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泉從公安局大門剛出來，就遇上了風風火火趕來的老媽和二姨。

　　她們是看見長椅上王泉留的紙條趕過來的。

　　見了王泉和姥姥都是沒啥事，兩人也是長吁了一口氣。

　　王泉就把剛才遇上騙子的事說了一遍。

　　二姨長長的眼睫毛忽閃，一拍他的肩膀，“行啊，王泉，不愧為是我江月的外甥，火眼金睛啊！”

　　“今天多虧了泉啊，我真是老了，根本就沒想到那人是騙子啊！”姥姥也是感嘆。

　　“你兩別一個勁地夸他了，再夸，這小子就上天了！”老媽皺眉道：“昨天非要吵著什么冬天種菜，今天是不說這事了，又進了公安局，也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幾人邊說邊往家走，王泉問起姥姥體檢情況。

　　老媽和二姨都說沒啥事，稍微有點貧血，醫生給開了點營養藥。

　　姥姥又是一陣嘆氣，早就說我沒啥事吧，白白地又花了那么老些錢。

　　“媽，沒事還不好呀？”二姨擠出笑容，寬慰道：“你想啊，要是真有事，那不花錢更多啦！”

　　“就是啊，媽，知道你身體沒啥事，我們不也就都放心了嘛。”老媽也是笑著跟著勸，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襟。

　　二姨和老媽雖然說得輕松，但是王泉總感覺她們說話時，神情有點不自然。

　　他要來體檢報告，看了一遍，也是笑著道：“姥姥，別皺眉頭了，中午我露一手，做個菜你嘗嘗！”

　　“泉啊，你啥時候會做菜了？”姥姥被吸引了注意力。

　　老媽也是好奇，“你會做菜，我咋不知道啊。”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天天看你做菜還學不會嗎？”王泉不假思索順嘴答道。

　　“你小子真是挺會吹啊，我……”

　　老媽剛說到這里，二姨那面已經笑出了聲。

　　“我打你個小兔崽子，你這話啥意思？”老媽巴掌已經揚了起來。

　　王泉剛才雖然是在笑，但是有點心不在焉，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比喻好像有點，不是有點，是太不恰當了。

　　這時，也快進大院了，他索性把身上大包小包往二姨懷里一塞。

　　往姥姥身后一躲，喊道：“媽，你和我買點菜去吧？”

　　老媽也沒有真要打他的意思，手自然落了下來，道了聲好。

　　“不用，一會，你姨父下班捎回來就行。”二姨連忙阻止。

　　“哈哈，我想做的菜，姨父不知道啊！”

　　王泉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媽，姥姥的病，醫生怎么說？”

　　一轉身，王泉嬉皮笑臉的模樣就不見了。

　　“哎！”老媽嘆了口氣，“醫生說你姥啊，心臟不好，要長期吃藥……”

　　說到這，她又反應過來，“你咋知道你姥病了，你能看懂體檢報告？”

　　王泉點頭，“能啊，還有嗎？”

　　老媽愣了愣，心中嘆道：“兒子真是長大了，有些事比自己還明白。”

　　“還有啊，要定期檢查，但是這也不保險啊，醫生說最好是手術治療。”

　　“可是，這手術，咱市里做不了，得去大城市，沒有二、三萬塊錢下不來啊。”

　　“我和你二姨啊，剛才也商量了。先別讓你姥知道這件事，省得她有心里壓力。一邊吃著藥，一邊定期查體，然后再想辦法……”

　　老媽說話的聲音，越說越小，她也實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辦法湊出那么多錢來。

　　聽到這里，王泉的手也是握緊了，“錢，現在自己必須盡快賺錢。”

　　正想著呢，菜市場到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兩塊錢加好運氣，普桑開回家啦！”

　　“彩電、冰箱、自行車啦，只要運氣好，統統搬回家啦！”

　　吵嚷的聲音，誘惑的話語，菜市場旁一輛大卡車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

　　他賣力地吆喝著，大太陽底下，光頭上泛著汗珠，“想發財的兄弟姐妹們，別再猶豫了，搏一搏，試一試啊，下一個發達的就是你啊！”

　　大卡車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家電，旁邊還停著一輛嶄新的普桑。

　　兩個身穿開衩旗袍的美女，手里捧著抽獎箱，還有兩個壯漢站在一旁維持秩序。

　　正值中午，礦上職工下班買菜回家，人也是越聚越多。

　　但是大多數人都是在觀望，看熱鬧，還沒有人真的上前抽獎。

　　有些人也在嘀咕，“這是騙人的吧，兩塊錢就能中汽車，門也沒有啊。”

　　“就是啊，別說汽車了，那就是彩電也不可能啊。”

　　“這就是騙人的，誰知道它里面有獎沒獎，兩塊錢扔出去，那就是打水漂了。”

　　……

　　人群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就是沒有上去試的。

　　這時車上賣力吆喝的光頭大漢，好似喊累了，放下了大喇叭。

　　目光從人群里掃過，有意無意地在某處停了一下。

　　然后，突然有人大喊一聲，“不就是兩塊錢嗎，上當就上當，我來試試。”

