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34“喝茶”小曲兒

　　韜韜是這所小學的一份子，但不是它的“原分子”，有些不入“俗”。

　　看情形，雙眼紅腫，抽咽微存，又是從校長室剛出來，許是“目標已達”，“茶效”啟程了。

　　對了，這個學校很特別，清一色的“女性”領導，工作極其細致，方式也非一般。看古校長，一副經典美女代表。據說這所小學是她親手經營，從一個非常破爛的村小，到現在的“名聲顯赫小學”，都是她的杰作。三十出頭的她就當任了校長，勤勤懇懇，盡心盡責，如今成效顯著，牛人美女一枚。而她邊上的典型多情美女，月副校長，是她一手提拔的得意助手，甚是欣賞。還有一個，弓副校長，是去年才提拔好的，據說是她的“閨蜜”。當然，還有一個掛牌的副校長，唯一的男性領導，前兩年被招入局里干活，已是高人一等了。再細瞧，接著培養的，也是女性居多。你看，是不是有些偏“陰”。而韜韜，又是屬“陰”，這不，同性相斥，劇情就是這樣簡單又復雜。

　　對了，今天的韜韜又是何事，如此傷感？被招“入室”，又不是第一回了，怎么還不“熟門熟路”？與她們對陣，怎么說也是屬于經驗豐富的老手了。甚是奇怪。

　　“你剛剛在群里發的那段話，你自己看過嗎？”剛進校長室，古校就是一副黑色的臉，眼里充滿怒氣，一點不美，還挺恐怖。

　　電話是月副打來的，叫韜韜來這里解決問題，所以月副自然也在場。不過今天，她們一點都不客氣，只說“坐下”，沒有泡茶給韜韜。這有點不合邏輯，按理來這里，都是先來一杯茶，邊上放一大包紙巾，然后略微寒暄，再入“主題”才對啊。今天都略過了。有點野蠻。

　　“怎么啦？信息我自己編輯的，我當然知道內容。有什么不對嗎？”韜韜有些差異。

　　“你自己讀讀，你給我讀讀，你在這里讀給我聽聽。”古校扔下手中的報紙，不再假裝斯文了，破口而出“讀讀”。

　　“讀什么啊？我不就是把對學校的做法說的直接了些，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有錯嗎？”韜韜一臉懵。

　　“你把我們當傻子嗎？你要是這樣的態度，那我們不要談了，我和你去局里吧？”古校徹底咆哮了。

　　“去局里？”

　　“去局里，讓大家看看，看看你什么意思。”

　　韜韜更是不懂了。為什么要去局里呢？就一條信息，說的也是為了學生就餐的事情，怎么需要去局里？局里的是主持公道的地方？還是她要去局里說韜韜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難逃一劫，趕緊上“黑名單”，從此別想在教界“混”了？這不能啊，根本沒有沾到犯罪的邊呀。不是說有“吃喝嫖賭、有償家教、酒駕”才是一票否決嗎？怎么，什么時候有了“為學生在學校自己的群里說公道話也是一票否決”了？

　　韜韜隱約感覺，古校有些小題大做了。好像以前不這樣啊。她是挺為自己“子民”考慮的，能出手相助的，絕不手軟。今天會為這樣如此渺小又平常的信息而大發雷霆？許是年事已高？好像武則天也是。韜韜有些生氣。

　　“你都已經是二娃的媽了，怎么這么不成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怎么變這樣了？”古校是徹底進入攻擊模式了。可是這兩個問題，也徹底激怒了韜韜。對她來說，這兩個問題是她最敏感的。

　　“是啊，我也記得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怎么會變成這樣了？！”韜韜以前真不這樣，尤其是對領導，文明禮貌是做到的，對同事都是以“老師相稱”。因為她覺得，應該給學生做好一切榜樣，稱呼也是很重要的，自己尊重同事，學生看在眼里，潛移默化在他們的行為中。對于領導，那更是彬彬有禮，隨叫隨到，保質保量完成任務。可現在，都敢和領導“講道理”了。怎么會變成這樣？她都覺得自己怎么會變成這樣了？

　　還有，更刺激韜韜神經的問題，也是最激發她發怒的話題。

　　“古校，你說我都已經是二娃的媽了，怎么還這么不成熟？這個話你都說了兩次了。上次來這里，你也這么說。二娃的媽是怎樣的？你能體會二娃媽的不易嗎？工作沒有少，生活煩惱徒增幾倍，家庭生活和工作都要負責。二娃媽的心理你能體會嗎？我現在能這樣正常上班就已經很努力了，難不成你想看到我抑郁跑樓頂去一躍而起？我有家庭，我自己跳下去了，誰來負責我的家？二娃媽跳樓的不是沒有。”韜韜哭了，泣不成聲。

　　這對于她來說，是極度的委屈，真的。她永遠抹不去的“委屈”。本來她覺得自己很幸福，有兒有女。但是生完二娃回來，學校直接安排她包班二年級，當班主任，還任教語數科目。對于畢業后一直從教十幾年的英語的韜韜來說，突然去教孩子們語數，真的很不合理。雖然作為一個教師，是要通用的，什么都會教。可是，專業與非專業的教育方法是完全不同的。用非專業的方法教孩子們學習，在某種程度上講是“誤人子弟”。本著對學生的負責，韜韜當時就提出來了，但是月副校長堅持認為是韜韜多想，沒有問題的，還稱學校教師緊缺，只能服從安排，完全沒有理會韜韜的想法。

