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巨匠北鴻大學時選修《西方美術史》,幻燈片前聆聽教授講述
油畫巨匠北鴻大學時選修《西方美術史》,幻燈片前聆聽教授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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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浸透的階梯教室里,老式幻燈機的光柱中漂浮著九十年的塵埃。北鴻蜷縮在第一排褪色的猩紅木椅上,鼻尖幾乎貼上霉濕的《哥特式建筑圖鑒》。他的鋼筆尖在筆記簿上游走,將喬托的濕壁畫邊框描成防空洞彈痕的形狀——這是本月第三次被管理員警告損毀公物。
“北鴻同學,這個問題你來答。“李教授的光頭在幻燈片幕布上投下渾圓的暗斑,恰似布魯內萊斯基繪制的穹頂剖面。北鴻站起來時,木椅發出中世紀地牢鐵鏈的呻吟,他盯著幕布上波提切利的《春》,忽然嗅到佛羅倫薩鳶尾混著南京梅雨的氣息。
“三女神裙裾的皺褶...“他的尾音被幻燈機過載的嗡鳴吞噬,幕布上的寧芙突然眨了眨石膏色的眼睛。北鴻的鋼筆脫手墜落,筆帽滾到蘇蘅腳邊——她不知何時抱著徐悲鴻捐贈的《大衛》眼珠模型坐在后排,翡翠刮刀正挑開文藝復興畫冊的黏連頁。
課后答疑的煙霧中,北鴻的提問像投石器砸向講臺。“為什么錫耶納畫派的黃金背景里藏著徐先生《漓江春雨》的筆觸?“李教授的雪茄灰簌簌落在喬托的《哀悼基督》上,突然化作佛羅倫薩的鴿子糞,在幕布濺出十四世紀的漣漪。
梅雨最盛的黃昏,北鴻在空教室捕獲幻燈片的幽靈。當最后一絲天光被《夜巡》吞沒,他看見倫勃朗的光影在黑板報裂縫中流淌。蘇蘅留下的炭條在墻面自動描摹,將班長通知涂改成卡拉瓦喬的《酒神巴克斯》。值日生翌日驚呼時,北鴻正趴在《雅典學院》的幻燈片上酣睡,睫毛結滿拉斐爾筆下的星塵。
期中考試的晨霧里,北鴻的答卷在傳遞中自燃。火焰吞噬了哥特式飛扶壁結構圖,灰燼卻拼出徐悲鴻重慶時期的速寫。監考的蘇蘅舉起《大衛》眼球模型,瞳孔里映照出北鴻用鋼筆尖在桌面刻下的十萬個問號——每個彎曲的溝壑都蓄著防空洞的積水。
“你該去巴黎。“李教授在期末評語里寫道,鋼筆水卻詭異地滲成塞納河支流。北鴻抱著石膏像穿過長廊時,所有幻燈片在儲物柜里復活:波提切利的維納斯披著蘇蘅的孔雀藍罩袍,米開朗基羅的先知染著他指縫的炭灰。而在《最后的晚餐》殘片上,徐悲鴻正用婚戒蘸紅酒修改猶大的面部光影。
入夜后的階梯教室,北鴻常聽見畫框剝落的聲響。某次暴雨夜他撞見《蒙娜麗莎》從幕布出走,帶著徐悲鴻1934年的船票蜷縮在講臺下。當蘇蘅的銀鐲開始滲出馬賽港的海鹽,他們知道該用何種顏料修復這截斷裂的時空——那正是北鴻在筆記邊欄涂抹的,混合了東方墨色與印象派光斑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