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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對酒當歌

第五十章 伏擊

小說對酒當歌 山人巴 10037 2022-12-02 10:45:59

  廟門上的法鈴隨風飄響,空地三人均僵持不動。

  繆世章厲聲催道:“隨我進去!

  “譚先生,請!”七虎持槍上前。

  忽然譚逸飛大笑起來,笑聲在空地前回響,笑得七虎和繆世章面面相覷,只聽譚逸飛朗聲道:“九宮陣法,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他每念一句,繆世章便眼中一跳,七虎卻不明所以,他只是按繆世章說的方位布置人馬,至于什么陣他是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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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宮陣是中國古代十大兵陣之一,出自《易乾八卦》,一宮坎,二宮坤,三宮震,四宮巽,五宮中,六宮乾,七宮兌,八宮艮,九宮離,術數《奇門遁甲》中的“八門”就部署在九宮八卦圖上,外輔五行參數,循環往復,變幻無窮。穆教官當年將十大兵法盡授于學生們,故逸飛對九宮陣的運作比繆世章還要正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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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逸飛:“七爺自立山頭為時尚短,算上七爺自己,兄弟共49人。”

  七虎一驚:“你怎么知道?”

  譚逸飛不答,接著道:“為將人力使的最為充分,四個對角的人都是重復使用,且不失周密,繆兄這九宮算是上乘。”

  繆世章越發心驚:“你到底要說什么?譚逸飛,此刻你絕難再想出什么詭計,莫再拖延,否則立斃于此!”灰袖一甩,他手中一支槍已冷冷對準譚逸飛,七虎的槍也正對其右。

  忽然四周槍“砰砰”作響,許多漢子被推滾下坡,衣衫上滿是燒痕,“七哥,七哥……”痛叫著縮在地上。七虎大驚,急向四周看去,譚逸飛趁此伸手一晃,握住槍口往右一擰,繆世章尚未看清,槍已在譚逸飛手中,七虎急回槍,“砰砰砰”一陣槍打在七虎腳下,阿立阿威沖上前護在譚逸飛身邊。七虎忙拽過發怔的繆世章護在身后,兩人舉目看去,四周已全站滿團丁,形勢瞬時逆轉,七虎和繆世章呆住。

  “七爺放心不下大隊長,肯定離鎮不遠。”阿威將他二人心中疑惑解開,“譚先生算得一絲不差,七爺果真在鎮外三里的棲霞山自開山頭,我二人假說入伙,就從七爺手下那里打聽出這49人。”

  阿義接著道:“我們還見到姓繆的暗中去找了七爺。”

  譚逸飛:“于是在下就按繆兄的布局每宮位增一倍人力,依然是八方互援九宮呼應,繆兄當真以為我連自己做的標記都不辨真偽嗎?”

  繆世章心驚:“你!那你為何到此?”

  譚逸飛:“九宮陣九九歸一,我若不到此,怎能占據中宮,怎能擒賊擒王?怎能將這些兄弟一舉拿下!”

  秋風起,將四周火雷的硝煙吹得彌漫林中,繆世章的雙目也似被蒙上一層煙霧,冷風刮開他的灰衫,他不自禁地一縮肩,心頭更沉了。自覺布陣隱密絕佳,不想山外有山,原來早已落入譚逸飛的局中。

  譚逸飛一揮手,阿立剛要上前去下七虎的槍,繆世章突然冷笑起來:“你算得如此精確,可曾細細算過,九宮陣中需兵45人,另三人何在?”

  這卻沒有想到,譚逸飛一凜。

  繆世章:“我就明白告訴你,一人正在廟里銅鐘旁邊,另兩人在你祖墳碑前!

  譚逸飛心驚:“你想怎樣?”

  “唰”繆世章一撩灰衫,腰上緊圍著一圈火雷管,細長的捻子就在他手中,“哧”一枝粗香點燃,他低低冷笑:“此刻我身上火雷一炸,銅鐘立刻敲響,談家祖墳就會瞬間炸平!”

