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說:“手里有糧,心里不慌,這片幾百里蘆葦蕩,可讓咱們躲避亂世,將來不光是關外打成一鍋粥,這關內也會淪為餓殍遍野的人間地獄。
“咱們要有小富即安之心,也要有守護這片寧靜的本事,不然即便是躲在沼澤地里,也護不住這衣食無憂的日子。
“以后咱們的木板房要改成磚瓦房,還要防火,防盜,防欺壓,任重道遠。
“將來的流民會越來越多,咱們還要建造更多這樣的村子,尋找更多宜耕宜居的水中孤島。
“村里的人要加強教化,設立識字班,孩子白天念書,大人晚間參加識字班,每個人都得會念書識字,你們是這村子第一批開拓者,我信你們。
“從村里挑選機靈老成之人組成商隊,深入中原腹地,尋找各類匠人,依照咱們手中財力,沿運河設立酒館做為落腳點,為村子提供源源不斷的人馬錢糧。”
劉秉昌驚訝的起身,實在想象不到,小公子的腦瓜里居然有如此長遠打算。
整理一下衣服,劉秉昌單膝跪地說:“葉赫城上林衛百戶劉秉昌,拜見主子爺。”
九兒笑道:“你這堂堂官爺,跟我這小道士家里做村長,委屈不?”
“主子哪里話,劉秉昌本是雜胡之后,隱姓埋名,流浪三千里,心里確實不甘,今番得遇明主,天意爾,自此鞍前馬后,永不背叛。”
“我認識你的時候,就喊你劉秉昌,以后就用這名吧,可以派出人手,潛回遼東,建立海上通道,把不愿為奴的人帶到這里,起來吧。”
劉秉昌從地上爬起來,袖手站在一旁說:“建州衛的指揮使奴赤,已有五千兵馬,年前拿下葉赫城,喘息個一年半載,定會出兵南下,屆時會有更多難民入關,我建議主子盡早建立海上通道。”
九兒想了想說:“朝廷還有三十萬軍隊在遼東,總能折騰個三年兩載吧。”
劉秉昌笑道:“天津三衛按兵冊該有兵丁兩萬,您看現在除去家丁兩千多,哪還有人馬?我倒覺得咱們公開募集流民可行。”
九兒小手指點點他說:“現在海上不光有旅順水師,還有登萊水師、東江水師,遼東軍門家里的商號船隊也有十多支。
“所謂山水輪流轉,誰知道他們能歡騰幾天?現在不急于和他們建立聯系,只要把接納流民的消息散播到遼東即可。
“眼下咱們銀子不多,萬一押錯寶,難免落個雞飛蛋打,先穩個三五年看看形勢,期間搞幾條船,打通蓋州衛的商路。”
劉秉昌沉吟道:“既然主子有心,總得豎面大旗,眼下咱這地界,起個什么名字?”
“哦,你來自上林堡,以后保不齊咱們還得收回來,不能忘了根本,這里就叫上林村,即便人口過了十萬,還叫上林村。”
正說著,衛儒在門外叫:“九兒哥,風箏做好了,霧氣散了許多,風力也合適。”
“來了,把童子隊的人都叫上,一起去玩。”
說完起身對劉秉昌道:“賬本先放這里,我得去練武,晚間回來再看,今天你找個先生,成立識字班,每月給先生兩石米,一兩銀。”
說完不再理會他,蹦蹦跳跳出了房門,吆喝著那幾個孩子跑沒影了。
劉秉昌撓撓頭,心說,這位小主子還是童子,說起話來卻如同積年老吏般滴水不漏,難道真是神仙降世?
