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伊大學的教學樓燈火通明，正中央的門廊將建筑一分為二，左右極為對稱，上下成對的推拉窗里燈光暖黃，給人一種和諧溫馨的感覺。

　　學生們抱著書穿行在大廳間，眼中是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克里斯摸摸口袋，三百多鎊紙幣還躺在里面。

　　他輕嘆一聲，循著腦海里的記憶朝餐廳走去。

　　吃完晚餐，克里斯直接回了宿舍，他的舍友已經找到了工作，不再住在這里。

　　克里斯坐在床沿，看著書架上擺著的各種文法類書籍，實在沒有翻開的欲望。

　　他看著窗外的夜色，心里想著龍舌蘭酒館。

　　不知道巴喬和杰森想著怎么樣了……

　　克里斯關上窗戶，躺回床上，將自己的頭腦放空。

　　他現在回想起當時克里斯加入值夜者時的種種。

　　克萊恩·莫萊蒂原主自殺，是被那本“安提哥努斯筆記”影響，鄧恩·史密斯為了追查線索邀請他加入值夜者，克萊恩也是在加入之后才成為非凡者的……

　　想到這里，克里斯不由得把克萊恩成為值夜者的經歷和他進行對比。

　　而我雖然知道我不是隱秘組織成員，但再怎么說我也是野生非凡者，艾伯特·戈爾應該非常敵視我。

　　但他經過鄧恩·史密斯對我的入夢之后，竟然直接邀請我加入機械之心，難道就這么簡單？

　　就算艾伯特·戈爾無比信任鄧恩·史密斯，他難道就不怕我是一個隱藏實力的高序列非凡者，能夠在夢中保持清醒？

　　更離譜的是，我甚至都還不是蒸汽與機械之神的信徒！

　　克里斯越想越奇怪，他想到一種可能，瞬間毛骨悚然。

　　難道……

　　“0-08”？

　　不不不，因斯·贊格威爾應該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沒必要針對我一個小透明。

　　克里斯閉眼思考著，覺得自己被“0-08”安排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一夜無夢。

　　周三，霍伊大學餐廳

　　學校的費內波特面還是那么好吃……

　　熟悉的辣香味刺激著味蕾，克里斯手拿刀叉，風卷殘云般地吸入盤里的面條，引來旁人側目。

　　吃完早餐，他打算步行前往近郊的圣數教堂，也正好鍛煉一下身體。

　　克里斯上身是一件米白色馬甲，外搭一件修身的褐色襯衣，下身是一件黑色馬褲，腳踩一雙黑色便鞋——這一套裝扮是原主留在宿舍里的。

　　哎，感覺有點對不起他，不對，我就是他……

　　克里斯邊走邊想，手插在兜里，不停摩挲著口袋里的白水晶銀鏈。

　　希望教堂不要收門票……

　　他心里笑笑，朝教堂走去，讓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遇見了不少警察。

　　沿路走了十幾分鐘，克里斯就到達了處于近郊的圣數教堂。

　　教堂門口排著長隊，幾十個面容饑黃、身形瘦弱的人捧著碗靠在墻邊，長隊一眼望不到頭：這些都是來領取免費救濟糧的貧民。

　　魯恩有句俗語是這么說的：美好生活開始的標志就是教堂門口不再有長隊。

　　克里斯越過排著隊的人群，走進教堂。

　　門口一位身穿褐色制服的修士正拿著勺子站在一個大桶旁邊，為排隊的貧民舀粥。

　　每舀一碗，他就用指頭在胸口畫一個等邊三角形，然后在角的位置點上三下。

　　“愿蒸汽與機械之神眷顧你。”

　　盛粥的貧民也做著同樣的動作，回答道：“蒸汽在上。”