　　而韜韜，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白天上課管學生，晚上還要陪小娃，哺乳期，因為太累，奶水立刻減少，夜里要折騰很多次，幾乎形成了非常糟糕的循環。那時的她，以為學校是真的缺老師，所以對剛回去上班的二娃媽沒有任何照顧。可是后來才發現，陸續回校工作的娃娃媽，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照顧。這一肚子委屈，能忘記嗎？更絕的是，學校竟然讓韜韜當了一個學期的“全職代課老師”，解釋為只有一個學期，沒有班級可以接手，只有一個學期，接手學生的英語也是不適合的。而這之前，也是月副校長答應韜韜，過完年，就讓她接手英語。過完年依然是月副，回答她的是，變成了沒有班級，所有的理由只在她的一剎那。對于一個正式編制的老師，做一個“專職代課”，這也是很大的“侮辱”。她們都懂，但是她們都做安排了。

　　所以，這次韜韜瘋了一樣的回擊古校。雖然那些安排并非她親自所為，但是都是她培養的干部為之，為何？

　　當然，后來韜韜自己也似乎知道了，因為生娃開心時分，忘記了和各位領導分享“喜悅”，忘記了登門請領導“多多關照”，特別是忘記了去和月副說一聲。可是，韜韜就是只笨豬，永遠不懂，還鄙視這樣的“拜訪”行為。也是活該被“虐”。

　　古校是氣急敗壞了，發現韜韜竟然敢如此回擊。便大聲呵斥“韜韜，你若嫌這個學校不好，大可換一個學校的。”

　　這是要火上澆油了，古校。第二“死穴”被激發。

　　“我為什么要換學校？我是進城考試失敗。那又怎樣？難道就沒有人失敗過嗎？我就是要呆在這里。”韜韜簡直想揍人。月副在她一出眼淚時，就給她扔了一大包紙巾，本想讓她盡情哭完就可以了。可韜韜沒有碰那個施舍，她就用手擦擦淚水，繼續回答問題。

　　之所以這個問題，惹得韜韜幾乎想揍人。她是真的可以有。去年暑假，處在二娃回來被虐的份上，她也想逃離，她非常努力的參加了進城考試。可老天又虐她，以失敗告終。一敗再敗，丟人至極。回來再度招虐。

　　更讓韜韜郁悶的是，有人說，如果要臉的，肯定不會再回來，怎么說也是要找另一所學校。所以，言外之意韜韜是沒有本事又不要臉的。可是韜韜覺得，考不上是丟人，但是不至于不要臉吧？自己在這里也是呆了四五年了，有什么不能回來，就是被虐而已。她認了便是。

　　所以，古校的這個話，直接把韜韜激發到了“無底洞”。真是在傷口上撒鹽了。能叫韜韜不發瘋嗎？

　　眼看古校她們的目標有些偏頗，一般而言，來校長室“喝茶”的，總能讓來者大哭一場，徹底懺悔，永不重犯，對領導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五體投地，從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韜韜，大哭有了，其余皆不見影子。還大勢回擊，盡是理了去。許是該換“方子”了。

　　“韜韜，你有點跑到漩渦里了，你想事情太復雜了。我是簡單的人，我喜歡簡單處理。”古校真逗。

　　“你在群里發，容易引起躁動。大家都在看笑話，等著領導怎么處理你。”古校轉彎真快！

　　“一個學校是一個大家庭，家里說話都要這般顧忌，再說，我的信息都是為了學生的實際情況，怎么就這般嚴重了。”韜韜知道古校就是在復雜化。她是提示韜韜，領導的權威是絕對的，領導是不可侵犯的。

　　領導告訴韜韜：槍打出頭鳥。

　　領導告訴韜韜：如果她有問題，有牢騷，可以直接找她發泄，她會很認真的聽。

　　古校用了“很軟”的方式，開始說服韜韜“投降”。

　　韜韜不是不理解她的招，也不是不懂行情。只是她們的任何招數都是“鎮壓式”，實在有些不可以。她知道，這次與領導的正面理論，后果很嚴重。

　　但是，能如何？在古校的一翻“教誨”下，哭完，離開。

　　校外的那棵古樹，已經冒出了嫩綠芽，因為春天已經來了。

　　韜韜沖它一笑，似乎看到“老魯”了。韜韜試問他：你知道嗎，如果在此時，你的文章能被發表嗎？大家能那么火熱的欣賞你的杰作嗎？

　　似乎老魯也朝韜韜一笑：已經不重要，你不就是我筆下的“祥林嫂”嗎？！

　　是的，韜韜就是他筆下的“祥林嫂”，就是。

　　韜韜走不出去，也走不進去。唯有墻角的古樹，年年歲歲，似乎看盡了這里點點滴滴，沒有任何表情，依然靜靜的重復四季輪替。

　　（這個曲，應該會記著，哪怕老年癡呆。為學生付出自己的傻乎乎，但愿永不后悔。如果不是以這樣的方式留著，我想也是很快就會被深埋在某個角落，但是寫完后，心里肯定如掏空一般，可以重新開始。這個韜韜呀，就是個充滿孩子氣的角色，希望生活能護佑你吧，工作終究是你的劫，能過就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