  譚逸飛心中大驚!只覺眼前一晃,團丁舉槍齊圍,支支正對繆世章。

  七虎急道:“快扔掉二哥!別別,千萬別……”

  繆世章已抱必死之心,決絕一笑:“虎子,世章的命是宋家的,可你總是不信,總是不信……

  七虎目中泛淚:“二哥——是虎子錯怪你了。你千萬別點千萬別點呀!”二哥對大哥忠義不二,二哥永遠是以前的二哥,他信,他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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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虎離開九仙鎮后,在棲霞山自開山頭,七爺的威風和義氣遠近聞名,不久山寨便漸成規模。那日繆世章突然來找他,令七虎吃驚,他本不愿再與之為伍,但被繆世章的忠心感染,加之對大哥的近況十分憂心,便決定再信繆世章一次,依他暗布了九宮陣,誘譚逸飛自投羅網。如今看來,二哥之前對譚逸飛的懷疑完全是對的,自己卻是有眼無珠,逼得二哥竟要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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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繆世章瞪著譚逸飛:“譚逸飛,看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手快!”他一咬牙點燃捻線,微微冒出白煙,哧哧的聲音令譚逸飛心跳加速,繆世章再次厲喝,“隨我進去!”

  阿威不解道:“譚先生,那是談老祖的墳,炸就炸了,反正您不是還修園子呢嗎。”

  阿立:“先將這廝拿下再說,上!”

  譚逸飛忙道:“不!”

  繆世章低沉冷笑:“嘿嘿,你到底是怕祖墳不保是嗎?那便隨我進去!要是再敢拖延……”他不再說一個字,只緊盯著譚逸飛,手中的香頭就要直燃雷管。

  譚逸飛急道:“好!”

  七虎持槍上前,譚逸飛明了,將奪下的繆世章的槍交出,七虎不動,譚逸飛又將自己的手槍交出,轉過身急步走進城隍廟,繆世章的手終于停住。

  阿立急了:“譚先生您不能進去!”團丁就要上前。

  譚逸飛沉聲喝道:“兄弟們在此等候就是!”

  阿立阿威眼睜睜看著譚逸飛被七虎和繆世章帶進廟里,眾人著急又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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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盤盤菊糕蒸酒送入前廳,家人們正在忙著插茱萸艾草。

  穆雪薇出了房門,看得她心中驚跳,今日重陽!宋大哥今日回鎮!想到此,她急步向前院走去,宋宗英正在推大娣二娣蕩秋千,見穆雪薇走過忙上前拉住她:“雪薇,來蕩秋千,聽她倆說你還讓大哥蕩了一回呢,這可是破題頭一遭,哈。”

  穆雪薇急于外出:“宗英,你陪大娣二娣玩吧,我去迎迎宗祥。”

  宋宗英大笑:“留過洋的就是不同,盼郎歸盼得這么急。姐已經帶人去迎了,她特意交待的,讓你好好在府中等著就成。”她又悄笑道,“今晚就真正成了我們二嫂了,哈哈哈……”

  穆雪薇千思萬緒,茫然地被宋宗英拉去蕩秋千,蕩了幾回,畢竟心中焦急,與宗英說笑幾句便說到祠堂給爹姐上柱香去,宗英這才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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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雪薇輕關上祠堂厚門,隔絕了院中喧喧,她回過身,青燈木蓮令她漸漸心靜,望著道道靈牌,她跪下虔誠祈禱:“各位仙祖,嘉琪姐姐……雪薇心中好亂,我總怕今日要發生什么……這、這全是因為雪薇,求仙祖們懲過我一個人,雪薇不要宋大哥有事,更不要他們反目……”她深深向靈牌叩首,忽看到神案下放著一冊《宋氏宗記》,其中一頁縫隙夾著紅梅發釵。

  雪薇識得這是宋宗梅之物,為何夾于宗記之中,她好奇翻到那頁,越看越露驚色!只見這頁寫道“談祖受倭人所惑毒害鎮民,宋氏雖非得已,但滿門滅絕手段亦殘……”這,這便是當年那場大亂,因果循環,誰是誰非又有誰說得清呢?雪薇心跳地合上宗記,暗想,宗梅姐姐特意翻到這頁是何意?她不由再次翻開疑惑細看,神色越驚,想了想,出門向宗英房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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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得門中,看到譚稚謙正在整理行李,他笑著招呼一聲。穆雪薇神色不安道:“正好稚謙,我正有事問你。你和宗英這次回來,那本書箋是留在家鄉還是帶回來了?”