院外一輛驢車上放著一架兩丈寬,一丈長的三角翼滑翔傘,這些孩子不知道這大風箏為何沒有繩子,但是九兒哥讓做的,肯定有用,二十多個孩子等候在驢車旁,滿臉肅穆看著九兒出門。
穿過村子,隊伍又增加三十多個拖著鼻涕泡的孩子,嘰嘰喳喳跟在驢車后面看熱鬧。
走了七八里出了樹林,一座礁石山出現眼前,這座巖石組成的山嶺周長五里,高三十多丈,頂端有一里多的平地,是處難得的瞭望場所。
九兒帶著七個斬過雞頭喝過雞血的“哥們兒”,抬著三角翼和兩個背包向山上走去。
其他的孩子被留在山腳,九兒轉身看著四十多個孩子說:“一會兒我在天上飛,你們想辦法藏起來,只要不讓我看到的,留下吃肉,被我發現的,負責撿柴火做飯,聽到沒?”
這些孩子從會跑開始,唯一的娛樂就是躲貓貓,這會一聽,都來了精神,早忘了問問九兒哥如何飛天的事兒,一起答應道:“聽到了,保證藏的好好的。”
九兒又叮囑他們等候哨響,一旦傳來信號,便四處藏匿,指定了三個稍大一點的孩子當裁判后,這才轉身上山。
滑翔翼局限性大,但因為有竹竿支撐,在沒有好的布料問世前,無法考慮滑翔傘的事情。
這個三角翼和一套降落傘雖然是小號的,仍然耗費了四匹錦緞,是村里的婦人們根據九兒提供的模型,一針針縫出來的。
小神仙要玩風箏,村里的人自無不肯,巴不得小神仙安排點活計,讓村民表達下感激之情。
來到山頂,七八個石匠正在山頂鑿石,就地取材在山頂修建庫房。
九兒檢查了一遍橫杠和掛鉤,以及所有邊扣,穿上降落傘包,對衛儒和虎頭等人說:“以后有了好布料,咱們做滑翔傘,那玩意兒能飛幾百里,比這個好的多,所以你們不必眼饞。”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些孩子好奇心能捅破天,虎頭說:“等九哥回來教教咱們,先拿這個練手,等以后有了好布料,咱們上手也快。”
衛儒點頭說:“熟能生巧嘛,不練怎么成?”
九兒說:“行,地面上還有一些基本功,能增長力氣鍛煉筋骨,等你們練扎實了再飛天。”
說完感知了下風向,將傘尾兩條繩扣套進雙腿,雙手舉著橫杠,沒辦法,還是個頭太矮,拉低傘面,頓時感覺到了強勁的升力。
九兒深吸口氣,邁開腿剛跑了兩步,巨大的升力“呼”的下將他扯上空中,差點掀個跟頭。
當下穩住心神,拉動兩側翼尖繩索,橫杠下壓雙腿后擺,與三角翼保持平齊穩住傘面,找準氣流開始爬升。
地面響起哨音,小伙伴們開始找地方隱藏,九兒在天空盤旋,目測有三百多米高度,方圓幾十里蘆葦蕩盡收眼底。
九兒之所以飛天,一是尋找條可容五百石海滄船行駛的河道,二是要尋找石灰巖和陶土礦。
自從恢復全部記憶,除了真氣護體和神力外,只有那把依然涼氣逼人看不出有何威力的鐵尺。
若是時空穿梭而來,自己的金鱗戰甲隨身,何須來此種地歸隱,直接掃平北疆稱王了。
現在魂穿而來,長大做個猛將兄問題不大,可最大的敵人不是將領,是崛起的官紳氏族階層,靠猛將兄,那些識文斷字的官紳還不得把自己陰死。
再有兩年多,自己這一世的皇祖父歸天,那位便宜父親上任一個月被人毒死,木匠兄接著登臺好戲連連,留給自己的時間也就十幾年,一天也耽擱不得了。
九兒在空中很快找到了石灰巖的地界,也記下了能容納大船進出的河道,開始盤旋下降,尋找藏在草坷里的那些小伙伴們。
他們沒經過訓練,身上花花綠綠的汗衫即便是藏在草叢中也一覽無余。
九兒找到五六個,用兜里的石子砸中他們屁股,很快回到山頂,卸下三角翼,在衛儒鋪開的宣紙上繪制出河道和石灰巖、陶土礦的位置后開始下山。
