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京都市某國家級重點醫(yī)院。

　　一個密閉病房內(nèi)。

　　陳和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聶醒民，只有一個多月時間不見，似乎又消瘦很多。

　　他一只手上扎著針管，上面吊水瓶內(nèi)的溶液正一點一滴的往下落。

　　“小陳。”

　　聶醒民輕聲叫了一句。

　　“聶老，是我做得不好，讓您失望了！”

　　陳和忍不住說了出來。

　　聶醒民搖了搖頭，說：“科技道路上哪有一帆風順的，遇到點挫折也好。”

　　陳和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內(nèi)心卻更加自責，不禁低下頭。

　　“你知道我為什么坐輪椅嗎？”聶醒民問道。

　　陳和茫然搖搖頭。

　　“當年一個項目出現(xiàn)了事故，我受到大量輻射，最后命保了下來，卻落下一個終身殘疾。”

　　“唉，我兒子也是在那場事故中走的。”聶醒民有點出神，似乎在回想著往事。

　　陳和震驚地看著他。

　　聶醒民強撐著身體半坐起來，陳和連忙過去攙扶。

　　“我年輕時啊，喜歡胡亂寫些東西，來，讓你看看我當年胡謅的一首詞。”

　　說著，聶醒民拿出一本老舊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頁遞了過去。

　　陳和接過來，看著上面字跡遒勁。

　　蒼生無限事，

　　人間苦短長。

　　豈懼青山白骨葬，

　　萬里赴國殤。

　　天地何茫茫，

　　正氣堪浩蕩。

　　吾輩視死心如鋼，

　　覆手補穹蒼。

　　陳和拿著本子的手有些顫抖，詩詞蒼涼大氣，當年聶老寫下時，是抱著何等視死如歸的心境！

　　可自己才遇到一次失敗，就想著退縮，簡直就是不負責任的懦夫！

　　想到這里，陳和有些羞愧。

　　“這是那年我回國途中寫下的，當時我乘坐的飛機已經(jīng)被鎖定，隨時都可能機毀人亡，當年是意氣風發(fā)啊，哪管得了那么多！”

　　聶醒民像是在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說完看著陳和。

　　陳和怔然出神，聶老的一生足可以用波瀾壯闊來形容！

　　突然聶醒民聲音嚴肅起來：“小陳，你怕了嗎？”

　　陳和搖搖頭，鄭重說道：“不怕！”

　　“我們那天在京大未名湖旁的約定還敢不敢繼續(xù)下去？”

　　聶醒民像是一個家長，在輕聲詢問著犯了錯的孩子。

　　陳和站起身，紅著眼睛，咬緊牙關(guān)：“敢！”

　　聶醒民笑了：“好孩子，我沒看錯人，你只管大膽去干，天塌下來還有我這個糟老頭子頂著，你要相信我們的國家，更要相信自己！”

　　陳和重重點頭。

　　他把工作都陳述一遍，然后說道：“聶老，我覺得這次出現(xiàn)事故，可能跟一個人有關(guān)。”

　　聶醒民皺起眉頭：“有關(guān)部門也暗中注視著，也覺得一個人比較可疑，你說說是誰？”

　　“一個叫潘黃河的人。”陳和如實把心里的猜說了出來。

　　聶醒民沉默半晌，問道：“你確定嗎？”

　　陳和點頭：“我沒有證據(jù)，只是這人比較可疑。”

　　聶醒民深吸一口氣，說道：“果然是他，這人我知道，學術(shù)上還可以，只是性格太急功近利。”

　　兩人又秘密交談一番后，陳和最后道別。

　　剛走出房門，看到聶暖玉走來。

　　兩人對望一眼，都愣了一下神。

　　“那天晚上謝謝你。”聶暖玉紅著臉低頭說道。

　　陳和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是解圍的事，于是搖搖頭：“沒什么的。”

　　待到陳和走后，聶醒民似乎一下子虛弱許多，剛才那股強撐的精氣神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爺爺。”聶暖玉關(guān)切地喊了一聲。