  “書箋?”譚稚謙不解。

  穆雪薇:“就是在學堂你放在書架上那本,很多幅字箋的。”

  譚稚謙:“哦——原先是沒帶在身邊。現下安穩下來了,我剛托小生哥幫我們從老家取回一些行李,也包括這冊友人信箋,哦,就在這兒。”

  穆雪薇四下看看,悄聲問:“友人?不是、不是你的雙親?”

  譚稚謙笑道;“哪里。這均是稚謙和文友互贈的,我們談詩論文,相交甚好,所以我都小心珍藏著。哦,這里面還有逸飛兄所贈呢。”說著他翻到《贈談命》,令雪薇一驚,不由拿過來細看,詩旁不起眼處一行小字“稚謙兄雅藏逸飛”。

  “那日我們談起布衣先賢,逸飛兄知道我對陳郁非常祟敬,故此寫下這首陳郁之詩贈我。”譚稚謙笑著回想。

  “唰”《贈談命》飄落,被譚稚謙接住,疑惑地看向穆雪薇,只見她呆了片刻,突然推門奔出,稚謙不明所以地叫道:“哎,二嫂?”卻見雪薇已奔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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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雪薇提裙又跑回祠堂,顫抖地重拾起宗記,翻到最后一頁,宋宗祥的字跳入目中“……初見譚君,其文采神飛令人忘俗,那一襲青衫立時讓我想到一個人,就是家父的莫逆之交談家少爺……從談家廢地到酒仙命名,譚君所為撲朔迷離。世章雖時時警示,但我當年親眼目睹談門火難,故此難信如此巧合,及至偶然看到譚君妹雪薇所戴銀耳墜,方徹驚悟,譚逸飛很可能就是談門哲嗣!因那銀墜上面刻有談氏印跡……”

  “嗵嗵”穆雪薇驚跳,下意識摸了摸空空的耳垂兒,《宗記》上此行字下宋宗祥畫有一個標志,“咣嗵”《宗記》被摔在地上!原來宗祥早已識破!那他為何還會娶自己?是把自己也當作談家后人了嗎?認為兩家聯姻方可一泯恩仇嗎?但滅門之仇又怎能化解!那么今日之戰何止是情仇,而是,生死局!

  穆雪薇心驚得厲害,紛亂如麻,到頭來逸飛一直都在騙她,他才是真正的談門之后!她被這個震駭的念頭嚇得站立不穩,“砰”一下撞在神案之上,一時香汗淋漓,面色蒼白,六神無主地慌亂想了一刻,越想越怕,終于“咣”猛拉開門,一頭跑了出去!

  逸飛與雪薇情深意濃,當然深知雪薇冰雪聰明,談宋血案必瞞不過她。便先一步著手,用仿冒父親遣書的舊鍛題了《贈談命》送于譚稚謙,又私下里告訴雪薇,說稚謙這些日子心思郁結,叫雪薇多加開導,這樣一來雪薇在學堂之時必然會時刻關注稚謙,那早晚都會看到那幅《贈談命》。待到雪薇私查暗訪,終于揭穿逸飛之時,逸飛便不著痕跡地將焦點轉移至譚稚謙身上,半虛半實的故事加上《贈談命》的舊鍛,當真是假作真時真亦假,雪薇自然全然相信。隨著稚謙離開九仙,雪薇忙于學堂和洋行外貿,對逸飛身世的懷疑便再未想起,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一早就上了逸飛的大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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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吹動衣襟,林葉搖動中,九宮山頂走來三人,繆世章在前,被蒙住眼睛反綁住手的譚逸飛居中,七虎舉槍在后,三人一言不發,靜靜地走。

  繆世章突然道:“到了!”

  三人站住,七虎在繆世章示意下揭開譚逸飛眼上蒙布,譚逸飛只覺心頭怦然一凜,所站正是談家墓碑之前,他不由四下看看。

  繆世章微微得意道:“想不到吧?九宮山中密徑九重,其中一條就是直通山頂,就讓你那些手下在山門那苦苦恭候吧,哈哈!”

