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大禮堂座無虛席，連過道都擠滿了學生。這場辯論賽的熱度遠超預期，不僅因為辯題緊扣時代脈搏，更因為正反方隊長是近來校園話題中心的兩人。浟啁站在正方席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片夾在筆記本里的梧桐葉。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淺藍色襯衫，搭配深色西裝外套——這是文學社參賽的“戰袍“，領口處別著一個小小的銀色書簽胸針。“緊張？“喬婉童遞來一杯溫水，眼鏡后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你的雲學長剛才一直在看這邊。““他不是我的！“浟啁差點嗆水，余光卻忍不住瞟向對面。雲霽川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正低頭與隊友交談。燈光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如同雕塑，眼角那顆淚痣在嚴肅表情中平添一分柔和。

　　主持人宣布比賽開始，全場安靜下來。

　　“正方觀點，科技發展利大于弊。“浟啁深吸一口氣站起，聲音清亮如溪水擊石，“縱觀人類文明，科技的每一次躍進都帶來生活質量的飛躍...“

　　她的開場白流暢有力，引用雲霽川提供的遠程教育數據時，分明看到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這個發現讓她心跳漏了半拍，差點忘詞。

　　輪到反方陳述，雲霽川起身的動作優雅得像音樂會前的鋼琴家。“對方辯友提到的教育普惠，是否注意到數字鴻溝正在加劇？”他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當偏遠地區連基本網絡都不具備時，所謂'科技平權'不過是...“浟啁握筆的手微微發緊。他明明知道這是她的主要論點，卻選擇正面強攻——這才是真正的雲霽川，不會因為私下交情而手下留情。

　　自由辯論環節，戰況白熱化。

　　“反方反復強調科技異化，卻忽視了一個根本事實。”浟啁指向大屏幕上的數據圖表，“正是醫療AI的進步，讓乳腺癌早期診斷準確率提升了37%！這背后是多少女性的生命？”掌聲雷動中，她看到雲霽川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他從容不迫地起身反駁：“正方用救命科技回避核心問題——當算法決定誰優先獲得醫療資源時，這種'進步'是否在制造新的不公？”兩人目光在空中交鋒，如同星辰相撞迸發火光。臺下觀眾時而為浟啁感性的案例鼓掌，時而被雲霽川犀利的邏輯折服。

　　“最后三分鐘，請雙方隊長總結陳詞。“

　　浟啁整理了一下胸針，站到演講臺前。她突然注意到觀眾席中風朗緊鎖的眉頭和李宴鼓勵的拇指，還有...雲霽川專注的目光。

　　“科技是工具，而工具的價值取決于使用者。“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當我們批判算法偏見時，不該忘記正是科技讓這些偏見得以顯現和修正...“

　　輪到雲霽川時，禮堂安靜得能聽見空調運轉聲。“人類創造了科技，科技也在重塑人類。“他的目光越過人群，與浟啁相接，“真正的危險不是技術本身，而是在效率至上中遺忘的——如正方隊長文章中所寫的——'鍵盤之外的人性溫度'。”這句話像箭一樣射中浟啁的心臟。他不僅記得她的文章，還在這樣的場合引用...這是什么戰術？評委退席評議時，浟啁的襯衫后背已經濕透。她溜到后臺走廊透氣，卻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表現不錯。“雲霽川靠在窗邊，月光為他鍍上銀邊，“尤其是醫療數據那段。“浟啁玩味地看著他：“你明明可以攻擊那個數據的局限性。”“沒必要。“他低頭整理袖口，“那是你準備最充分的部分。”兩人沉默片刻，遠處傳來評委返回的喧嘩聲。“謝謝你提供的資料。“雲霽川表情有一瞬的恍惚。

　　雲霽川的眼神驟然深邃，他張口欲言，卻被廣播打斷：“請雙方隊員回到禮堂，宣布比賽結果。”評委主席推了推老花鏡：“經過評議，本屆辯論賽冠軍是...正方！”文學社的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浟啁被隊友們簇擁著，目光卻穿過人群尋找那個身影。雲霽川站在反方隊伍中，安靜地鼓掌，眼中沒有絲毫敗者的沮喪。頒獎環節，當浟啁接過獎杯時，主持人突然宣布：“特別獎項，最佳辯手——反方隊長雲霽川！”

　　這個結果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兩人同時站上領獎臺，在閃光燈下短暫并肩。

　　“恭喜。”雲霽川低聲說。

　　“恭喜我們班浟啁同學代表的正方隊伍獲勝，也恭喜雲霽川被選為最佳辯手。”陳老師道。班里響起擂鼓般的掌聲。陳老師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微笑道：“今天的辯論賽非常精彩，雙方辯手都展現了出色的思辨能力和深厚的知識儲備。不過，現在是時候收收心，把注意力轉回到我們的課堂上了。”她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今天的課題，粉筆與黑板摩擦的聲音讓教室逐漸安靜下來。“科技與人性的話題值得我們深入思考，但接下來我們要探討的是——”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下周的第一月度考試復習計劃。”班里頓時響起一片哀嘆聲。陳老師搖搖頭，語氣輕松卻堅定：“好了，把辯論的熱情也用到學習上吧。不要唉聲嘆氣嘛，下周月考結束就是下下周的秋季運動會。好了接下來翻開課本第78頁，我們開始梳理重點內容。”浟啁低頭整理筆記，余光瞥見雲霽川已經翻開書本，神情專注。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也靜下心來，跟隨老師的講解投入課堂。窗外的陽光灑進來，為這場思維的碰撞畫上了一個溫暖的句號。陳老師用粉筆在黑板上利落地寫下幾個關鍵詞：“科技倫理、人工智能的邊界、數據隱私權——這些都是必考重點。”她敲了敲黑板，“尤其是去年市統考卷最后一道論述題，考察的就是科技與人文的平衡，這次很可能會變形重現。”粉筆灰簌簌落下，她突然轉身指向第三排：“王明，別抄了！這種題要理解邏輯鏈，死記硬背案例分析模板只會扣分。”說著翻開課本第80頁，用紅筆圈出幾段加粗文字，“注意這里‘技術中立性’的辯證關系，考試時至少要寫出正反兩個維度……”窗外蟬鳴漸弱，教室里只剩下筆尖摩擦紙頁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