　　這就是蒸汽與機械之神信徒們的祈禱手勢嗎……

　　克里斯看在眼里學在心里，他也對那名修士做了一個這樣的手勢，對方正在盛粥騰不出手，只是沖他笑了笑。

　　克里斯脫下帽子，把它拿在手里，找了個后排的座位坐下。

　　禮拜快開始了，教堂前面的座位上坐著不少人，中間有一個身穿橙褐長袍的主教正在講禮臺旁，手捧一本書翻看著，他一頭銀發，身形略有佝僂，但精神狀態很好，面色紅潤。

　　他是托爾比·韋爾伯，圣數教堂主教。

　　講禮臺上方是一個閃著金光的巨大的機械三角，如同被吸附在墻上一般，在它內部簇擁著精密齒輪、杠桿以及蒸汽符號，似乎由青銅制成。

　　再往高處是彩繪玻璃窗，以青銅色為主，在陽光下變換著不同色彩，給教堂增添了一股濃重的神秘氣息。

　　克里斯抬頭向上看去，教堂屋頂有一個三角玻璃，這三角形中有三個大小不一的精密齒輪，其它地方繪著壁畫。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克里斯不由自主地收回視線，向前方看去。

　　托爾比主教站在講禮臺后，沉聲說道：“蒸汽與機械之神召喚你們來到此地，向祂禱告、向祂贊美……你們感受的是神的恩愛……”

　　克里斯坐在后排直打瞌睡，這就和他中學時期上數學課的感覺差不多。

　　當他再次清醒，禮拜已經進入了尾聲，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跟著托爾比主教開口道：

　　“本質的化身，工匠的保護者，技術的光輝，

　　求你垂聽我的禱告，

　　求你降下禰的祝福，

　　求你引導我進入無罪的國度；

　　本質的化身，工匠的保護者，技術的光輝，

　　請應允我對你的呼求，

　　請你寬恕我的罪惡，

　　求你引導我進入光輝的國度；

　　以我主蒸汽與機械之神之名。”

　　說完這段，禮拜也就結束了，有人向托爾比主教行禮后就離開了教堂。

　　見前面的信徒都陸續離開，克里斯也準備離開，剛起身卻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克里斯循聲望去，正是托爾比主教。

　　托爾比看著他微笑說道：“我之前沒有見過你。”

　　克里斯臉上露出平靜的神色，回復道：“主教，我想信仰蒸汽與機械之神，成為祂的信徒。”

　　托爾比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他笑道：“我主不會因信仰的時間長短就區別對待祂的信徒，祂也很樂意看到有新的民眾成為祂的信徒。”

　　“是的，”克里斯現學現賣，回答道：“正因如此，我想成為蒸汽與機械之神的信徒。”

　　“嗯。”托爾比主教點了點頭，似乎對克里斯的回答很滿意。

　　“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受洗儀式了。”

　　克里斯站在托爾比主教身后，跟著他的動作，抬頭看著教堂正上方那齒輪三角。

　　此時，金燦燦的陽光從其后面的玻璃中透過，正好穿過三角的中心，照在兩人身上。

　　“……肉體終會腐朽，機械扛起重負，蒸汽升騰于此，

　　我主，蒸汽與機械之神——

　　你是本質的化身，工匠的保護者，技術的光輝，

　　你虔誠的信徒跪倒在你的腳下，

　　看你光輝的輪廓漸漸顯現，

　　看你堅硬的三角燃起金光；

　　你的新的追隨者，克里斯·多蒂，

　　他愿追隨你的變化，感覺你的永恒，

　　他想聆聽你的教誨，祈求你的庇護；

　　請允許他，成為你的信徒……”（注：1）

　　托爾比主教拿起一個精密的青銅水壺，用手沾了水，點在克里斯的頭上。

　　他閉著眼睛，停在原地，感受靈性從體內升騰，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現出那閃耀著金光的齒輪三角。

　　克里斯睜開眼，托爾比主教在他面前露出和煦的微笑：“恭喜你成為蒸汽與機械之神的信徒，克里斯·多蒂。”

　　克里斯做了一個標準的祈禱手勢，虔誠回道：“蒸汽在上。”

　　（注1：改編自丁尼生《提托諾斯》，飛白先生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