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無疑是萬人期待的一天。

　　家家戶戶圍坐在電視機前，頗有種十幾年前一家人擠在客廳一起看春晚的熱鬧氛圍。

　　但春晚的內核是快樂，今天電視里的內核卻是嚴肅的，只是人們賦予了它一種別樣的快樂。

　　大家都想看到正義得到伸張，屈寧摔一個狠狠的跟頭。

　　“歡迎大家收看正義降臨特別版，今天是我臺與市人民法院共同合作，推出的特別篇，將全程實時轉播庭審現場?！?p>　　白櫻介紹過后，離開了鏡頭，而鏡頭則在法庭角落對準了正中央。

　　屈寧和楊凱才是今天的主角。

　　“你緊張么?！鼻鼘幍淖擞行┙┯?，但言語間盡是輕松。

　　身邊的晁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這就是我平時的工作，你覺得我緊張么？”

　　“哦，不緊張就好，有點擔心你，隨便問問。”屈寧平淡地回了一句。

　　“你別緊張亂說話就行了，法庭上辱罵別人是不被允許的。”

　　“我是那種人么？”

　　“呵呵。”

　　法官偷偷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攝像機，覺得有些不太自然。

　　要怪就怪這次的原告實在太能作妖了，把事情鬧得這么大，領導也是，居然覺得這是一個宣傳的好機會，答應了電視臺合作的請求，將對庭審過程全程直播。

　　當了十幾年法官，從來沒這么緊張過。

　　他也是調查過的，少說得有幾十萬人在線觀看，這還只是網絡直播平臺，電視機前有多少都不敢想。

　　而且不止有人觀看直播，由于民事法庭大部分時候都是公開的，市民是可以場內觀看的，所以此時下方也是人頭攢動，以往空空如也的會場此時早已擠得水泄不通，過道上甚至都站滿了人。

　　可想而知，這個案子的影響力會有多大。

　　想到這里，法官一會兒整整衣領，一會兒理理頭發，雖說已經年過半百了，但這種場合，還是必須有點包袱的，不止代表了個人，他同時代表了法院的形象，可馬虎不得。

　　一切準備就緒，見時間差不多，在法官的點頭致意下，書記員開始宣讀起了法庭紀律。

　　群眾間霎時安靜了下來，整個會場只剩下了書記員清晰嘹亮的聲音。

　　在此期間，坐在被告席的楊凱看向了身邊的律師：“你說的能讓他反過來賠我是認真的？”

　　“當然，在公司當了這么多年顧問，這點水平都沒有，我在業內還怎么混？”

　　律師不屑地笑笑，隨意看向屈寧身邊的人，想看看是哪個倒霉蛋來當自己的對手。

　　可沒想到，這一看，就是一眼萬年。

　　楊凱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已經變了臉色，只是握住了身邊丈母娘的手，低聲道：

　　“一會兒您少說話，不要害怕，我會處理好的?！?p>　　“嗯?！崩咸优车攸c點頭，哪里還有半點囂張模樣。

　　“你怎么了？”楊凱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律師表情不對。

　　“沒...沒事?！甭蓭熓栈匾暰€，故作鎮定地擺擺手。

　　此時，書記員也宣讀結束：“全體起立，請審判長、合議庭成員入庭?！?p>　　法官入席之后，試了試話筒，確認沒有問題后，開始了開場白：

　　“市人民法院今日就原告屈寧和被告楊凱及楊麗華糾紛一案，依法公開開庭審理，本案適用簡易程序，由審判員張宇獨自審判，書記員田峰擔任記錄。根據民訴法的規定，當事人對審判人員、書記員有申請回避的權利。

　　那么，原告是否申請回避？”

　　“不申請。”屈寧搖頭。

　　“被告是否申請回避？”

　　“不申請?！睏顒P同樣搖頭。

　　“原告，受理通知書、舉證通知書是否收到？訴訟權利義務是否明確？”法官繼續按流程詢問。

　　屈寧點頭：“收到了，明確?！?p>　　法官又問了楊凱同樣的問題，也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法官點點頭：“那么，由原告進行陳述。”

　　屈寧站了起來，朝法官及所有在場的人鞠了一躬，這才開始了陳述。

　　此時的屈寧，一改往日的跳脫和不羈，難得地嚴肅了起來：

　　“本人屈寧，于今年八月三十日早晨七點零六分登上了地鐵四號線，找了個位置坐下后，被告人楊麗華上前搭訕，希望我為她讓座，我因為加班通宵的原因身體狀態極差，禮貌婉拒之后，被告人言語擠兌，對我進行了道德綁架。

