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慕愣神的時候，程振儒沖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葉煬微微抬了抬手。

　　葉煬立刻會意，將一直緊緊抱在懷里的文件呈上。

　　站直后，他目光在場內巡視了一圈，將這些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有人仍在憤怒和不滿，也有人在若有所思。

　　但很快，他們的表情將會變得一模一樣。

　　葉煬將目光收回，靜靜地等待程振儒宣布那個能夠讓整個股市為之一震的消息。

　　程振儒打開文件夾，從里面取出了幾張薄薄的紙，語氣平靜又不失威嚴地道：“年后，我會正式將程氏交給程嶼，他會成為程氏的下一任總裁。”

　　“砰——”

　　一派寂然中，程慕手中緊握著的手機不知何時砸到了地面上，發出一聲巨響。

　　但他已經顧不上將手機撿起來。

　　葉煬微微偏頭看去時，發現他神色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甘。

　　他默不作聲地將目光收回，沒有對程慕的表現作出任何評價。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會不自量力地想要奪取一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但命運的殘酷就在于，很多時候，結局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葉煬將那份文件拿起，雙手輕握著，越過長長的過道，一路走到程嶼面前，將文件放在他面前，垂眸，語氣恭敬地道：“請簽字吧，程總。”

　　程嶼微微挑眉，對他這個稱呼沒有發表什么看法。

　　手中的筆又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開始轉了起來，他嘴角上揚，但并不是因為開心，所有人都能看得出，那是一抹冷笑。

　　在別人看來，程嶼占了天大的便宜。

　　僅僅因為他是程振儒的兒子，就能輕而易舉地拿到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甚至都不需要爭，因為他一直都是程振儒指定的唯一繼承人。

　　但對于程嶼而言，這不過是程振儒耍的一個卑劣手段罷了。

　　想靠幾張紙就困住他的一生？

　　簡直是異想天開。

　　程嶼將筆輕擲到一旁，那支筆在桌面上滾了幾下，最終，砸向地面。

　　他起身，雙手插在兜里，從頭到尾，都沒有低頭去看一眼那份文件，語氣冷淡地道：“把你的東西拿回去，我嫌臟。”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沉悶得讓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葉煬神色僵了片刻，等回過神來，耳邊盡是一些抽氣聲。

　　想必，程振儒這個決定，將他們都給嚇壞了。

　　程慕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幾張紙，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程嶼沒有簽下自己的名字。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是開心還是生氣。

　　他拼了命想要得到的東西，卻被另一個人棄如草芥。

　　命運可真是個絕佳的諷刺大師。

　　葉煬任勞任怨地將那份重如千鈞的文件收好，回到程振儒身旁，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放棄了。

　　好在這場會議的重頭戲已經演完，他寒暄了幾句后，眾人就各自散了。

　　除了程慕。

　　他將手機撿起，鼓足勇氣上前，走到程振儒面前，低聲喚了一句：“爸。”

　　程振儒并未看他，只是對葉煬道：“給沈筠打個電話，就說我下午想見他一面。”

　　葉煬應了一聲，“是。”

　　便拿著手機出去了。

　　程慕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更多的是探究和一絲不可置信。

　　在他印象中，程振儒一直以來都很威嚴，但卻從未對他們發過脾氣，甚至大多數時候，是個很善解人意的父親。

　　可今天，他卻看到了程振儒此前從未在他們面前展示過的另一面。

　　這讓他不禁開始懷疑，難道以前都是假象？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程振儒已經起身，在他肩膀上輕拍了一下，語氣淡淡道：“走吧。”

　　程慕點點頭，跟在他身后一道離開了會議室。

　　在電梯里，程慕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詢問關于繼承人的事，但又怕觸到程振儒的霉頭，只能作罷。

　　父子兩人一直到出了電梯，各自回辦公室里，都沒有什么交流。

　　程慕心下有些不安，過了樓梯間的拐角后，他立刻就掏出手機，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電話的內容自然是圍繞繼承人，此前，程振儒只是有這個想法，但今天，他的舉動昭示了，他是認真的。

　　這對于程家三人來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就連一向優雅得體的蘇曼忍不住砸了家里的花瓶。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響，程慕不禁皺了皺眉，“媽，怎么了？”

　　這回，說話的人變成了程柳，她一面安撫陷入狂躁的母親，一面對自己的哥哥道：“沒什么，媽就是有些生氣而已，不礙事的。”

　　她嗓音輕柔，具有撫平人心的能力，蘇曼和程慕都因為她的話而變得平靜了很多。

　　程柳微微勾唇，繼續對程慕道：“哥哥不用擔心，程嶼跟爸之間的矛盾一時半會是消除不了的。”

　　程慕聽了她的話，稍稍放下心來，但又想起了什么，擰眉道：“可是爸已經當著股東的面說了，要把程氏交給他。”

　　他不相信有人會能抵抗得了如此強烈的誘惑，即便是程嶼也不例外。

　　程柳洞察人心的能力顯然要比他強得多，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道：“哥哥忘了嗎，程嶼一直將爸看作是害死他母親的仇人，對于驕傲的小少爺來說，殺母之仇，又怎么可能輕易握手言和呢？”

　　程慕被她說動了，緊皺的眉頭松開，語氣也變得輕松起來：“你說得是，程嶼連程氏都不想要，擺明了是不會原諒爸當初的所作所為的。”

　　兄妹兩人又聊了幾句，達成了共識后，便將電話給掛了。

　　這時，蘇曼心底的火氣也漸漸平息了，她看著長相嬌俏的女兒，笑道：“我們家小柳這么聰明，媽都舍不得你嫁人了。”

　　程柳嗔了一聲，抱著她的手臂撒嬌道：“那就別把我嫁出去了，我想一直陪著媽媽。”

　　蘇曼笑著搖了搖頭，“這怎么行，我們小柳可是要嫁進豪門享福的！”

　　程柳有些嬌羞地低下頭，蘇曼也不繼續打趣她了，只是感嘆道：“你們兩兄妹一直都很爭氣，等你哥哥成了程氏的繼承人，媽就沒有遺憾了。”

　　程柳聽著這番話，輕輕“嗯”了一聲，看起來十足的乖女兒模樣。

　　只是，在蘇曼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底悄然劃過一絲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