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子回到將軍府,孫言玉和白芷遠遠的跑來,兩個穿著明黃色衣服的小人越跑越近,越跑越快。
蘇童從馬背上跳下來四個人緊緊抱在一起。互相問著:沒事吧,還好嗎?
發自肺腑的關心彼此到底是不是安好,或許這么多年早就已經成了沒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了。
楚錦文沒有停下,徑直騎回了府上。路過的時候他溫柔的看向幾人,蘇童也抬頭看向他。
他似乎也被這一刻溫暖到了,烏黑的眼眸第一次看到了一絲清澈,還有一點牽起嘴角的微笑。
那一瞬間蘇童有些恍惚,這是那個將自己放血吊起來的人,那個暴怒打自己巴掌的人,那個逼自己殺人的人嗎?
可…..他是。
即使他心中有善良的一面,也基本消失殆盡了。蘇童收回目光,享受著四人的感情,那細碎的午后陽光慵懶又舒適。
進了屋,一直二人追問著這幾天發生了什么,蘇童和張沫也無意隱瞞,便將這幾天的事說與她們二人聽了。
白芷聽完震驚的大喊“姐姐!你竟然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可是她們對你那么好!”
蘇童點了點頭“是啊,她們對我比對妹妹還要好,”
孫言玉接著說“蘇蘇,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從未說與我們聽啊,瞞了這么久你也很累吧。”
蘇童咬了咬嘴唇有些苦澀的說“我本無意隱瞞,機緣巧合記起來后也只是有這樣的猜測,想起來這些事情心里也很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你們每日訓練已經十分辛苦,說與你們無法解決卻會徒增煩惱。希望你們不要怪我才好。”
孫言玉瞇了瞇眼睛心疼的癟著嘴說“你受苦了。”
白芷一臉震驚的不敢相信,還在追問蘇童親生父母和在山中的那段往事。
孫言玉這時候低聲的對張沫說“姐姐,此仇已報!”
張沫看著孫言玉眼神堅定的回答“再無困擾。”
她們笑得很開心。
蘇童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見到了白芷舅舅的事說給她,畢竟受人所托答應了下來,舅舅或許是白芷唯一的親人了。
“白芷,我們在奉臺村見到了你的舅舅,他說若是我見到你,盼你安好也想求你原諒。”
“呵”白芷冷笑一聲
三人齊齊的看向白芷。
“他現在才來說這些有什么用,舅媽打我罵我時,他裝作看不見,此刻到在你面前裝起好人了。”
“他說他...”還未等蘇童的話說完,白芷便接著說
“在當時那樣的時刻,即使不養我也無妨,我斷然不會記恨,但他選擇了將我接過去給了我希望卻又無視我被欺凌,這樣被人欺負不重視的日子我也過夠了,他們和父親母親,都是如此。”
蘇童本想將舅舅的兒子死了這件事說出來,可張沫拽了拽蘇童的袖子,示意不要在說了。
她開口說道“白芷,無人勸你大度,你受的苦只有自己才知道,不想理就不必理了,我們白芷現在快樂,就是萬幸”
白芷的笑臉又露了出來,然后微笑著說“對呀,我有這么疼我的三個姐姐。再也不必理會旁人了。”
孫言玉從梳妝臺里拿出另一只簪子還給蘇童“兩簪相聚,平安歸來”
平安,對于幾人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回府上的下午,何清華就過來串門,在院子里張沫和蘇童與他一起慢悠悠的喝著茶。只是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想要開口說什么。
張沫看他的那個樣子便知道他要說什么,于是先開口說“我知道不是你將我們的事講與旁人的。”
他心思被戳破撓了撓頭“啊,是啊,可我擔心你們猜想是我將這些事說出去的。”
“我和蘇蘇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不必擔心。”
蘇童想起楚錦文說的話:你以為老何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人嗎?
想到這里便試探的問“我的幻聽現已經痊愈,只是總是感到有人在盯著我,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下這是為何呢?”
張沫知道這話是在給老何警示,于是低下頭拿起杯子慢慢喝了杯茶。
何清華慢慢的喝下自己那杯茶說“在府里死過這樣多的人,不知有多少魂魄日夜在身邊,我從前也不知我院子里竟也有不干凈的東西,往后你我多加小心便好”
從前他也并未發現有人在暗中觀察他,直到這次他才有所察覺。
張沫從身上拿出一包東西,大大方方的說“我那日看到有人賣花籽,想著你喜歡這些便買來贈予你,養在你院里一定好看的。”
何清華的目光有些閃躲,不能直視張沫的目光,掏出一副藥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我新研究出來的藥,對你的舊疾能有所緩解。
這是?什么羞澀的樣子?兩個人好像彼此掛念又好像裝作很生疏。
何清華離開后蘇童用肩膀撞了撞張沫:你們這是成什么樣子?