　　聶醒民微微睜開眼，笑了笑，又閉了起來。

　　聶暖玉神情悲切，剛剛醫(yī)生的話又在耳邊響起：“聶老已經(jīng)九十多歲高齡，全身器官嚴重衰竭，怕是很難熬過這一次，你做好準備吧。”

　　……

　　陳和再次回到合城，主持起后續(xù)工作。

　　項目組會議上對上次實驗前，那一個名叫秦壽的值班組長做出了嚴厲批評。

　　隨后會議決定把工作做得更加細化，一些重要流程，現(xiàn)場只留有核心人員參與。

　　經(jīng)過半月的忙碌，設(shè)備重建完畢，每次他都是第一個來，最后一個離開。

　　實驗再次進行。

　　這天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陳和出門后就感覺眼皮在跳動。

　　他搖了搖頭，也許是最近精神高度緊張的原因吧。

　　走進實驗室，眼前反應(yīng)倉室又重新建了起來，所有人員都已經(jīng)嚴陣以待。

　　陳和看了下時間，倒計時還有十分鐘。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突然走來，把一部電話遞給洪向前。

　　洪向前接過電話走了出去，不一會工作人員又跑過來輕聲對陳和說：“陳總，有重要電話。”

　　陳和心里咯噔一聲，感覺好像有不好的事要發(fā)生。

　　他連忙出去，就見洪向前一臉沉痛地把電話遞了過來。

　　“喂，你好，我是陳和。”

　　電話那頭停頓幾秒鐘，傳來蒼老的聲音，是聶醒民！

　　“小陳。”

　　陳和條件反射一般挺直身體，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聶老。”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以后我可以休息了，但是你可不能啊，記住一定要相信自己。”

　　聶醒民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

　　“我記得，我一直都會記得！”陳和眼淚簌簌流下。

　　“好孩子……”

　　電話那頭已經(jīng)沒了聶醒民的聲音，只隱約聽到一個女孩的哭聲。

　　天空雨潑如注，陳和怔怔地出神。

　　陳和自幼喪父，體會到的只有如海的母愛。

　　可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老人，每次都像一個慈父一樣與自己交談。

　　他告訴自己該如何承擔起所擔負的責任。

　　告訴自己該如何像一個男人一樣去戰(zhàn)斗。

　　聶醒民坐在輪椅上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漸漸幻化為一座巍峨高山。

　　“聶老，我不會讓您失望！”

　　這時洪向前紅著眼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聶老走了，我們的工作還要繼續(xù)！”

　　陳和不知道自己如何走進實驗室，只是在最后用盡所有力氣，神情悲痛地高喊：“點火！”

　　現(xiàn)場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所震撼。

　　接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三個小時，一切正常。

　　現(xiàn)場響起歡整天的歡呼聲。

　　陳和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所有精力都被抽干。

　　實驗結(jié)果立刻被上報，上層也立刻發(fā)出通告，這次全世界在震驚中閉上了嘴！

　　……

　　就在實驗期間，遠在江都市的章?lián)P正在網(wǎng)上直播，“章家軍”浩浩蕩蕩前來捧場。

　　他最近有些苦惱，因為發(fā)表的關(guān)于可控核聚變項目的視頻都會被河蟹。

　　他只能在直播中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面對鏡頭，指點江山，大談科技興國，最后又把話題引到可控核聚變上來。

　　正當他抨擊的不亦樂乎，下面卻有一人發(fā)出文字提醒：“揚哥，你看看新聞吧。”

　　章?lián)P正在興頭上，哪里注意到這條文字。

　　只是過了一會，下面鋪天蓋地都是這句話：“揚哥，快看新聞。”