  譚逸飛不由往山腰望去,百十個團丁還聚在原地,不由贊嘆道:“九宮陣居然明暗雙重,譚某又長見識。”

  “自然!若是讓你得知,我怎能上到這里布下火雷將你祖墳圈住!”繆世章神色復又沉肅。

  譚逸飛細看,心頭驟驚,談氏墓圍了一圈粗大火雷,紅紅的捻線握在七虎一個手下手中。繆世章上前拿過捻線,瞪著譚逸飛:“跪下!”

  譚逸飛眉峰一挑。

  繆世章“噌”的打燃火石,只見火光閃耀,離捻線只一寸之遙,閃閃晃晃隨時都似要點燃,他又厲聲逼道:“跪下!”

  火光映著繆世章仇視的雙目,譚逸飛神色凝重,單膝跪在墓碑正前。繆世章見之咬牙:“譚逸飛,今日你終于跪在了我的腳下!我就是要在你宗祖面前把你審個明明白白!你且老實回答,若有半句假話,便與你祖上粉身碎骨,談氏從此絕滅!”

  譚逸飛胸膛起伏,顯是在極力克制方未怒喝出聲。

  繆世章問道:“你可是談氏骨肉?”

  “轟——”如此單刀直入令譚逸飛心中“嗵”地急跳,七虎也已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等著譚逸飛回答。山頂一時靜寂萬分,秋風呼呼吹動譚逸飛衣角發梢。

  繆世章再問:“你可是談氏骨肉?”

  半晌,譚逸飛閉目,重重點頭:“是!”

  七虎如聞驚雷:“怎么,你,你真是談老祖的后人?”

  “哈哈哈……”繆世章的狂笑響徹山林,如同一個沉冤很久的人終于得到昭雪,之前的種種懷疑次次較量終于一朝得勝,他仰天長笑,笑中帶淚,多少快意多少凄楚盡情地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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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三百人馬急馳,浩浩之勢直奔九仙而去,侯元欽一馬當先,目中滿是勢在必得的狠酷。

  親兵一騎來報:“報告少帥,東門是九仙鎮正門。”

  侯元欽:“不!東門人太多,我等師出無名不便招搖,出其不意最妥。”

  親兵:“那么北門,北門集市很多,兵力卻遠不及東門。”

  侯元欽:“好。就攻北門!”

  親兵引路,隊伍向北門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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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稚謙帶山防巡視回鎮,看到小隊長正指揮一百團丁在北門加強工事,不由問道:“小隊長,還在做工事嗎?我看您都做了好多天了。”

  小隊長:“是啊,譚團總讓三門都加固些,尤其北門多派人手。譚副隊巡視回來,發現啥沒?”

  譚稚謙笑著搖頭,正要回答,忽聽一陣馬蹄,一團丁來報:“隊長,三里之外發現侯元欽正領兵向咱北門奔過來。”

  譚稚謙驚道:“他怎么會來?”

  小隊長有些不屑:“真讓團總算著了。呸!這鎮上人人都知道那小子不是東西,準沒好事!譚副隊,你的人咋就探不出來呢?”

  譚稚謙臉一紅:“是在下當任不久,疏于防范了。”

  原來宋宗祥出鎮那日,譚逸飛見對面山林中有軍裝閃現,便追蹤而去,算到侯元欽近日必有所動,便一早將團防布置妥當,隨時準備迎敵。

  小隊長問道:“多少人?”

  團丁:“多得數不過來,幾百總有。隊長,咱這北門攏共才一百兄弟,要不咱喊團總回來?”

  “傻話,別說一百,就是一個也得給我頂到底!譚團總把這兒交給咱,咱掉了腦袋也得守好了!”小隊長大喊,“兄弟們,準備著,開火嘍!”

  “是!”眾團丁高呼。

  譚稚謙佩服又慚愧地看著,此刻的團丁個個斗志昂揚,與劉二豹的時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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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繆世章的肆意大笑讓七虎有些不安:“二哥……二哥!你別笑了別再笑了。”

  繆世章仍在笑:“我為何不笑?我不該笑嗎?虎子,你現在終于信我了吧?”他得意地俯身,“譚逸飛,你說我不該笑嗎?縱你詭詐多端,此刻還不是功虧一簣,你說我不該笑嗎?”

