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過蘇童的右手翻開袖口,蘇童手腕上的一個小小的胎記赫然露出,她流了眼淚說道“真的是你啊,我是你苗姨,你還記得嗎?你娘的同村,小時候我們總是在一起。”
蘇童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實在沒有辦法和年幼時那個有些模糊但是相貌美艷的苗姨聯系在一起。
蘇童拉著她也有些傷心“我記得,您還好嗎?”
“還好還好,你呢丫頭?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還活著...太好了。”
“跟苗姨去家里坐坐吧。”
蘇童看向他們,楚錦文點了點頭,于是幾人一起向苗姨家走去。
到了她家蘇童環顧著四周,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泥巴的墻壁都掉渣了,屋里也沒有椅子,只能坐在幾個石塊上。
她有些難堪,進去后隨便把房間里的物件擺一擺就坐在石塊上。
楚錦文和張沫見此情景便站在外面并沒有進來。
苗姨進屋以后開始想要拿些什么吃食,可看了一圈有些尷尬的說道“想給你做些什么吃,小時候你最喜歡我做的飯了。”她手足無措的有些慌張,有些難堪的攥著衣角。
蘇童拉著她坐下說“苗姨,不必了,我過來只是想和您敘敘舊情。”
“是是是,苗姨看見你開心。知道你還活著我太高興了,你今天發落那馬夫我更高興。”
“我只是想為我娘討回公道。”
聽聞這話苗姨發狠地說道“你應該殺了他,他害死了你娘你哥和你爹,雖然你爹也該死,但你爹以前對你娘挺好的,畢竟花了錢買回來的,總歸是上點心。都是因為你娘生的俊俏,外面總有些人說三道四再加上那馬夫到處傳風言風語,時間久了你爹就開始起了疑心。”
蘇童怔怔的說“我不會殺他,我要他活著,要他日夜受到煎熬譴責,才是對他的懲罰。”
她努了努嘴眼圈紅了哽咽的說“你娘以前也沒和他定下什么,是他自己瞎想,這人有些事想的久了就把他自己想的事情當真了。”
“我娘沒有一絲愛慕過他嗎?”
她拍了拍我臉說“沒有,傻孩子,都是他自己胡亂說的。我和你娘一起長大這些我還是知道的。你娘死后我為你娘說過幾次話,這村里的人便看我不順眼,我沒男人也沒孩子,他們欺負我,將我的地全禍害了,養的雞啊,牛啊全給我毒死了”
蘇童吃驚的說道“他們怎么能這樣?!”
苗姨又笑了“孩子我沒關系,這輩子都這樣過了。如今看見你出落的這樣好,我真替你娘開心,要是你娘活著就好了....你娘死了以后你爹把她埋在后山了,我偷偷去看過幾次,你爹不喝酒的時候還是挺好的,他大概心里也是有愧的,我見他在你娘的墳前還哭過,可是人都死了,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他的毒打和猜疑,讓一個女人用這樣慘烈的方式死去,活著的時候不好好對她,死了做這些給誰看呢?
“苗姨,我爹和哥哥的墓也和我娘的在一起嗎?”
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村里人都以為你們一起死在了山上,尸體都沒有找到,后來傳言說你家鬧鬼就更沒人敢找了。”
蘇童有些難受的說“苗姨,那天是哥哥救了我,哥哥讓我先走,我在山里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他,摔下山后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被我的養父母收養后當作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可我哥哥就沒這么好的命了,他為了我....”
“孩子,不必回頭看,繼續往下走,你的路還長著呢。”
“苗姨我....”像是有什么卡在喉嚨,眼睛也一直酸澀,張不開嘴很難受。
“什么都不必說了,這些年你經歷的我不問也知道,但苗姨想告訴你的是,要堅強善良和勇敢,這也是我和你娘一直所相信的,年輕的時候我們就曾說過要讓我們的孩子也這樣去做。”
蘇童哭了,淚水簌簌的從臉上滑落。好像看見娘親抱著自己說:童童要善良堅強還要勇敢哦。
終于忍不住了,在她那個破爛不堪的家里號啕大哭。蘇童知道是被愛的又是悲慘的,是幸運的又是不幸的。
苗姨把蘇童摟在懷里輕輕的拍著“好孩子,不要哭,都過去了。”
門外
楚錦文靠在門口看著屋里痛苦的可人兒,低下頭好像在想什么,抬起頭輕聲問張沫“你說,她和柔柔有何不同?”