虎頭帶著人用弓箭射死三只野黃羊,熟練剝皮抽筋清理內臟,九兒來到河邊,用石子打死十多條大魚,每條都在二三十斤重,天知道這年月的魚會如此之大。
在大青石上將整只羊割出花刀,抹上帶來的腌料,魚也清理干凈,六堆篝火已經點燃,一口三十人大鐵鍋支起來,將洗凈的羊雜扔進鍋里,很快就冒出香氣。
人多力量大,所有人都被衛儒指揮的團團轉,經常跟著九兒混吃喝,這些活計都熟悉無比。
三只全羊架到篝火上慢慢炙烤,不斷刷上剛熬制的羊油防止皮焦。
麻五和三寶最大的心愿就是當廚子,九兒就給麻五配了菜刀鏟子勺子鐵鍋,做成箱子并鑄上麻五的名字,平時出門就背在身上。
三寶認識許多調料,油鹽醬醋,大蒜蔥姜,胡椒八角等也都放在專門打制的木箱里,盒子上也刻了三寶的名字。
兩人的箱子都在三十多斤,開始的時候把這兩個十歲小人壓的直打晃,后來硬是咬牙堅持住了,到現在兩人的力氣大增,都能把虎頭和獾郎二人掀個跟頭。
水生和石寬領著女娃子們抬著木碗到河邊清洗,沒活干的孩子開始找地方洗漱,跟著九哥吃飯,臟兮兮的是不準靠前的。
驢車上的飯桌馬扎都卸下來,九兒吃飯有桌子,那七個斬過雞頭的小伙伴有馬扎,其他孩子只能坐地上,這是規矩。
半個時辰后,九兒打發人上山喊石匠們下山吃飯,麻五在鐵板上烙制的大餅和烤制的羊肉香氣飄出十里遠,上林村的村民都知道,自家孩子有口福了。
這些兩年前還面黃肌瘦的孩子,現在個個跟小牛犢似的壯實,跟著小神仙,不僅吃的滿嘴流油,還懂規矩識禮節,家家都是祖上積德,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虎頭端過來切好的羊肉,又端來一碗羊雜湯,麻五送來一張烙餅和一盤烤好的魚腩,看著九兒吃了一口,這才大喊道:“開飯嘍~。”
回到村里,劉秉昌已經招呼人做好了匾額和村碑,等著選日子掛匾豎碑。
九兒查看黃歷,選在兩天后,正好留出準備宴會的時間。
晚間查看完賬目,知道村里的錢已過萬兩,存糧六千多石,這還不算一百一十二戶村民家里的自留糧,最艱苦的時期終于熬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衛儒派水生領著村里兩條小船回柳云觀,將愿意來島上的孩子運過來。
九兒領著衛儒在菜地呆了兩個時辰,查看了種植的南瓜、方瓜、倭瓜等耐儲存的瓜菜和培育改良的土豆,又去果園看了果樹的長勢。
豐富的瓜菜可減少對糧食的需求,還能使人們的身體更加強壯,在這平均年齡四十歲的今天,吃的種類尤為重要。
天黑時查看了村里的干船塢,這些海上大風刮來的碎船都被拖進村里,木板堆的跟小山似的,重新做兩條五百石的海滄船綽綽有余。
五十多個船工正在修修補補,船也逐漸成型,幾個鐵匠在打制鉚釘鐵釬合頁,每月都是兩石糧一兩銀,干的熱火朝天。
從海邊撿來的碎船上不光有木板糧油,還有火銃火炮火藥,麻繩船帆,所有能用的都被運進村子,如同螞蟻尋食似的堆滿碼頭。
回到宅子,水生領著三十多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正等在院子里。
衛儒給他們登記造冊,打發出去領取衣服被褥分配房舍,洗澡驅虱,一頓管飽的熱湯飯,足以留住這些孩子的心。
水生跟著九兒進屋說:“茍富貴他爹茍千里帶了三百兩銀子進道觀賠罪,沒見著你,把銀子給了鄭姨,說有機會請你去衛堡吃飯。
“石寬他爹石庭和來道觀上香,鄭姨領著蘭姐在旁邊看了,蘭姐相中了那人,最近幾天石家要下聘禮,張主持說讓你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