  譚逸飛冷靜道:“我只怕繆兄笑得不夠大聲。”

  一句話令笑聲驀然止住,繆世章警覺地看了看山腰,城隍廟已有團丁疑惑地向山頂望來,繆世章氣道:“譚逸飛,你到現在還不死心!我問你,你可是談少爺的親骨肉?”

  譚逸飛:“是!”

  繆世章:“你進駐九仙就是為了毀掉宋府,就是為了要大隊長的命?”

  譚逸飛:“是!”

  “你竟然這么狠!”七虎驚怒,但轉念又道,“談家不是滿門都燒成灰了嗎,你怎么會……”

  “哼!”繆世章冷笑,“還不是談少爺在外面拈花惹草,居然留下一個野種來。”

  譚逸飛大怒欲起:“繆世章!不得辱我爹娘!”“唰”七虎的槍已指到他頭上。

  繆世章恨恨道:“幸得談家作惡遭了天譴,你這唯一根苗也落入我的手中,怎么,你還不服嗎?我來問你……”

  “不必再問!”譚逸飛咬牙打斷,“剛才不是要譚某寫罪己詔嗎?譚某這就寫給你們!”他怒氣滿胸,情緒極為激動。

  七虎:“二哥,讓他寫,也讓大哥看個明白!可,可這沒筆沒墨怎么寫?要不押他回去……”

  “不!”繆世章盯緊譚逸飛,“就要他在祖墳面前把他們三代蛇鼠之行寫得一清二白!就在這里寫!脫了他的衣服,咬指來寫!”

  譚逸飛目中怒火狂燃,若非頭上七虎一槍頂住,顯然已克制不住。

  繆世章:“我剛剛才想到,你為何總是一身青衣,你爹不正是這樣嗎?父子同好,好的很!讓他寫!”

  七虎一揮手,兩個手下上前分列譚逸飛身后左右,“唰唰”舉槍將他的頭逼住。七虎將槍插在腰上,撥出匕首,“唰”割斷譚逸飛的綁繩,就要去揪他的青衫。

  譚逸飛喝道:“我自己來!”

  頭上兩柄槍直頂,譚逸飛沉靜似水,只見他緩緩解開襟襻,緩緩脫下青衫,突然猛地將青衫旋起向圍住自己的三人揮去,身形急轉,七虎還未看清,腰中手槍已到了譚逸飛手中,兩個手下大驚舉槍,只聽“砰砰砰砰”四槍,二人腕上腿上均中槍,手槍掉地,倒地痛呼。只見青衫又一揮,譚逸飛已重新穿好,飛身上前,腳尖一勾,兩把槍已到了他的手中。七虎大喝一聲沖上前來,譚逸飛伸臂格住,二人閃轉騰挪在林間相斗,七虎剛猛如風,譚逸飛矯健靈動,十數招之間譚逸飛看似一拳擊來,七虎正要擋時,腹部卻挨了重重一腳,不由皺眉一頓,再抬頭,冰冷的槍口已從背后對準了他的頭。

  “虎子!”繆世章大驚。

  七虎心嗵嗵跳:“原來,原來你也是練家子,你蒙得我好苦——”

  繆世章嘶聲道:“放了虎子——”絕決悲喝中,他毅然將火石點著捻線,“哧”的火起。

  七虎大吼:“不——二哥——”

  只聽“砰”一槍,譚逸飛抬手將繆世章手中捻線打斷,還在燃的捻子瞬時燒到了繆世章的手,他尚不及低呼,身后林中一隊士兵將他按倒捆住,七虎剛驚呼,就被士兵上前麻利地捆上。

  譚逸飛含笑抱拳:“張達兄!”

  張達道:“譚先生,這人在周圍一里布滿火雷,我和小順已經清理干凈了!”

  譚逸飛一驚:“繆世章,原來你是想著同歸于盡?哼,我倒要看看這把火燒的是誰?”

  繆世章和七虎的心“嗵”地落入冰窟,繆世章驚疑道:“你的確和軍中有聯絡,可是楊漢鼎部?”