張沫也看著在屋子里痛哭的蘇童回答道“她就是她自己,將軍不該拿她和任何人比較。問出這句話想必將軍心里是有答案了的不是嗎?”
楚錦文沉默了半響又說道“你跟著我的時日最長,你可知我心中的痛?”
張沫看著他說“我知道將軍心中的痛是無法自愈的,不論是您的母親還是柔柔。都是將軍一直無法釋懷的。”
聽到母親二字楚錦文閉上眼,緩緩地伸出手,張沫見狀立刻伸出手反握住了他的手。
半響才緩緩說道“我時常想起,我、柔柔和你在草原上騎馬奔馳的樣子,耳邊的風輕輕吹過,天地之間一股淡淡的草香,只是最近柔柔的臉越發的看不清。”
楚錦文接著說“那次大概她也是想殺我才在馬上做了手腳,我才差點被甩到山下。我這樣一個謹慎的人甚至殺了那天喂馬的一家五口人卻從來沒有疑心過是她。那次你也是這樣牢牢的抓住我,我才沒被甩到山下…..張沫,不要恨我。”
張沫低下頭“將軍,我永遠不會。”
他是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張沫看著楚錦文百感交集,他殺伐果斷兇狠殘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世人對他的評價半分錯也沒有。
楚錦文像只動物,時刻將自己偽裝成馬上要戰斗的樣子。
可張沫知道他也有太多秘密和無奈,脆弱的讓人心疼,以前那個善良的像只小鹿的少年早就不見了。
他脆弱的一面這些年大概只有張沫知道,張沫隨他進將軍府最早,他的事他的痛張沫比所有人都清楚。
屋內苗姨走到床頭摸出了一根木頭簪子,很簡單沒有什么花樣圖案,遞給了蘇童。
苗姨摸著那根簪子說“這簪子是你哥哥做的,送給我和你娘一人一只,你娘死后我把她的也拿了回來想留個念想,如今你回來了,這簪子你拿走吧。想念他們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孩子,你娘和你哥在天上會永遠保護你。”
蘇童輕輕俯首她便把簪子插在了蘇童頭上,帶著它好像娘親和哥哥在撫摸著自己的頭,蘇童哽咽到說不出一句話。
臨走的時候楚錦文拽下自己的扳指給了苗姨,告訴她拿著扳指過幾日會有人來接她,幫她搬走。
楚錦文前腳轉身騎上馬,苗姨就拉住蘇童,把扳指又還了回來,交給蘇童的時候說“我不會搬走的,這地方雖不好但我也住的習慣了,替我謝謝那個公子,我們萍水相逢他何故這樣對我,都是借著你的福氣他才會如此。”
說完她對著蘇童眨了眨眼睛,捏了捏蘇童的手接著說“這公子對你好要知道感恩,不要錯過。”
蘇童知道苗姨會錯了意解釋道“我為他做事而已,苗姨,你不想搬走我也不強求。但這里有五十兩你一定要收下,我得空會再來看你的。”
蘇童能理解她在這里住了一輩子,舍不得離開,所以也不想強求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這時張沫也走上來說“苗姨,這銀子你收下吧,讓蘇蘇也放寬心。還有這是一份藥方,按照這個方子去抓些藥。我見你咳嗽不止這藥能緩解許多。”
苗姨感謝的握了握她的手來回的看著二人說“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眼淚又在眼里轉。
蘇童不忍心也不想再看了,拉著張沫出了門,苗姨站在門口遠遠的望著,直到看不見人影還在不停的揮著手。
突然,一根繩子死死的勒住苗姨的脖子,將她拖進屋里,大門嘭的一聲關死,她的腿不停的掙扎雙手在空氣中胡亂的劃著,最后瞪著雙眼咽了氣。
那人探了探她的呼吸,從外面端進許多的油,然后點了一把火,燒了她的房子。
動作之迅速干凈利落,殺人沒有一絲猶豫,一定是經過訓練的。可蘇童此時已經走遠了,殊不知剛剛才相見的人此刻卻已陰陽相隔了。
蘇童摸了摸簪子,這一趟完成了我的心愿。養父母親,娘親哥哥。蘇童,要繼續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