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D你繼續給我扯，哪有這么巧的事情？早上磚廠和造紙廠污染被登了報，環保局的人就來了。這才剛走，你就來談拆廠子的事？你這不是有預謀的是什么？”

　　李全深呼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沖了進去。

　　“等一下。”

　　為首的光頭佬瞥了瞥自己的三白眼，惡狠狠的蹬著李全，問道：

　　“你又是誰？”

　　“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我這個兄弟是為了你好才來跟你談收你磚廠的事。”

　　“呸。”

　　光頭tui了一口唾沫。

　　“所以說你們也是一伙的？”光頭沖上來，一把揪住李全的衣領。

　　“少跟我扯這些，老子不信有這么巧的事。”

　　李全本身也長得人高馬大，一米八多的身高，再加上在工地上干了那么多年的活。自然是不吃光頭這一套的，一巴掌將后者的手拍掉。

　　也就是這一拍，李全注意到了光頭手背上的紋身。

　　“忍？”

　　這個紋身其實在這個年代，乃至再往后十多年，都很常見。

　　98年的時候，非主流和殺馬特其實已經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了，那就是古惑仔。

　　這些古惑仔，很熱衷于皮夾克，紋身，刻字的東西。

　　比如這個忍字，就是很有代表性的東西。

　　很顯然，這光頭估計沒少看古惑仔的電影。

　　只是把忍字刻在手背上這么顯眼的位置，李全上輩子還真的認識這么個人。

　　那個時候他已經和劉秋生做起了生意，有了些資本。

　　有一次酒局上見著一個人，五十來歲的光頭，他的手背上也有個一個忍字。

　　那個酒局上，據光頭自己所說，他才剛剛從牢里面出來。

　　進去的原因是98年的時候磚廠拆遷，自己一直不肯拆，還叫著家人一起搬進了磚廠，想要抗拒執法。

　　本想著是保住自己吃飯的營生，要不然廠子一清退，全家都得喝西北風。

　　沒想到自己家人所住的那一個房子，早就被白蟻蛀空，在某個夜里塌了下來。

　　除了自己，一家人全死在里面。

　　第二天環保局的人又來，光頭發了瘋，重傷了倆，被判了二十年。

　　想到這，李全的眼皮子不自覺的一跳。

　　“感情是這個瘋子。”

　　他趕緊環顧四周，正好就看見排水溝旁邊的一個小屋前，一個婦人正抱著個孩子站在門前，驚慌的看著這邊的爭斗。

　　這一家子，說到底其實也是一家子可憐人。

　　“你TMD還敢跟老子動手，我弄死你。”

　　光頭本身就是個易怒暴躁的貨色，沖上來又要動手。

　　李全可不慣著他，直接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身高只有一米七多的光頭在李全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再橫的人，也得看看體型。

　　“我跟你拼了。”

　　見光頭還想繼續拼命，李全也有點煩了，忙說。

　　“別跟我耍橫了，我是來救你們的。”

　　光頭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火氣更大了。

　　“滾你的。”

　　李全趕緊指了指婦人那邊。

　　“那是你老婆孩子吧？應該是最近搬過來的吧？我告訴你，他們住的房子，這幾天就會塌。”

　　光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了一眼那房子，又看了一眼李全，說：

　　“你說鬼話，那房子我住了大半年都好好的，你說塌就塌？”

　　李全冷冷一笑。

　　“那房子都快被白蟻蛀空了，稍微有點動靜就得倒，不信你自己搬個凳子檢查一下房梁！”

　　李全底氣很足，光頭一時間倒也有些拿捏不住了。

　　其實之前他也有發現房梁上掉木屑下來，只是一直沒當回事。

　　現在李全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有這么回事。

　　見光頭被唬住，劉秋生也趕緊湊到李全的身邊。

　　“全哥，看不出來啊，你消息這么靈通。人家老婆住的房子有白蟻你都知道！”

　　李全立馬給劉秋生屁股上來了一腳。

　　大爺的，咋這貨跟前世一樣愛開車呢。

　　“別瞎說，等下被誤會了，我們倆都得挨揍。”

　　幸好光頭沒聽到這些，只是叫了幾個工人過來，搭上梯子爬上了房。

　　“小子，要是我這房子沒鬧白蟻，我今天要你直著進來，橫著出去。”

　　光頭站在李全的身側，不忘放狠話。

　　李全不置可否。

　　“呵，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鬧白蟻，我可就是你們家的救命恩人了！”

　　“如果真有，我給你磕三個響頭。”

　　“是個爺們。”劉秋生樹了個大拇指。

　　這房子本身就沒多高，兩個工人很快就怕了上去。

　　站在梯子上，兩人都彎曲手指敲向房梁。

　　沒有預料中敲擊木頭的咚咚聲。

　　隨之而來的反而是木材的凹陷。

　　兩個工人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趕緊從梯子上撤了下來。

　　“老板，那梁都快被蛀空了。”

　　“什么！”

　　光頭驚懼的看著房梁，又看了一眼李全。

　　而他的妻子孩子也后怕似的往后撤了撤。

　　“都給我離這房子遠點，該干嘛就干嘛去。”

　　光頭表情陰晴不定，驅散了看戲的人群。

　　隨即二話不說，屈身就要拜。

　　“男子漢說話算話，我關大牛也不是慫人，給你這個救命恩人磕頭是應該的。”

　　李全可不想這么年輕就受這么大的禮，趕緊扶起光頭說：

　　“磕響頭就免了，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光頭推脫了一下，但還是站起了身。

　　猶豫了片刻，一臉苦相說：“我也想響應政策，把磚廠拆了賣給你們。但是這場子我才花高價接手不到一年，要是這就拆了，我投資的本錢就全打水漂了，我賠不起啊！”

　　李全前世就知道這茬子事，自然也早就有了準備。

　　“再賠不起，你也得認。不是我說，你再怎么扛，也扛不住的。上面的決心這次真的很大，現在整個都梁的磚廠，我們哥倆已經收了一大半了。再大的背景，這次也躲不掉。你這多掙扎一天，反而是多損失一天。”

　　光頭對磚廠看了又看，嘆了一口氣說：“你說的我都懂，但有什么辦法呢？找不到新的出路，我只能守著這里。”

　　光頭的老婆也走了過來說：“大兄弟，你別看我家老關愣。其實之前他不這樣，這段時間實在是被環保局的人逼急了，才這樣暴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