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陽話音落下，會場間落針可聞。

　　“他剛剛說什么？”有人問身邊的人。

　　“他說他覺得很有道理，但是全部否定。”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那就是要嘴硬到底的意思咯？”

　　書記員嘆了口氣，覺得有些心累：“肅靜！”

　　“首先是一號證據，這份證據我并沒有提交由法院進行鑒定。”

　　晁陽清了清嗓子，將一張光盤遞交給了法警，法警則是又交給了法官。

　　“這是我對于被告人周邊鄰里的調查，法官可以現場播放嗎。”

　　“好。”法官在電腦上播放了視頻，并將視頻內容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視頻中，晁陽化身私家偵探，喬裝打扮成了一個運動風陽光大男孩的模樣，混入了最為神秘的情報組織——小區口大媽。

　　視頻里，晁陽一邊嗑瓜子，一邊和大媽們拉起了家常，很快融入了大媽的小團體，隨后圖窮匕見：

　　“阿姨們，我媽最近跟三號樓一個叫楊麗華的大媽發生了點矛盾，我這做兒子的見我媽這幾天老是悶悶不樂的，想找這楊阿姨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調節下矛盾，但是又不知道對方脾氣怎么樣，想著你們街坊鄰居的應該都認識，想找你們了解了解情況。”

　　“哎喲，那不趕巧，她這幾天去她姑娘家住了，沒在這兒了。”

　　“沒事兒，那就等過幾天再說，我今天也就只是打算了解了解楊阿姨是什么樣的人，我媽很少和人發生矛盾，我也挺好奇的。”

　　晁陽擺擺手，笑呵呵地解釋。

　　“要我說啊，你也別想著調解了，回去告訴你媽，以后少跟她玩就行。”

　　“有什么說法嗎？”

　　另一個大媽聞言，一臉不屑：“還能有什么說法，我們這些做街坊的都不樂意跟她玩唄。”

　　“就是就是。”又有一個大媽放下瓜子搭腔：“那老太太脾氣臭得很，今天打麻將輸了耍賴，明天從樓上倒水淋著別人還反過來說人家欺負她，這都算好的，前幾年她帶孫子的時候，那叫一個雞飛狗跳，我家孫子被她孫子打了，我上門要說法，你猜怎么著？

　　人家說小孩子不懂事鬧矛盾，我們大人跟著摻和什么，反倒怪我們慣孩子，真是不講道理。”

　　“對，你們要這么說，我想起來了，前不久李老頭在太極隊里說了她兩句不是，不知怎么就被她知道了，她第二天偷偷往人家門口倒垃圾來著，李老頭出門沒注意，差點滑一個大跟頭，你說這年紀要是摔一跤，不死都得丟半條命，要不是查監控，她還死不承認呢！”

　　“哦？”晁陽笑了笑：“那最后是怎么處理的呢？”

　　“那就不知道了，她有個好女婿唄，人家專門來給她擦屁股，反正最后李老頭也不來打太極了，我們想問也沒地兒問。”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晁陽一臉平靜：“這份證據足以說明被告楊麗華平時并非像被告律師所說的那樣為人友善，相反，她是一個道德和素質都不高，且睚眥必報的人，所以我的當事人并不是無端挑釁，而的確是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后無奈地反擊。”

　　吃瓜人們一開始還覺得這律師挺敬業，居然能為了找證據做到這個份上，可越看視頻越覺得不對。

　　這老太太平時...怎么跟想象中的弱勢群體的區別好像有點大呢？

　　看著這番神奇的操作，有人突然聯想到了什么。

　　“臥槽！晁陽！律政界第一瘋子！”

　　有好事者立馬追問晁陽的來歷，當即有人小聲解釋：“這也是個勝訴率極高的律師，和劉玖不一樣，他不愛走正道，往往劍走偏鋒，拿出的關鍵性證據和陳述的內容角度都非常刁鉆，讓人防不勝防，一般律師慌亂之下根本不知道如何質證。

