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準備一下，這次物理競賽的決賽和英語競賽的決賽趕到一起去了，我現在一個頭兩個大。”田丹丹把物理競賽報名表推給他。
周眠直接拿起她桌上的筆，填好需要的，合上筆帽，把紙又推了回去。
“準備好了。”
田丹丹：“……”
田丹丹一口氣堵在心里，周眠的初賽和復賽都是第一不錯，可馬上就要決賽了，難度大了不知道多少，對方還跟個沒事人一樣，不慌不忙。
“你就不能仔細看兩眼再簽字嗎，著什么急啊你。”田丹丹把紙拿回來，換了另一份，是姜念的英語競賽。
英語競賽只有初賽和決賽，一個月前姜念代表寧昌中學在初賽上一騎絕塵，甩開第二名十幾分，完美進入決賽，而周眠也往上一步，進入物理競賽的決賽。
一個英語一個物理，都在各自的領域閃閃發光。
恰好這兩個競賽的決賽趕在同一天，田丹丹一手抓周眠一手抓姜念。周眠還好有過經驗，她擔心的是姜念。
初賽時她在場，親眼看著姜念面無表情的寫完卷子，然后坐在位置上發愣，最后十五分鐘實在坐不住，提前交了卷，現場一片議論聲，看完全程的田丹丹一口氣沒提上來。
下了臺忙不迭去問姜念為什么提前交卷？感覺怎么樣？難不難？姜念淡定的看了她一眼，自覺忽略掉第一個問題說：“感覺還好，不難。”
田丹丹又一口氣沒提上來，癱在沙發上，涼涼道：“上一次我看見提前交卷的還是周眠。”
姜念整理書包的手一頓，輕輕彎了彎眼睛，問：“他拿第一了嗎？”
“拿了，那小子提前二十分鐘交卷，現場的老師都懵了，我也懵了，”田丹丹突然笑了一聲，眼里滿是驕傲，“最后啊這小子拿了個第一回來，復賽也是第一，給我爭氣啊。”
姜念笑眼彎的更深。
她小聲說了句，“你很厲害哦。”
第一本就該是他的，姜念無數個夜晚起夜上廁所都能看見對面亮著的窗戶和桌前奮筆疾書的人，她知道他很在意競賽，因為這對他的高考有力，他要走出這里，走出有周良平的地方，然后走到她的未來里。
而她要與他并肩而行。
他們都在默默努力。
“你回去把姜念叫過來，我跟她說一下注意事項，”田丹丹趴在辦公桌上，無聲嘆了口氣，“希望她決賽不要再提前交卷了。”
周眠在她比賽完第一天就知道了她提前交卷的事，她自己親口說的，并且昂首挺胸的問他要表揚。
“我提前交卷了，你說我厲不厲害？”
周眠掰過她的肩膀，看著她認真道：“一般提前交卷有兩種情況。一，不會放棄了；二，我覺得我能拿第一。你……不會是第一種情況吧？”
姜念：“……”
姜念給他來了一拳。
“我鐵定第二種情況好吧，你彎下來點，腰彎下來。”姜念朝他招招手。
周眠照做。
姜念勾唇一笑，猛地勾上他的脖子，周眠猝不及防，往下又彎了彎腰，“我靠，謀殺男朋友啊你。”
他是笑著說的，喉結輕輕滾動，劃過姜念的手背，姜念耳垂一熱，兇巴巴道:“你知不知道女朋友是用來夸的，你聽聽你說的是什么，不夸我就算了還損我，士可殺不可辱，我今天就要討個公道。”
說著稍微用了點力，周眠被迫抬頭，輕聲笑了，“我錯了我錯了，我們家念念就是最厲害的，最最最厲害的，無人能及的。”
姜念別過臉不看他，下巴突然被人啄了一口，姜念箍著他的手一松，也就是在這個空隙，周眠反客為主，轉身抱住了她，周眠一只手扣在她后腦勺，另一只手環在她腰上。
“念念好棒。”周眠說。
少年的聲音在耳邊無限放大，還似乎帶了些驕傲，這是一句真真實實的夸贊。
姜念鼻腔里哼一聲，眼角彎彎，“那當然了。”
“說明她有實力。”周眠拿起那張英語競賽單轉身離開辦公室。
田丹丹：“......”
走到門口，周眠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田丹丹認真問:“如果我又一次提前交卷您會怎么樣？”
田丹丹冷哼一聲，“你就等著見我的尸體吧。”
周眠沉思了會兒走了。
教室里亂哄哄一片，都還沒從五一假期的歡快中回過神來。全班只有姜念和周眠五一一連五天在圖書館坐了五天，成了那的常客，為了競賽做準備，越是到了關頭越是不能掉以輕心。
周眠回到位置上，要找的人不在，于是就拿著姜念的那張報名單看了一遍又一遍。
視線里突然出現一根棒棒糖，周眠自然的接過，剝開糖紙，又遞了回去，吃糖的主人姜念反身坐在椅子上，含著糖含糊不清道：“謝謝班長。”
周眠應了聲，把報名單遞給她，“丹姐說讓你準備一下。”
姜念大概掃了一眼，接過周眠遞過來的筆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筆合上，還給他，漫不經心道：“準備好了。”
周眠和她對視，田丹丹上身，語重心長道：“你就不能仔細看兩眼再簽字嗎，著什么急啊你。”
“打住，”姜念把糖從嘴里拿出來，道：“你遞給我筆的時候怎么不說。”
周眠笑了。
他懂她，她亦懂他。
“嗯，說晚了，下次我早點說。”
“行，下次記得早點說。”
兩人對視一眼笑出聲來。
*
決賽當天。
田丹丹站在兩輛轎車前猶豫徘徊，一輛是去物理競賽的，一輛是去英語競賽的，作為班主任她應該選擇物理，可作為英語老師，她的重心無疑偏向英語。
周眠走到她身旁，攤開手心，里面躺著一枚硬幣，“要不聽天意安排？”
田丹丹咬牙切齒道:“我恨不得我現在能分身！”
“唔，要不劈開試試？”
田丹丹:“......”
