都是困難的。”

　　“是啊，是啊。我們既要了解島上情況，也要把山芋的個人問題解決了。我最擔心的是爆炸案件還在審理階段，這些手續是否好辦。”畢作家說完看看梅館長又看看山芋。

　　“我認真負責瑜伽館業務，今年形勢比去年要好。我要憑良心多賺一些錢，你們雖然有工資，但山芋沒有。你們將來如果真要出書，費用也不是小數。所以，幫助山芋明確身份，搞清土地房屋歸屬等等事情，就你們倆去辦吧。”

　　“我就怕揉頭果搗亂，現在村里他說了算。我上次把他的樹苗拔了，他就想揍我。”山芋現在基本能正常交流了。

　　“你為什么要拔樹苗？”三人都很疑惑，林一林問出了大家同時想知道的問題。

　　“他們知道哪個地方要拆遷，就拼命栽樹，半天能栽上萬棵。然后就騙國家的錢。說那樹值錢什么的。”山芋吃完最后一口飯，臉氣得通紅，“現在的人，都覺得能騙到錢光榮。要是以往就被人罵死了。風氣是什么時候變壞的，都不知道丑了。”

　　山芋上世紀80年代離開村莊，世風的轉變他完全不知道，也完全難以接受。

　　梅館長無言地把飯桌收拾好。畢作家和林老師都坐在原處沒有動。他們沒有辦法回答山芋的問題。現在的人都瘋了一樣追著錢跑，什么來錢就干什么，全部鉆到錢眼里去了。口頭上說“一切向前看”，其實行動上“一切向錢看”。

　　畢作家沉默了半天，才開口：“萬山湖村書記蒼耳，就是山芋所說的揉頭果，我總覺得這個人有哪里不對。村里那么多人，憑什么是他當書記？論才學論品德論能力，好像他都不行。”

　　“他前些天還邀請梅館長、你和我到村里去搞一場講座呢。他倒是很會來事的。據說他縣里有人，他自己也到處宣傳上面有人罩著他。”

　　“叫我們去搞講座，虧他想得出來？講什么呢？”畢作家問。

　　林一林就把當天他與蒼書記的交談說了一遍。

　　“畢老師，林老師，你們能把身份證拿給我看一下嗎？”山芋的請求打斷了他們對于揉頭果的考量。

　　畢作家轉身去拿來了身份證：“山芋你看啊，這是我的第二代身份證。在我們國家，身份證是證明公民身份的重要法律文件。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身份證法》，所有中國公民都必須持有身份證。身份證上通常包含這幾項內容，你看一是姓名，這是身份證持有人的法定姓名，如果你有身份證，上面就應該是王道樂；二是性別，就是男或者女；三是民族，我們幾個人都是漢族；四是出生日期，寫清楚出生是哪年哪月哪日；五是住址，就是戶籍所在地；六是身份證號碼，就像我們的指紋一樣，具有唯一性，不可能與別人一樣。七是簽發機關，就是哪個單位發給你的；八是有效期限，身份證大部分也是有期限的，像我這個證有效期是二十年，你看到了吧？”

　　畢作家把自己的身份證寄給山芋，讓他細細地看。

　　林一林補充說：“我們國家普遍使用居民身份證是1984年，第二代身份證是2003年或者是2007年，所以這兩次機會你都失去了。你是哪年被隔離在野人島的？”

　　山芋頭也不抬地說：“好像是1980年，想回來時，發現那水無邊無際的。”

　　“這樣說，你在島上生活了四十多年？”畢作家問。

　　梅館長洗完鍋碗，擦著手走過來：

　　“山芋，您別擔心。他們會想辦法給你辦好身份證的。一般情況下，身份證的辦理通常需要以下步驟:一、出生登記:首先，嬰兒出生后，父母需要在規定時間內為其辦理出生登記，獲得戶口簿；二、提交材料:申請人需要提交戶口簿、近期彩色照片等材料；三、采集信息:公安部門將采集申請人的個人信息，包括照片、指紋等；四、審核與制證:公安部門將審核申請材料，確認無誤后將制作身份證；五、領取身份證:身份證制作完成后，申請人可以按照通知的時間和地點領取身份證。身份證遺失或損壞后，需要及時到公安部門辦理掛失和補辦手續。現在，沒有身份證可能會導致諸多不便，如無法乘坐火車、飛機，無法入住酒店，無法進行銀行業務等。因此，保持身份證的有效性和安全性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說，沒有身份證，就寸步難行。”

　　“怪不得小悅說我哪兒都去不了。當時，我們想跑到浦東去的，那兒有她的好朋友，叫彭燦。她的理發手藝就是悄悄跟彭燦學的。”山芋聽他們講了長長的一大段話，他也講了一大串。

　　“畢作家，我說山芋會很快恢復的吧。現在他的口語交流已經沒有過多的障礙了。”林一林接著又說，“我們先把山芋的相關手續都辦齊了，再交流島上的事情。”

　　山芋還在看畢悟水的身份證，他特別深情地看著國徽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那一行大字。

　　梅館長說：“如果在國外，特別是撤僑的時候，中國公民只要舉著手中的身份證，就可以直接登上接他們回家的中國飛機。那是特別令人自豪的。今晚，叫畢作家搜《紅海行動》讓你看。”

　　山芋抬起頭，難為情地說：“我真像野人，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沒有。過年前，小悅幫我理發、剃胡子，差點被揉頭果給打了。他就想讓我保持野人的樣子。”

　　“那是為什么呢？”畢作家問。

　　“我也不知道。只聽到他說，只有野人才值錢。他說三句話至少有兩句要講到錢。”

　　林一林嘆了一口氣：“唉，也難怪啊。窮了許多年，窮怕了。現在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非錢莫談，許多人只有錢味沒有人味了。有的人，錢多得能把他埋掉十八層，他也不想先富帶動后富，走共同富裕的道路。這些年，思想文化工作太薄弱了。所以我經常給孩子們講紅色故事。”

　　“我也是沒錢的窮人，不然我就帶你致富了。”梅小紅望著林一林笑了，“錢夠用就好。比起以往的苦日子，我們應該非常滿足了。良田萬頃，日食一升；大廈千間，夜眠八尺。”

　　“我一分錢一分田一間屋都沒有。”山芋說。

　　“你該有的，都會有的。”其他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