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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元年,正月二十一日,天降大雪。
雪后的虎牢關內外,一片慘白,又因陰云密布,似天地間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
甚是寂寥,落敗......
中原雪后的余寒絲毫不弱北地的深冬。
縱使營帳內的炭火生得很足,卻依舊擋不住帳外凜冽的寒意透過縫隙躥進賬內。
作為十八路諸侯討董聯軍的軍師,典軍校尉曹操看著那爐中此刻雖然燒得通紅卻終將會熄滅的炭火,仿佛看到了當今的整個天下。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
他嘴邊喃喃著不久前,洛陽月旦評上,弘農王劉辯三步驚出的詩作。
不由得感慨道:
“漢室又將出一個挽大廈將傾的天子啊......”
他沉吟片刻,最終做出決定:“子孝,去回復李儒,咱們退兵!”
“就因為這一首詩詞?”
火爐旁一樣坐在那里烤火的曹仁不解的看向曹操。
曹操面沉如水,不見波瀾的繼續盯著那燒紅的炭火,又看了看曹仁一臉的不甘心,曹操安慰道:
“咱們也沒白來,至少落了個太守當當......想必那袁本初此刻也等著咱們先退兵,他四世三公這才好意思說,盟友散盡,自己無奈退兵咯.......”
說完,不由得嗤笑一聲。
“匹夫豎子,不足與謀!”
......
虎牢關最前沿,打先鋒的孫堅所在大營內。
孫堅聚齊本部人馬,進行此次討伐,是去是留的最后一次商討會議。
一直以來都誓要與西涼軍不死不休的韓當,黃蓋,祖茂,程普四將此刻也在掌握糧草的后將軍袁術退兵后,啞了聲。
“沒了糧草,這仗的確打不下去了。”
韓當四將無奈說道。
孫堅最后的一點倔強落在了兩個兒子身上,孫策因為群雄的拖后腿,此刻依舊滿臉怒氣,唯有九歲的孫權,平靜的思索著什么,片刻后,用稚氣的聲音說道:
“退兵吧!爹爹!”
“為何啊?權兒。”
“第一,其余諸侯已經退去大半,聯軍已經名存實亡,再戰無援,結果必敗。
第二,咱們所圖是功名和封賞,李儒給他們送來了,咱們這一趟不虧。
第三,這退只是暫時退了,兒猜測用不了多久,虎牢關前還會再起波瀾。”
前兩個......眾人都明白,唯獨這第三個,眾人疑惑的看向孫權,卻見孫權笑而不語,最后只道了一句:
“洛陽城的天子終于睡醒了......”
同樣的,在最后方的袁本初大營內。
看著洛陽城月旦評上廢天子弘農王的詩作,袁紹震驚不已,連續看了好多遍:
“這當真是那認賊作父的廢天子,所作?”
“千真萬確!”
號稱天下第一謀士的郭圖在一旁的描述道:“據說當時弘農王三步驚四座,連董賊都被這首詩給震撼到了。”
“嗐,當真是可惜了這塊好材料啊!怎么就認賊作父了呢?真是折煞祖宗啊!”
“盟主,曹操和孫堅那邊來報,他已經決定退兵了。”
“曹孟德和孫堅竟然都退兵了?罷了......非我袁本初不想討賊,而是時不我與啊!咱們也退兵吧!”
袁本初做出十分為難的表情,捂著額頭,痛苦極了。
隨后再度重復了一下撤兵的指令。
.....
虎牢關前......的關東聯軍陸陸續續的開始退去。
一路往北的公孫瓚所在部隊中,一名叫做劉備的漢室后裔,看著錦帕上的詩詞,掩面哭泣道:
“玄德無能,有愧先祖,有愧先帝啊!”
“大哥莫要傷心,如今咱們兄弟勢單力薄,待他日積蓄力量,漢室必有再興之時。”
“沒錯啊!大哥,連廢天子都選擇認賊做父,咱如今跟老天叫什么勁啊!”
