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四年冬。

　　“章邯，過來，有件事托你辦一下。”嬴陽滋踮著腳在書架上翻來翻去，熱的額頭滲出了汗。

　　“殿下請講。”章邯見狀，上前一步想去幫忙。

　　“本公主想去長姐府上瞧瞧去，已經和父皇說了，你陪著本公主好不好?”嬴陽滋折騰了半天沒拿下來的書，章邯一伸手就夠到了。他把竹簡遞給嬴陽滋，后退一步。

　　“殿下愿意，是臣之幸。”章邯想著左右沒什么事，就應了下來。

　　雖然他名義上是陪著六公主練劍，但是……六公主總是想方設法讓他做點分外的事。

　　譬如自己會算賬這種事情，因為一時不察說漏了嘴，被六公主試探出來了。盡管也沒什么影響，但章邯還是想藏藏拙。

　　“正月十五，華陽公主不還要和駙馬進宮嗎？殿下這會子怎么急著去了。”琉璃擦著窗格子，問。

　　“長姐府上什么樣子，還沒見見呢。”嬴陽滋就知道她會問，早就編好了說辭，“琉璃，你和阿夢誰跟著呀？”

　　阿夢拿著帕子來給嬴陽滋拭汗：“我的好殿下，大冬月的，出一頭汗。奴婢陪著您去吧。”

　　“穿的厚嘛。”嬴陽滋辯解道。

　　……

　　衛府。

　　“阿宴來了！”華陽公主嬴陽媛得了消息，親自帶人來迎六妹妹。今日她頭上簪了兩只金簪，一身白色狐裘，捧著一個紫金手爐，言笑晏晏，顧盼生輝。

　　“姐姐！”嬴陽滋被她一把抱起來，咯咯笑起來。

　　她的長姐，如今才十六七歲年紀，被父親和夫君慣的無憂無慮，什么事都不需要她操心。

　　一想到明年時駙馬染病離世，謠言四起的情景，嬴陽滋頓覺心如刀絞。

　　“臣見過六公主。”一名年輕男子拱手向她行禮道。

　　“你客氣什么，成了親，就是一家人了。”華陽公主嗔怪道。

　　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華陽公主的駙馬衛羽。他從前在秦王身邊做過事，雖不是顯貴，但好在家世清白，為人穩重。

　　“禮不可廢。”衛羽認真道。

　　“你姐夫什么都好，就是木頭了些。”華陽公主無奈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抱著嬴陽滋往府里去。

　　嬴陽滋見了衛羽，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她此時來衛府，是來找一個人的。

　　駙馬衛羽的遠房表妹。

　　前世因為華陽公主一時心善收留了這個親戚，表妹就自命不凡，妄圖在這對小夫妻之間插一腳。

　　后來華陽公主因為成親兩年沒有子嗣，被衛羽的表妹嘲諷不能生育算什么女人，氣的華陽公主大病一場。衛羽索性做主把表妹攆到莊子上了。

　　次年春，衛羽染病離世，華陽公主守寡，打發走了府上許多人，莊子上的表妹也在其列。表妹臨走前還憤憤不平地說是華陽克死了駙馬。

　　與此同時，六國間諜散布謠言，說秦王為了拉攏王翦，把華陽公主嫁給他，致使華陽公主一夜白頭。華陽公主絕望之下在咸陽宮選擇自縊。

　　幸好宮人發現及時，救下了華陽公主，在嬴政的開導下，華陽公主才放下了對子嗣的執念。后來，嬴政想給她再相看駙馬，但華陽公主已經絕了再嫁的心思，只想守著親人了。

　　“姐姐，府上怎么樣？姐夫對你還好吧？”

　　華陽公主抱著嬴陽滋進了屋子，把人放下，拿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說：“你呀你呀，想什么呢，姐姐和你姐夫自然好啊。”

　　衛羽跟著她們進來了，聽見這話，連連拱手說：“臣若有哪天待公主半分不好，必不得好……”

　　“哎呀你，這個時候，說句吉利話吧。”華陽公主眼見不對，拽了衛羽一把。

　　“馬上是正月十五了，說這些是衛羽不好，衛羽給公主賠罪了。”

　　嬴陽滋笑著說：“姐夫的人品，父王信得過，我自然信得過。”

　　府上的下人倒水的倒水，拿東西的拿東西。阿夢捧了青玉茶盞過來了，嬴陽滋接下抿了幾口。

　　她不愛金屬器具，府上也都知道這個忌諱，所以備了青玉茶盞。

　　“這是誰?看著眼生。”華陽公主解了狐裘，斂了斂衣裙坐下，忽然發現嬴陽滋身邊的人多了一個少年。

　　“章邯，陪我練劍的。”嬴陽滋搶在章邯前面開了口。

　　“練劍?六妹妹騎馬還不如姐姐呢，就急著練劍了。”華陽公主調侃道。

　　“姐姐！”嬴陽滋被揭了老底，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她嘟著嘴跺了跺腳。

　　衛羽只是微微一笑，沒插嘴。

　　說話間，外面進來了一個婆子，對華陽公主說：“公主，清暉苑的姑娘又鬧了，說……”

　　華陽公主臉色陡然變了，目光犀利如箭：“不知道今日府上有客人?”

　　那婆子大抵頭一次見華陽公主神情這么嚇人，一時間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怎么了姐姐?”嬴陽滋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不好直接說出來。

　　衛羽張了張嘴，看見華陽公主拿眼神警告他，把話默默咽了下去。

　　“府上有不懂事的人罷了。”華陽公主長這么大沒學過撒謊，遲疑了一會才說。

　　“不懂事的人?什么人還敢在府上鬧事?”嬴陽滋倒是好奇華陽會怎么說了。

　　華陽公主搖搖頭：“跟你沒關系，這人姐姐會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