  譚逸飛笑道:“繆兄這會兒可算眼見為實了,也算了了你一樁疑惑。楊兄和我乃同窗摯友,故特留一隊兄弟助我一臂。”

  “你既然早有埋伏,那何還要隨我們來這山頂?”繆世章仍疑道。

  譚逸飛:“我確實沒料到山中還有條密徑,談氏祖墓何等尊貴,豈能毀在你這小人之手!你的九宮陣明暗兩層,八方兼顧,卻獨缺一天一地,我便織就這天羅地網,還你個十面埋伏!張達兄,山腳可準備好了?”

  張達:“譚先生放心,小順已經把火雷埋在官道了!”

  繆世章大驚:“你,你難道要……不!那是我胡編的,大隊長根本不會今日回來!”

  “就是今日!今日是我岳父三年滿孝,他一定早就迫不及待了,今日必回!”譚逸飛冷笑道:“你本橫刀奪愛,這刀奪的卻是你大哥之命!”

  繆世章惶恐而痛悔:“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大隊長,你千萬別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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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蜿蜒寬廣的官道,兩側秋色正濃,青紅相間的楓樹,五顏六色的野菊。

  宋宗祥身著平日的黑披黑帽,騎著黑亮的愛馬,昂首行在最前,他身后是數輛大車,厚厚的氈子蓋著堆得高高的貨箱,兵丁們行在車旁,嚴密護守。

  一兵丁道:“大隊長,這些車要是運到侯司令那,至少一個旅的槍火!”

  宋宗祥笑著點頭,只見路人紛紛笑著采摘路邊艾草,他心頭忽然激動了起來:“重陽,重陽!”黑披風迎風微起,秋風中他感到神清氣爽,精神煥發,眼前已看到巍峨九宮山,一隊人馬均興沖沖,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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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過一街又一巷,穆雪薇快馬飛馳出鎮,披風飄掠,滿目焦急:“不要!不要!逸飛,你錯怪宋大哥了,錯怪他了!你不要傷害他,不要啊——”

  穿過枝葉,遠遠地已看到宋宗祥的黑衣黑馬,幾輛大車,隊伍齊整行進。

  穆雪薇眼睛大睜,急揮手:“宗祥!停下,停下!”但實在太遠,秋風嗚鳴,又哪里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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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逸飛緩步度到一塊突出山涯的巨石旁,向下看去,正對彎處官道,突然他目中一亮,唇邊出現興奮的笑容,令繆世章和七虎膽顫心驚,拼命欲掙開士兵沖向巨石,譚逸飛一揮手,兩人被押上前推跪在地上,往下一看,不由驚呼出聲。

  山腳下,行人如豆,卻清楚地看到宋宗祥那熟悉的黑色披風黑色風帽,黑色的駿馬……

  繆世章沖山下急呼:“大隊長停下快停下——”

  七虎虎吼:“大哥,別過來,別過來——”

  山色蒼茫,兩人喊得聲音嘶啞,宋宗祥的隊伍卻依然前行,漸行到轉彎之處。

  繆世章急道:“譚先生,快!快隨我去廟里,有要緊的東西你一看就明白,只求丟些山石趕緊讓大隊長停下!”

  譚逸飛似乎根本就未聽見,一眨不眨盯著山下。

  繆世章更急:“都說是宋談世仇,實際上宋家對談家代代緬懷,有老太爺親筆為證呀!”

  “閣下不必費心編造了,請省省力氣看戲!”譚逸飛不屑冷笑。

  繆世章拼命搖頭:“是真的是真的!若非先生終于親口確認你是談氏遺脈,世章也萬萬不敢拿給先生看呀,求先生放過大隊長,速讓大隊長停下!”

  “來不及了二哥!”七虎大叫,“大哥!大哥——大哥……”

  繆世章心驚看去,宋宗祥的隊伍已轉至盤彎處,他“嗵!”跪在譚逸飛面前:“譚逸飛,你殺了我,我愿替大隊長一命——”

  七虎以頭撞石,撞到流血也沒將半塊石頭撞到山下:“你殺了我殺了我,不要傷我大哥啊——”