孫言玉和白芷也從屋里跑出來嘻嘻哈哈的說著玩笑,張沫將藥方收好目光看向門外卻遲遲不能收回。
又是日日夜夜在一起練武,念書,作畫,不停的學習的日子。
楚錦文近日總是很繁忙,宮里和他父親的府邸兩邊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聽下人說,他父親楚豪禮老將軍前幾日送進宮里的一個女子,夜晚與皇上翻云覆雨時,皇上一時忘情將龍袍蓋在那女子身上。
這穿著龍袍的事傳到了皇后耳朵里,皇后一怒之下命人將她亂棍打死扔回楚豪禮的府邸。
皇上聽聞后大怒,房中之事旁人如何曉得,定是皇后安插了眼現在自己身邊。
天子的事也敢私自窺探!再加上新得的美人兒就這樣折了性命,皇上苛責皇后狠心,借此由頭下旨禁了皇后的足。
被禁足的皇后自然覺得委屈,將怨氣全出到了楚老將軍身上。
于是皇后的母家聯合朝中重臣彈劾楚豪禮給皇上施壓,皇上沒辦法只能降了他父親的級。
楚錦文幾次進宮想求見皇后,一直未果。
他父親脾氣向來古怪,朝中能與他做朋友的人少之又少。
明明戰功顯赫卻遭人嫌棄,面上恭維他背地里卻又指責他功高蓋主。
這一日他父親來到楚錦文的府上。
此時的四人正在內廳練舞,楚豪禮遠遠的看著幾人在庭中翩翩起舞。
一臉的不屑轉頭對著下人們說:他一日日的就在忙這些?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趕緊叫他回來見我。
四人聽見聲音回頭看過去,齊齊的向他問好。
“參見楚和大將軍。”
“哼”
他父親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楚和,是皇上封給他的封號。
楚是他的姓,和是安和。代表著為國家帶來了平靜安和,楚家可當真是顯赫啊!
他走之前轉頭看了看蘇童,走了兩步又回頭怒目的盯著,不知道思索著什么然后快步走了。
過了幾刻鐘,楚錦文從外面跑進來額頭上全是汗,進門也來不及擦直接去了書房。
在外面聽見楚豪禮訓斥楚錦文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說到情急之處還摔了東西。
隔著門沒有聽見楚錦文的聲音,應該也是沒有回話。
可是,就在他父親奪門而出后他怔怔的坐在椅子上,猛的拿起花瓶向地上狠狠砸去。
楚豪禮走的時候看見蘇童自己在院子里澆花,氣勢洶洶的走過來一把抓住蘇童的頭發連拖帶拽的又折回到了楚錦文的書房。
楚錦文見他抓住蘇童折回來了也沒有站起來,一臉不服氣的坐在原位。
楚豪禮猛的甩開蘇童,蘇童便順勢跪在地上。
他怒氣沖沖的對楚錦文喊“這就是你每日忙的事情?你可真是有出息啊。怎么?死了一個又弄來一個?你是不是瘋了?!那個死了你還不死心?這又是什么東西?”
“......”
“我同你說話你聽不見?你啞巴了?回答我!我怎么…怎么有你這么個廢物兒子!”
“.....”
“你跟你娘一樣,都是廢物什么忙也幫不上!”
楚錦文平靜但是有力的回答道“我娘不是廢物。”
“畜生!你還敢頂撞我?你娘沒瘋時就阻擋我的路。瘋了以后更是累贅!”
楚錦文咬著牙,眼眶紅了喊道“不要再說我娘!她不嫁給你就不會瘋,她最錯誤的事就是嫁給了你!”
他握緊的拳頭。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楚豪禮也嚇了一跳喊道“怎么怎么,你還要打老子?翻了天了。來來來,打我!你不打我,我今天就打死你個逆子。我被困了這么久,你連辦法都想不出,皇后那個妖婆你見都見不到,還說你不是廢物!”
說罷便從地上撿起毛筆和字畫向他砸去。
楚錦文也不動,只是站在那里任他將這些東西砸到他的身上。
楚豪禮越砸越生氣,看見地上摔成碎塊的硯臺也撿起來向他扔過去,那硯臺已經碎成幾瓣鋒利無比。
若是砸在頭上定是要頭破血流了,蘇童站起身迅速的用背擋在了他面前,硯臺的碎片狠狠砸在蘇童的背上,楚錦文愣了一下,楚豪禮也愣了一下。
一瞬間痛感涌上頭,碎片隔著衣服也砸了很大的口子,鮮血瞬間透過衣服流了出來染紅了一片。
蘇童忍著疼痛轉過身對著楚豪禮說“奴婢斗膽請老將軍息怒,氣壞了身子,皇上和將軍定要心疼,您砸壞了自己的兒子也要心疼,將軍已經在為此事奔走還請老將軍息怒,再給將軍一點時間。”
楚豪禮死死的盯著蘇童,抬起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扇在蘇童臉上不屑的語氣說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你不過是我兒養的狗,你也配回話?”
同樣的話,讓蘇童想起了剛遇見楚錦文的時候,他也曾說這樣的話。
背上已經有傷,他那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臉上。
練武之人的力氣比常人大了太多,臉上火燒般的疼,本就受了傷站更是站不穩,身形晃了一下險些跪到地上。
楚錦文一把手攙住蘇童,扶著蘇童靠在他的身上。冷冷的問楚豪禮“爹爹可消氣了?若是消氣了就先回吧,兒子明日去府上向您請罪。”
楚豪禮看了看蘇童又看了看他,沒有表情的盯著二人也沒有說話,甩了袖子轉身便走了。
蘇童躲閃著掙脫開楚錦文的手站遠了些“多謝將軍,我叫下人來收拾一下”
他臉色鐵青眉頭緊皺著,仿佛在壓抑心中怒火在寂靜中他突然爆發著喊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