　　章?lián)P有些疑惑，拿起手機看了下推送的新聞，很多條。

　　什么“杜小帥轉(zhuǎn)會塵埃落定”、“太陽國拜鬼”之類的。

　　章?lián)P看著最后一條消息，反復(fù)確認真假，這時聽到敲門聲。

　　打開門，進來的是幾個便衣人員，他們亮明證件后，語氣嚴肅：“章?lián)P，請你跟我們?nèi)ヒ惶私际蠿XX，接受我們的調(diào)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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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驗結(jié)束后眾人再次開會，陳和向尹啟航要一個文件。

　　尹啟航左翻右找，最后苦著臉說：“我一時記不起來放哪了，是不是丟在實驗室了。”

　　“要你干什么吃的！”杜仲海一反常態(tài)地訓(xùn)斥他。

　　“你知不知道那里面裝的什么，都是這次實驗的核心數(shù)據(jù)，弄丟了你能承擔得起？”

　　尹啟航耷拉著腦袋委屈道：“肯定忘在實驗室了。”

　　陳和擺了擺手：“沒事，今天大家都太累了，等明天去拿吧，反正我們都是自己人，丟不了。”

　　散會后，陳和兜了一圈來到校內(nèi)一處隱秘房間內(nèi)，尹啟航也在這，他苦著臉對陳和說道：“記著啊，讓我背了一次黑鍋，欠我一個人情。”

　　陳和點了點頭：“改天請你喝酒。”

　　這時洪向前和杜仲海也趕來了。

　　幾個人圍著一個監(jiān)控屏幕看，這是實驗室偷偷安裝的一個獨立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

　　實驗的圓滿結(jié)束，相關(guān)機構(gòu)駐守人員暫時撤去。

　　一直等到深夜時分，監(jiān)控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影，矮短身材，胖乎乎的，鬼鬼祟祟地進入實驗室內(nèi)。

　　“潘黃河！”

　　洪向前睜大眼睛。

　　潘黃河在實驗室內(nèi)熟悉的尋找著什么，不一會就找到一處柜子中的紙袋，拿出其中的文件，依次拍下照片。

　　“好啊，這個畜牲，竟然敢竊取機密，我這就去找他去！”

　　洪向前憤怒吼道。

　　陳和搖搖頭：“沒事，先讓他繼續(xù)！”

　　洪向前疑惑地看了眼陳和，心中一驚，難道一切都是這個年輕人安排好的？

　　這時尹啟航拿出一臺電腦，一通倒弄，他熟練地把監(jiān)控視頻拷貝下來，笑道：

　　“我編寫了一個程序病毒，那天故意借他電腦用，把病毒植入里面，記錄了這段時間他上網(wǎng)的IP地址。”

　　“最近那篇指責項目的文章就是他發(fā)的，還有發(fā)現(xiàn)他用虛擬號注冊了短視頻號，經(jīng)常給一個制造謠言的主播打賞。”

　　“最關(guān)鍵的是，他的虛擬郵箱，與境外聯(lián)系頻道！”

　　杜仲海看了眼洋洋得意的尹啟航：“你小子行啊，電腦這東西也懂！”

　　尹啟航笑道：“一般，一般，比計算機專業(yè)的人強點而已。”

　　“那他拍的照片傳出去怎么辦？”洪向前突然說道，那資料上都是一些重要信息。

　　陳和冷笑道：“我正要讓他先傳出去！”

　　洪向前有些不解。

　　尹啟航笑道：“那是故意留下的錯誤資料。”

　　“可是你們怎么知道他今夜會來？”洪向前自言自語。

　　“項目暫時告一段落，丟下一份機密文件，他今夜若不鋌而走險，以后恐怕再難有這樣的機會！”陳和語氣冰冷。

　　這時，又進來一名黑衣人。

　　那人說道：“我局接到陳副總反應(yīng)的情況，調(diào)查了潘黃河的背景關(guān)系，發(fā)現(xiàn)他妻子的哥哥在香城的一個秘密賬戶，每年都從境外銀行接受數(shù)筆款項，并且最近與一名叫秦壽的人有一次巨額轉(zhuǎn)賬。”

　　幾天之后，“燧人氏”項目組照常工作，只是大家從此以后再也沒見過潘黃河和秦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