  譚逸飛眉峰皺起,偏過頭去狠心不理。繆世章已急得眼淚迸流,七虎磕得滿頭是血,譚逸飛冷然盯著山腳,目不轉睛。

  一陣秋風狂起,林葉嘩嘩作響,繆世章和七虎突然止住,心中的恐懼已到了極點,呼呼急喘著,全身發抖。一時間,山頂一片可怕的靜寂,可怕得令人窒息。

  片刻,只聽山腳隱約傳來一陣“轟”爆炸聲,即便相隔如此之遠,依然聽得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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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巨響聲中,只見馬隊被炸得四散紛飛,濃煙升騰,黑色披風碎片飄散在濃煙中。

  驚雷般的炸響將穆雪薇的馬驚得打轉,她極度恐懼極度驚駭,聲嘶悲呼“宗祥——”摔下馬暈了過去,腕上宋宗祥送的龍鳳木鐲摔離了腕子,滾落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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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繆世章慘呼暈倒,七虎一頭往涯邊沖去,悲吼一聲“大哥——”突然噴血倒下。悲呼聲震得林葉蕭蕭,譚逸飛目中出現冰酷的笑容,“哈哈哈”的笑聲與七虎的悲呼慘烈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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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蹄叩地,烏壓一片,侯元欽領兵馳來,九仙鎮就在眼前。

  北門十分安靜,靜得令人發瘆,侯元欽望遠鏡望去,發現鎮中街道空無一人,只有團丁嚴守,他心下已明白幾分,想了想,打馬上前。

  團丁喝道:“什么人?”

  侯元欽抱拳道:“大隊長妹夫,省軍侯元欽領兵路過,特來與內兄同慶重陽,煩請讓路。”

  小隊長亦抱拳回禮:“侯長官,真是不巧,這條路俺們團防封了練兵用,團總軍令如山,對不住了!”

  親兵剛要怒喝,被侯元欽止住,換上笑臉:“哦,好好好,元欽改走東門就是。”

  小隊長又道:“東門西門今天全封,怕有瘋狗進鎮,侯長官還是哪來哪去吧。”

  侯元欽一陣冷笑:“這么說,你們都知道了,哼哼,侯某也就更無顧忌!”他一揮手,士兵們“嚓”齊唰唰端槍舉雷,正對北門。

  親兵喝道:“我勸你們還是識相點,否則就是殺身之禍!”

  小隊長嘰嘲大笑:“呀,殺身之禍,兄弟們真怕呀!這東西連老爹都敢反,還算個人不算?”團丁均鄙視著哄堂大笑。

  侯元欽臉色發白,氣得舉手一揮:“不識實務的蠢東西,攻!”“砰砰砰”軍槍開火,手雷投出,團丁也在工事后大力還擊,一時間北門戰事打響。

  直打了半個時辰,團丁們漸漸熄了火。侯元欽部又開了一陣火,親兵大喜道:“他們沒彈藥了,沖!”

  眾兵蜂擁上前,“轟——”巨響聲中,中了土雷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橫飛,慘呼一片。侯元欽尚未反應過來,團丁又一輪猛力防守打響,前排的士兵又被掃倒一排。

  小隊長大聲道:“哈哈哈,團總早料到你們這些瘋狗要來,咋樣?火雷沖不沖呀,哈!”

  侯元欽咬牙:“不想小小九仙居然還有將才。給我攻!我看你能頑抗到何時?”

  衛戍軍畢竟是正規部隊,槍械充足,團丁不斷受傷,小隊長有些焦急,眼看人數越來越少,忽聽一陣蹄聲傳來,一抬頭,譚稚謙率山防趕到。

  小隊長:“譚副隊,你們山防來干啥?”

  譚稚謙:“九仙危難山防當然要來,咱們一起打。”

  小隊長急道:“這哪是你這秀才干的,起開起開!”

  譚稚謙也不說話,下馬端槍沖到工事后,“砰砰”加入到防守中,此舉令團丁和山防均大為震動,大家更加勇猛對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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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頭趕車回鎮,正看到穆雪薇昏倒路旁,忙把她扶上篷車送回宋府。

  宋宗英背著昏迷不醒的穆雪薇進了房間,將她放在床上,孫媽急急進來:“二小姐二小姐,不得了啦,鎮北打起來了,那姓侯的不是東西,帶了千軍萬馬要把咱鎮子殺光呀。”

  “別胡說!”宋宗英斥道,“孫媽,你是府上的老人兒,這么一驚一乍的讓下面的人看了不更雞飛狗跳啊!什么千軍萬馬,我去看看!”