　　說著從人群后面擠過來一個小伙子，“借過，借過了！”。

　　他恰巧從王泉母子身邊經過，王泉心中突然一動。

　　“媽，快給我兩塊錢！”

　　“王泉，你要錢干嘛？你不會想抽獎吧？”

　　“媽，你甭管了，我過去看看。”

　　“這都是騙人的，你抽不中的……”

　　“媽，你放心吧，我不會胡來的。”

　　王泉趕忙下保證。

　　老媽看著王泉一臉焦急的表情，想了想還是給了他兩塊錢。

　　接過錢，王泉緊緊跟住前面的那個小伙。

　　這時，小伙已然來到旗袍美女的近前，交上了兩塊錢。

　　挽了挽袖子，揚了揚手，“昨晚打撲克贏了不少，試試今天運氣還在嗎？”

　　他說話的聲音很高，附近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王泉仗著是小孩，也是鉆到了最前面，看得十分真切。

　　這小伙把胳膊伸進不透明的箱子里，一頓亂劃拉，最后從里面抓出一張獎券來。

　　他把獎券在面前抖了抖，然后小心翼翼地去刮獎，周圍人群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了過去。

　　這時，王泉沒有去看小伙，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車上光頭大漢的身上。

　　他發現光頭大漢的目光有意無意，掃了小伙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一眼。

　　中年婦女雖然也是擠在前面，臉上一副好奇的模樣，但是她緊握的手，顯然透著過度緊張。

　　還有偶爾瞟向抽獎箱的目光，好像下一個就是她似的。

　　看到這里，王泉心里笑了。

　　他忽然喊了句，“我也抽一張！”

　　旗袍美女稍微一愣，隨即微笑，而那個中年婦女則是神情一滯，下意識抬頭看車上。

　　車上光頭大漢則是哈哈大笑，“好，好，英雄出少年，這個小兄弟長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發財的命，來讓這小兄弟抽一張！”

　　王泉剛把手放進抽獎箱，那面人群就爆發出一陣歡呼。

　　“中獎啦，我中獎啦！”

　　小伙揮舞著手中的獎券，“哈哈哈，單卡錄音機，我中了一臺錄音機！”

　　周圍人群一陣騷動，車上大光頭更是用大喇叭大肆鼓動著。

　　王泉把手放進抽獎箱里，上下左右來回地摸了摸，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地方。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里面沒什么機關？”

　　他又把手放在獎券上，發現獎券很整齊。

　　“剛才，小伙一頓翻騰，這獎券居然沒有亂？”

　　于是，王泉抽了最上面的一張。

　　當他把獎券刮開時，上面赫然寫著，“飛鴿自行車”。

　　大光頭看了一眼王泉手里的獎券，臉皮不自主地跳了一下。

　　但他還是一臉興奮地大喊道：“恭喜這個小兄弟抽中自行車一輛！”

　　他不由得多看王泉兩眼，“我就說嘛，你這小兄弟就說有發財的命！”

　　王泉微微一笑，推著嶄新的自行車，在眾人艷羨的目光里往外走。

　　“心動不如行動，大家快別看了，一會好東西都被人抽光了！”

　　大光頭繼續蠱惑，這時不少人都已心動，但還下不定決心在觀望。

　　然后，又有人主動站了出來，看了車上大光頭一眼，去抽獎。

　　但是，這家伙把手往獎箱里一放，臉就變了。

　　里面獎券全都亂了，他只能是硬著頭皮，摸了一張出來。

　　刮開一看，兩個大字，“毛巾”。

　　“噓”

　　人群不禁發出一陣惋惜之聲，就好像剛起個小火苗的柴火被人澆了一盆涼水。

　　雖然還有人想試試運氣，但是心情已然不那么熱切了。

　　事實告訴他們，“抓獎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一見這陣勢，料想中的火爆場面沒能到來，大光頭臉上起了一道黑線。

　　“本來準備好的是五連擊，接連五個大獎，徹底點燃現場。”

　　“結果被一個小孩給搞亂了，不光是賠了自行車，下面安排的托也是用不上了。”

　　“還有，這普桑小轎車一天的出場費也是血貴啊！”

　　想到這里，大光頭欲哭無淚，又拿起了大喇叭開始賣力地吆喝。

　　老媽揉了揉眼睛，一聲驚嘆，“你居然抽中了自行車！”

　　走上前去，摸摸這，摸摸那，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旁邊也是圍上來一群人，滿是艷羨的目光，夸贊道：“這小孩，行，有魄力，有運氣，將來是個做大事的苗子。”

　　老媽聽了，心里更是樂開了花，“走，咱回家去，讓你姥和二姨看看！”

　　“媽，咱不是還沒買菜嗎？”

　　王泉出聲提醒，老媽則是一拍額頭，“瞧我把這事忘了！”

　　娘倆正準備轉身，人群外面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別著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