　　而且他對于案子非常偏執，為了打嬴官司，他能偽裝成各種身份，我聽說為了能混入各種場合搜集情報，他考了很多專業資質證書，之前他為了幫一個死在了動物園的人申冤索要賠償，居然跑去喂了一個月獅子，終于找到了動物園疏于管理的罪證。

　　對比之下，這次當臥底真的不算什么。”

　　聽到晁陽更加傳奇的經歷，吃瓜群眾們人都傻了。

　　為了搜集打官司的證據跑去喂一個月的獅子，這真的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兒？

　　邋遢男人忍不住露出狂喜之色：“有意思，神仙打架啊。”

　　“那么，被告進行質證。”法官對劉玖說道。

　　楊凱還好，但楊麗華卻是有些慌了。

　　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去找自己的鄰居拍攝這種對她極為不利的證據。

　　但好在楊凱就在身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才讓她的情緒勉強鎮定下來。

　　劉玖不慌不忙，朗聲道：“我對于證據的合法性和關聯性提出質疑，這個視頻是在未經對方同意的前提下進行拍攝的，并且對方在進行拍攝的過程中進行過多次暗示和引導，有釣魚的嫌疑，因此，我認為該證據不能作為合法的證據。

　　另外，我的當事人平時的生活狀態并不能作為事件本身是非的證據，我認為這個證據和本案并沒有任何關聯性。”

　　“這就...又否了？”

　　有人表示不理解，合法性和關聯性是什么玩意兒，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直播間里，立馬有專業人士開始發彈幕，科普在質證過程中合法性真實性和關聯性三個方面的意義。

　　這下子吃瓜群眾們才明白為什么劉玖能輕而易舉地否定這個證據的效力。

　　劉玖說完，坐回了位置，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大名鼎鼎的律政界第一瘋子，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不過如此！

　　可晁陽并沒有因為證據被否而氣惱，始終一臉平靜：

　　“雖然視頻是偷錄的，但是我并沒有侵害視頻中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根據2002年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六十八條有關規定，一號證據是具備合法性的。不過，我承認一號證據在關聯性上的存疑，的確不符合這一點。”

　　劉玖冷笑，哪怕合法又如何，只要有一點不符合，那就是無用的證據。

　　“不過...”晁陽話鋒一轉，面對劉玖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被告方律師并沒有對該證據的真實性存疑，這就已經足夠了。”

　　頓時，劉玖及楊凱面色劇變，終于想到了什么。

　　屈寧此時突然對晁陽產生了一種臭味相投的親近感，心里暗自想著：這個逼表面上是個陽光大男孩，怎么心里那么陰暗啊？簡直就是個純純的老六啊！

　　除了屈寧，所有人，包括法官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這次的庭審是十分特殊的，整個過程全程直播，也就是說，除了當事人和法院方，還有無數的觀眾正在觀看這場庭審。

　　晁陽甩出的這個證據，壓根就不是打算用來真的當作證據的。

　　它根本就是用來給觀眾看的！

　　晁陽最后對劉玖說的那句話更是殺人誅心，好像在說：雖然不能當證據，但我就是要故意惡心你一下，沒想到你居然還自己往我挖的坑跳，謝謝配合啊。

　　劉玖氣得拳頭發白，他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虧。

　　這一輪交鋒，是他敗了。

　　人群中，雖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暗地里實際已經發生了一場如此激烈的交鋒，但還是被晁陽那神來一筆所點醒。

　　沒有對真實性存疑，也就是說，視頻的內容，就算是被告方也不否定？

　　這可就有意思了，不管屈寧的陳述有沒有水分，看起來楊凱那邊關于老太太為人友善的說法好像是要先被打臉了。

　　晁陽滿意地看著現場旁聽人員的反應，開始拿出了第二份證據。

　　“這是二號證據，地鐵的監控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