一旁名叫張飛的黑臉大漢,以及叫關羽的紅臉大漢勸慰道。
劉備只好止住哭聲,看著前頭領了封賞便率軍撤走的公孫瓚。
此刻無官無職的他也只好先跟著這個同門混口飯吃了!
......
虎牢關內,終于把十八路諸侯全部勸退的李儒,大松一口氣。
身邊眾人無不奉承道:“郎中令,一人獨退群雄,這天大的功勞,如今必然要封侯拜相了啊!以后飛黃騰達,可不要忘了我等啊!”
“這幾日諸位都辛苦了,諸位的貢獻,待我回到洛陽之后,皆會一一稟明相國,為諸位討要封賞。”
“有勞郎中令了!”
待到閑散人退去,李儒獨自一人走出了營帳。
看著被大雪覆蓋的虎牢關。
他不由得感慨:
“好在這里只有雪啊......”
守在營帳外的士兵接了一句:
“是啊!多虧了郎中令,不然這里流得就都是兄弟們的血了......”
李儒好奇的看了看這個士兵:
“讀過書?”
士兵回道:
“認識幾個字。”
李儒微微頷首:
“那以后就跟在我身邊做個小吏吧!”
“謝郎中令!外頭冷,還請快回賬內吧!”
李儒也感到了一絲寒意,正欲轉過身準備返回營帳,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帳前的雪后天。
“沒有誰喜歡打仗的......我憑著三寸舌,讓這世間少了一場血流成河,多少也算是大功德了吧!”
“自然算得。”
聽得士兵答復,李儒再度點點頭,最終只留下一句:
“只算是功過相抵吧......”
......
十八路諸侯全數退去的消息傳回到了洛陽城。
一直壓在洛陽全城上的陰云也隨之消散。
雖然已經是正月下旬,但全城百姓卻無不歡呼起來。
少年楊修,黃賀,鐘毓幾人聚集在茶樓前。
鐘毓瞧著那些愚昧的慶祝,不屑笑道。
“果然讀書少,煩惱也就少。在他們眼里,只要不打仗,這日子就算是好日子,他們才不在乎這天下誰來當家呢!”
黃賀問道:“不說這些愚民了,今日怎不見司馬郎,王凌他們啊......”
鐘毓答道:“司馬郎被董卓看中,已經任命為相國府的參事了。還有你的好友賈逵也被征辟上任,連王凌靠著他叔叔王允的關系混了個小官當當。當日七人,如今就剩下咱們三個了。”
黃賀道:“你起碼還有一個起家散騎侍郎的閑職在身,我就不行了。我那當太尉的爹啊!可真是公正不阿,一臉后門都不給我走,還說我志大才疏,沒有一點文勁兒。所以我打算過段時間就去從軍,爭取三年內混上一個偏將軍.....”
兩人抱怨完,看向一旁的少年楊修。
七人當中就屬楊修年齡最小,方才十五歲。
只見他此刻正抱在一張絹細細品讀,兩人湊過去一看,赫然是那日弘農王三步寫出的驚天大作《破陣子》。
“你怎么在看他的詩啊?”
兩人不解,卻見楊修一把將那首詩拍在了桌子上,滿臉的怒意:
“媽的!寫得真他娘的好!”
如非是憤怒到了極致,頗有賢明的楊修也不至于爆出這般粗口。
這幾日他不斷琢磨這首詩,越看越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文筆與這首詩的意境相差甚遠。
那種比不上的不甘心,讓這個向來自負的少年,愈加憤怒。
鐘毓和黃賀看著楊修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也沒敢再多開口,直至他自己把怒氣給泄了。
然后收起那張絹,緩緩對黃賀說道:
“你也不用著急,馬上你就有去當將軍的機會了......”
“哦?可關外諸侯都退了,前線諸部也都下來了,我又哪里有機會去建功立業啊?”
黃賀急忙好奇盯著楊修,楊修揚起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黃賀和鐘毓好奇的看向楊修,那楊修稍稍揚起脖子:
“諸侯的確退了,但是在關東聯軍聚義討伐的時候,還有一伙賊人也趁機出來鬧事了......”
“你說得莫不是......”
黃賀和鐘毓立刻了然道:
“白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