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他怎么能這么對您，您可是北厲的公主。”連翹心疼的說話都結巴。

　　這小丫鬟也是可憐，千里迢迢陪嫁到這兒來，性格卻單純。

　　千施想說，他不光能這么對我，他還能殺了我。

　　她沖連翹無所謂的笑笑，“無礙的，我就是容易留痕，看著嚴重，但其實也不太疼。你幫我去找點冰的東西，敷一敷就好了。”

　　連翹領了命，不一會兒就拿來過了冰水的雞蛋。

　　雞蛋滾到臉上卻并不能緩解灼熱，那處肌膚還有手指的觸感和溫度。

　　千施突覺懊惱，用力擦了幾下。

　　“我的公主啊，您可別再亂動了，這張臉快被你毀了。”

　　千施冷哼，“毀了才好呢，讓那暴君厭棄，打發我出這楚宮，我就千恩萬謝了。”

　　連翹忙道：“厭棄自然不必說，但厭棄之后楚皇也不見得會送你出宮。奴婢今天聽說，廢后是惹得楚皇不快，被他囚禁致死的。”

　　千施生無可戀，直直的躺倒在臥榻之上。

　　她覺得前路渺茫。

　　連翹看出了千施的頹喪，拿了梨花糕，扶千施起來，溫言道：“公主不必頹喪，您肩負著北厲和楚國的和平，此番來楚和親，北厲百姓不定多感謝愛戴公主呢。”

　　千施心想，可是自己又不需要這種愛戴。

　　千里迢迢來到楚國不過十余日，她就已經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連翹說：“······咱們在這兒雖然過得辛苦了一些，可自從兩國聯姻后，楚皇也信守承諾不再進軍北厲，邊界陽川和朔州百姓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公主比起那些養在深宮里的皇孫貴族厲害多了，比北厲的千軍萬馬還要頂用。”

　　千施抬頭望天，她發現連翹瞧著不聲不響，嘴巴卻厲害。

　　這洗|腦的話術，把一國公主架在了江山社稷的高度。

　　沒用時，稱呼其為紅顏禍水，有用時，就是巾幗英雄。

　　用一個女人來換兩國和平，怎么看都是不會賠本的買賣。

　　可說到底也不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怎么就送女人和親，這跟送物品有何區別？

　　可令千施驚訝的是，連翹身為女人，竟也對這種做法深表贊同。

　　千施嘆息，“等我能走的時候一定帶上你，雖然我那個時代不算完美，但至少部分女孩兒覺醒了。”

　　“······？”

　　連翹一臉迷惑，看著千施認真道：“公主，你又迷糊了？”

　　北厲嘉沁公主三年前跌落山崖發生意外后偶爾會腦子不清楚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作為她的貼身婢女，連翹早習以為常。

　　千施愛憐的摸摸小丫鬟的頭，心想，不是我迷糊，是你這個時代迷糊啊。

　　想起這事，千施問：“你可知北厲近來發生了何事？”

　　連翹拿著雞蛋，聞言愣了下，遲疑道：“公主為何這么問？”

　　千施對她說了郅離提起北厲的反常，連翹低聲說：“奴婢也不知曉，自從來了這楚宮，就和北厲沒了半點聯系。公主，要是我們能回去就好了。”

　　出來這么久，連翹可能是想家了，語氣格外傷感。

　　“王兄和我關系好嗎？”

　　連翹檢查了一下千施的臉，見痕跡已經不太明顯，她將雞蛋放到一邊，端了杯熱茶遞給千施。

　　“公主為何這么問？”

　　千施盯著鏡子里自己的臉，“我這張臉竟和王兄沒半點相似。”

　　連翹聞言笑了一聲，“奴婢當什么呢。大王長的像先王后，而公主則像你母妃，你們不太像也正常。大王可是最疼您的，您剛被接回宮，他就封了您為嘉沁公主，這可是北厲獨一份的榮耀。”

　　獨一份的“榮耀”還被送出來和親，并對楚皇說出那句“任君處置”？

　　千施覺得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可她穿越過來后，在北厲生活了三年，這三年拓跋域的確待她不錯。

　　“臉消了沒？”

　　連翹仔細檢查一番，“瞧不太出來了。”

　　本來也不算嚴重，千施就怕被別人看出來，她通過鏡子看了會兒，又撲了些粉遮蓋，命連翹取來外袍。

　　“天色已晚，公主可是要外出？”

　　千施披著斗篷，將自己遮的嚴實。

　　“去見見廢后婢女，既然已經是別人替身，就得了解替的那個人究竟如何，這叫······”

　　連翹搶答：“知己知彼。”

　　千施笑的眉眼彎彎，連翹見狀夸贊，“公主生的真好看。”

　　“連翹也好看。”

　　連翹笑的甜甜的。

　　*

　　婢女被連翹安排在后院花房，那里少有人去。

　　千施穿過橋廊，路過蔥郁的梨林，又走了一條海棠林的僻靜小道。

　　推門進去，見那姑娘蜷縮在角落睡著。她身體纖瘦、面色蒼白，一看就營養不良。外露的手臂上還有淤青，也不知挨了那些太監宮女多少打。

　　連翹過去喚起了她，“綿綿，醒醒，我們娘娘來看你了。”

　　綿綿轉醒，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傾城佳人，她微張著嘴巴，整個人像是定住一般，半晌沒有言語。

　　連翹扯了扯綿綿的衣服，“還不見過宸妃。”

　　綿綿這才回神，施施然跪拜，“奴婢綿綿參見宸妃娘娘。”

　　千施讓她起來回話，問：“可好些了？”

　　“多謝宸妃娘娘施救，奴婢好多了。”

　　千施又問了一些別的，問她為何會被針對。

　　綿綿道：“這宮里，總有人不喜奴婢的舊主。”

　　千施想，蘇嬤嬤說這丫頭是因為廢后被針對，果真沒錯。

　　“你舊主是廢后？”

　　綿綿聽到這個稱呼反應了一會兒，才道：“是，我的舊主是千施將軍。”

　　第一次從廢后親近的人口中聽到這個同自己一樣的名字，千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原本還想再多問一些，但見綿綿的狀態不算太好，估計自己的容貌給她的沖擊不小。現在彼此之間又不熟悉，估計也問不出什么東西，還不如先將人留在身邊，假以時日再問不遲。

　　千施淡然道：“本宮目睹過你的遭遇，現今這海棠宮缺人，我又是從千里之外的北厲來的，在這楚宮誰也不熟悉，既然我們有緣，你可愿意待在我宮里？”

　　綿綿一直盯著眼前清冷漂亮的臉看，不光是面容，還有聲音說話時的神情，都一模一樣。

　　她眼角含淚，像是見到了舊主一般喜極而泣，但又知曉千施將軍早已被困死在這楚宮里，尸骨無存。她既欣喜又覺痛苦，如此焦灼著，便半晌沒有言語。

　　千施也不強迫，只道：“等你想清楚再回話。”

　　綿綿跪拜謝恩，“多謝娘娘。”

　　從后院出來，連翹就不解的問：“要是淑妃知道了，恐怕又是一樁麻煩。”

　　麻煩倒不要緊，只要她對自己有幫助。

　　但事實證明，千施低估了綿綿的忠心與對舊主的感情，綿綿在海棠宮待了半月，竟和她沒多余的話，更不要說提到舊主廢后了。

　　而這半月，千施過得相當閑適，郅離沒有再來過。

　　千施也是后來才知道那天郅離為何會發瘋。

　　她的王兄，私自將楚國叛將裴清泉藏在北厲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