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麟口出狂言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蘇梧這里。
她想了又想,不管錦麟的好意是真是假,他們目前都不是敵人。
于是蘇梧向錦麟開了口,以擔心錦華為由,請求他能從皇上或者貴妃那邊打聽一些關于太子的消息。
二人今日約在了拾玉館。
蘇梧坐了又起,起了又坐。心尖的故人,仇視的太子,效忠的勢力,還有不明意圖卻給予溫暖的四殿下……許多張面孔交織在一起,令她無比焦躁。
忽的,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她知道也許來者能解開她的所有困惑,一時間滿心期待。
直到那個公主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錦瑟沒有耐心等她行禮,似笑非笑地直接開了口:“你好像很失望啊,看來不是在等我。”
說話的工夫,跟著她的小太監(jiān)把蘇梧身邊的丫鬟全都轟了出去。
“那你是在等誰呢?”
蘇梧的心里咯噔一聲,垂首不言。
這個該死的公主……不過是試探著投了毒,她就要劃破自己的喉嚨。要是再被她知道自己和四殿下的事,恐怕她會直接在這里了結自己。
不行。她現(xiàn)在還不能死。
蘇梧壓住顫抖的聲音,回道:“自然是在等太子殿下。”
錦瑟冷笑一聲。
“皇兄玩失蹤這么多天,回了宮先到哪去都不可能來這拾玉館的。”錦瑟毫不留情地戳破蘇梧的謊言,一步一步逼近她,“恐怕你不是在等皇兄,而是在等他的死訊吧?”
蘇梧沒有露出一絲驚慌或恐懼。
公主只說對了一半。她是想太子死,但是沒有打算讓他死得這么低調。
“我知道公主殿下視我為眼中釘。但是以這般莫須有的罪名誹謗我,你不覺得這種手段未免有些跌份了嗎?”
見蘇梧依然字字有力地嘲諷她,錦瑟不禁瞇了瞇眼。
前世她只以為是錦華瞎了眼,沒想到這個蘇梧確實有兩下子……
也罷。她也沒有想過能簡單地解決麻煩。
“嘴硬是吧?那我就只好用些手段了。”
頓了頓,錦瑟一把抓起蘇梧的衣領。
蘇梧嚇得呼吸一滯,被迫對上她瞳孔中積攢了兩世的怒意。
“我今天一定要讓你說出來。你骯臟的目的,還有你背后的人……這一切,我一定會讓你全都說出來!”
充滿惡意的眼神近在咫尺,令人窒息的力道抵住喉嚨。
這一幕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jīng)。
曾幾何時,她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那些骯臟的男人提著她的衣領,操著滿口的臟話。她的雙腳懸空,奮力掙扎著,他們卻用沉重的鐵鏈把她綁了起來,扔進了不見天日的監(jiān)牢……
錦瑟的謾罵她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
現(xiàn)實與回憶重疊,整個靈魂都在她的體內呼喊著——快,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她伸出顫抖的手,取下對方頭上最明亮的一支釵子,然后猛地朝后頸刺去!
“啊——!”
錦瑟重心不穩(wěn)摔了個馬趴。
然后只聽一聲悶響,蘇梧飛到了幾米開外,抱著手臂倒地不起。
十八輕巧地落在蘇梧跟前,短刀已然出鞘。
錦瑟知道機會來了,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蘇梧身邊垂眸望著她。
“不是嘴硬嗎?我看你還能嘴硬到幾時。”錦瑟叫來門外待命的小太監(jiān),“把她關到地下的藏書庫去,先關她幾個時辰!”
蘇梧咬著牙,疼得抱著手臂縮成一團,冷汗和眼淚混雜在一起,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但她還是用力地抬著眼皮,用滿是殺意的眼神瞪著錦瑟。
她無法反抗,任由下人把她扔進暗無天日的藏書庫。
計劃十分順利,錦瑟卻皺起了眉頭。
蘇梧那個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令她想起了她自己。
她記得死前五臟六腑的疼痛,她記得她蜷縮在床上,看見李長蘇把沈茜攬在懷里。她記得她當時的不解與憤怒,也記得滿心的絕望。
錦瑟在原地站了很久,望著蘇梧被拖走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八,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十八回:“不是。是她有舊傷。”
舊傷?
他感受到了她詢問的視線,繼續(xù)解釋道:“傷在筋骨,很難痊愈。大概率是長時間挨打落下的。”
長時間挨打……不知道和長時間服毒相比,哪個更殘忍?
不過她倒是很清楚,這兩個大抵是一樣疼的。
那她豈不是成了另一個李長蘇?
忽的,整個視線被十八寬闊的胸膛占據(jù)。
他垂眸望著她茫然的臉,用令人安心的聲音說道:“她有她的理由,你也有你的。”
她的理由……
對啊。她在決定要保護他們的時候不就想好了嗎?
她已經(jīng)死過一次,不再怕什么代價。她只要他們避開災禍,平平安安……
錦瑟眼中的濃霧逐漸消散。
對。她本來也不是來當好人的。
錦瑟不再盯著蘇梧消失的地方出神,轉過了身。
“十八,替我給麟兒傳句話。叫他帶上些止疼藥,盡早過來。”
吩咐完,錦瑟便跨出了拾玉館的大門,再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