　　迫于無奈，我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打算讓座，但被告人不依不饒，依舊不停地對我進行詆毀，我氣不過，搶回了座位，并與被告人據理力爭。

　　被告人在明知不占理的情況下，對我進行人身攻擊，言語極其難聽，并帶有強烈的侮辱，無奈之下，我就被告人的侮辱進行了反擊，可沒想到，用在我身上毫無心理負擔的言辭，被我以同樣的方式返還回去后，被告人竟然惱羞成怒，動手打人并將我打進了醫院。

　　這次事件不僅僅對我的身體造成了傷害，同時后續所帶來的影響也嚴重損害了我的利益和生活，所以我方要求被告賠償在此期間的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以及營養費。

　　同時，我方需要補充一條訴訟請求，希望被告代替支付律師費一萬元。

　　法官，就是這些，我的陳述結束了。”

　　晁陽無語地看了一眼屈寧，自從昨晚吃飯的時候跟他提了一下可以補充訴訟請求要求對方支付律師費，這家伙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似的，沒想到今天還真就補充了這一點。

　　而正在觀看直播的人們則是有些奇怪。

　　不對啊，不是屈寧先辱罵人家的嗎，怎么在法庭上又換了一套說辭。

　　難道這家伙真的傻到敢在法庭上公然撒謊。

　　又或者...

　　“有反轉？”角落里，一個邋遢得跟乞丐似的人雙眼發光，掏出了本子，準備將所有細節記錄下來。

　　沒辦法，法院里不讓錄像，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將自己覺得重要的部分記錄下來。

　　“那么，接下來由被告進行答辯?！狈ü倏聪虮桓嫦?p>　　楊凱和他的丈母娘穩如泰山，他們的律師則是代替他們站了起來。

　　角落中的邋遢男人瞇著眼回憶片刻，這才想起來這人的名字，忍不住有些驚訝：

　　“把這家伙都請過來了？”

　　現場觀看庭審的群眾里也有行業里的工作者，有眼尖的認出了這個律師的身份。

　　“劉九...”

　　認出他的人頗感震驚：“劉玖，人送外號劉九，接手的案子勝訴率達到了驚人的九成！”

　　人群頓時騷亂起來，不住地竊竊私語。

　　這引得書記員不得不再次出言控制局面：“肅靜！”

　　劉玖整理了衣領，緩緩開口：

　　“我方并不認同原告所說的話，所有的陳述不過是他主觀上的一面之詞，并沒有能夠讓人信服的證據，網上的視頻已經足夠說明這一點了，無論他如何辯解，事實是不會因此而改變的。

　　另外，我的當事人年逾花甲，疾病纏身，有近年來各種醫院的診斷書作為證據，并且平時聲譽良好，從來不會輕易與人發生爭執，這樣的老人，無論是從主觀，還是客觀，都是不具備和原告發生沖突的理由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原告以什么下流惡毒的方式，逼迫我的當事人失去了理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動了手，造成了最后的結果。

　　因此，我申請嚴查原告。

　　法官，我的答辯結束了?！?p>　　說完，劉玖坐了回去。

　　在場的人鴉雀無聲，劉玖的言辭太過犀利，三下五除二不僅把屈寧的陳述否得一干二凈，甚至還反過來質疑了屈寧，將問題以更加刁鉆的方式拋了回去。

　　那么，屈寧會如何應對呢？

　　這是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

　　法官點點頭：“原告方，接下來請就陳述進行舉證吧。”

　　屈寧想站起來，卻被晁陽攔住了。

　　“大哥，你花錢雇我來，就讓我在這兒干坐著？”

　　屈寧這才想起來，對啊，晁陽是自己花錢找的律師，自己險些因為這家伙對于官司的病態執念忘了他是個律師，而不是個變態。

　　晁陽站起身子，沖法官頷首致意：

　　“報告法官，舉證之前我想說一句話?！?p>　　“請說。”

　　晁陽深吸一口氣：“我覺得被告的辯護律師說的很有道理...”

　　什么嘛，原來屈寧找的律師都是個內鬼。

　　人群頓時覺得實在是諷刺，這樣的開場白也算是荒誕了吧？

　　觀看網絡直播的樂子人們更是臉都要笑爛了。

　　這場面實在是太過抽象了。

　　彈幕也紛紛刷起了【資本的力量失效咯！開香檳辣！】，用來嘲諷屈寧。

　　可下一秒，晁陽卻接著道：

　　“但是，我全部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