  孫媽立刻攔住:“哎喲我的二小姐,您是有身子的人啦,可不興亂跑。怪我怪我,姑爺已經帶人去了,你踏實待著吧。”

  宋宗英一凜:“稚謙?他哪兒經過這陣式?我說怎么聽見那么聲炸雷呢,把雪薇都嚇暈過去了,孫媽,您照看著點雪薇,我這就帶人去看看。”

  孫媽:“二小姐二小姐……”

  宋宗英已飛出屋門:“小生子,叫人抄家伙都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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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祠堂雕窗,宋宗英帶護院匆匆出府,府內家丁丫環人人都現惶恐。

  陰險的眼睛收回目光,陰影中一人從窗幔后轉出身,竟是柴日雙!他心中暗道,真是天助我也,讓九仙外敵來犯。父親,宋家的末日終于到了!福田升全盤鎩羽之后,柴日雙便隱身九仙,伺機混入宋府復仇,終于趁著重陽節府中進貨頗多的機會,假扮送油之人混了進來。

  他仇恨地瞪著眾多靈位,緩緩從衣中掏出一桶焦油,又“噌”地摸出一盒洋火,“嘿嘿嘿”的陰狠低笑在空寂的祠堂響起!他的興奮漸漸高漲,焦燥地在靈前度著步,“砰”腳下被什么東西拌了一下,低頭看去,是一本摔在地上的《宋氏宗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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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耀眼,眼前朦朦朧朧,繆世章緩緩醒來,一陣簫音入耳,細聽下是蒼涼的送別曲《陽關三疊》。繆世章驀然清醒,心忽的又懸上來,細看四周,七虎被捆在旁還在昏迷。譚逸飛臨風立在涯邊,靜靜地吹著簫,簫聲嗚咽,繆世章心中寒顫,已感到陣陣悲風。

  “譚逸飛!”繆世章怒喝一聲就要向他沖去,卻發現自己也被捆著。

  簫聲停住,譚逸飛轉身走來,居然還帶著平日微笑:“繆兄風雅之人,逸飛以這首《陽關三疊》送別故人可還中聽?”

  “譚逸飛,你干嘛不殺了我!大隊長走了,我絕不獨活——”繆世章眼中沖血。

  譚逸飛淡淡道:“誰說他死了?”

  繆世章心中一抖:“你說什么?他……他……我明明聽到你所設火雷已炸。”

  譚逸飛不可捉摸地一笑:“是已炸,但火藥劑量不大,只會炸得骨酥筋軟而已。”

  繆世章一喜隨即陷入更深的恐懼:“為什么?你……你……你又有何居心?”

  譚逸飛笑道:“繆兄既擅于擺陣,不防測測我這談姓是個什么陣?”他的笑容中有著一種殘酷的興奮,好象貓在對著老鼠講話一般。

  繆世章冷汗滲出,環視四周,驀的看到一堆柴火從山石后露出,他大驚道:“你,你是要?不!不!”

  “不錯!”譚逸飛決然道,“談字上下兩團火,下有火雷,上有火窯,我要在我宗祖面前以牙還牙報此大仇,要用仇家之血粹我寶塔金頂!”

  繆世章已驚恐得說不出話:“你好狠……好狠!”

  譚逸飛咬牙道:“哪兒有宋家狠!我談家一門老少都被活活燒死,現在雪仇之時到了!”

  一陣腳步,王小順帶兵牽馬而上,一人橫趴在馬上,滿身血跡,黑披黑帽,黑靴黑褲。

  繆世章驚急之下已帶哭腔:“大隊長!大少爺!大少爺——”

  七虎醒來,剛看到此景,不由驚吼:“大哥,大哥——”兩人拼命掙扎,卻被士兵按住動彈不得,急得心如焚炙。

  “砰”黑衣人被摔在譚逸飛腳下,譚逸飛也不由激動了起來,他靜了片刻,觀察著眼前被炸得不能動彈任憑他處置的仇人,目中射出一道寒光,“噌”地一把掀開他的風帽,“轟——”眾人大驚,黑衣之人竟是宋宗梅!

  (第五十章結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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