抬手往他腦袋上招呼了一巴掌，“滾滾滾！看見你就煩。”
周眠撇撇嘴，鉆進車里，摁下車窗，“丹姐保佑。”
田丹丹笑了，“我一英語保佑你物理？你腦子瓦特了，你不如趕緊讓牛頓，愛因斯坦，麥克斯韋等等保佑你。”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向另一輛車。
車里的周眠摸了摸鼻尖，心道：也沒說讓您保佑我。
姜念一路小跑到黑色轎車前，副駕駛的物理老師降下車窗，“哎哎姜同學，你坐前面一輛，你們班主任在里面等你呢，這輛是去物理賽場的。”
姜念點了點頭，透過車窗看后座的周眠，周眠也降下車窗，探出頭問：“怎么了？”
副駕駛的老師看向她。
“沒事沒事，就來跟你說聲加油，我走了哈，拜拜。”姜念說完轉頭就走，其實她有點緊張，想來找周眠抱一下，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姜念走了幾步停下來，轉身不舍的看了眼他，她看見后座的人跟前座說了些什么，然后打開車門朝她跑來。接著她睜大眼睛落入他的懷抱，鼓勵的話在耳邊響起。
“加油。”
明明就是普通的兩個字，可卻有著不一般的鎮定效果。
另一輛車副駕駛上的田丹丹久久的看著他們，隨后關上車窗。
她的手機頁面停留在和周眠剛才的對話框。
周眠：「麻煩丹姐鼓勵一下姜念，她有點緊張。」
丹：「哦？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說的？我最近看你倆來往頻繁啊，你們不會在一起了吧？」
本就是隨口一問，可結果卻讓她猝不及防。
周眠：「嗯，在一起了，麻煩您了。」
“丹姐。”姜念坐上后駕朝田丹丹打了聲招呼。
田丹丹點了個頭，無聲嘆了口氣，“走吧。”
倒車鏡里是周眠那輛車，田丹丹望著它，最后在一個路口分開，她也收回視線，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姜念，恍惚間發現姜念來到他們班級已經半年多，這半年里的變化她都看在眼里，以及周眠的變化。
周眠的變化嗎……
田丹丹看向窗外，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周眠的時候。
*
“你們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叫田丹丹，你們可以叫我丹姐，以后——”
“報告。”
介紹聲被打斷，說話的人無疑吸引了全班的目光。田丹丹扭頭，愣了一愣。
男孩子個頭很高，身上的校服滿是褶皺和灰塵，額前的頭發有些遮擋視線，眼角有道傷口，還在往外冒血絲，嘴角也有淤青，整個人狼狽不堪極了，可少年脊背是筆直的，手緊緊抓著書包肩帶，抿了抿唇走進教室。
混小子。
這是田丹丹對他的第一印象。
于是開學第一天，田丹丹把他叫進了辦公室，也是在這一天徹底知道了關于他的一切。
“說吧，早上為什么遲到。”田丹丹板著臉，嚴肅問道。
少年嘴唇輕啟：“打架。”
田丹丹說：“你真是厲害啊，開學第一天不僅遲到還打架，跟誰打的？哪個學校的人？”
“周良平。”
田丹丹一臉疑惑：“誰？”
少年不再答話。
田丹丹腦子一轉，抬眼看了眼他，說出心里的念頭，“你爸？”
少年死死咬住下唇，良久，低低應了聲。
“為什么打架？”田丹丹問。
父子之間最嚴重不過是吵吵架，不會動手，可面前的人不僅動了手，還把自己搞得一身傷，知覺告訴她他們父子之間不對勁。
“因為他想殺了我。”少年平靜道。
“啪！”
桌上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怔怔的坐在椅子上。
少年蹲下身一片一片撿起玻璃碎片，邊撿邊說出關于自己的一切，碎片撿完，少年也說完，最后說了聲抱歉離開辦公室，第二天田丹丹在桌上看見多出一個新的杯子，她拿起那個杯子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您覺得麻煩，我會主動申請轉去12班。”
12班——不學無術的班級。
田丹丹記得他是以理科全滿分考進5班。
“丹姐，到了。”姜念出聲。
田丹丹收回思緒，隨她一起下了車，走進賽場。
“緊張嗎？”田丹丹坐到她身邊問。
姜念關掉手機，呼了口氣，“還好。”
田丹丹輕笑：“不用緊張，放松考，老師保佑你。”
“好。”
“請考生進入考場。”
“手機我來幫你保管吧，結束了我們一起回去。”
“好，麻煩丹姐了。”姜念把手機交給她，走進考場。
田丹丹望著她的背影，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低頭，是周眠發的消息，頁面自動跳出他發的內容。
周眠：「念念，相信自己。」
田丹丹關掉頁面，站起身，拿出手機給周眠發了條消息，對話還停留在他最后發的那一句，但現在那一句有了回應。
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