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前妻的新生活
恢復正常的生產和生活秩序,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點去看看女兒。李雅知道我已經沒有代步汽車, 3月14日上午,公司的玻璃門被推開,她拉著女兒的手走了進來,女兒太長時間沒有見到我,顯得有些靦腆,兩個手抓著媽媽的手不放。
“記得讓她多喝水,我下午五點鐘回來接她。”說完,把大笨熊保溫壺遞給我。
她跨出大門,走向電梯口的時候,我突然間想起了什么,追了出去:“中午一起吃飯唄,跟女兒一起。”
“發神經,你自己吃飽去吧!”我驚訝她回應我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如此突然的怒不可歇。
女兒站在公司門口張大嘴巴,睜著眼睛看著這一幕,顯然她也被嚇了一跳,一臉茫然。
兩個多月不見,小孩兒長高了許多。為了迅速的讓她放松下來,習慣跟爸爸在一起,我牽著她手回到辦公室,揭開了糖果盒,拿出了幾顆大白兔奶糖,她笨拙的剝開了其中一顆塞到嘴里,把另外幾顆小心的塞到自己的小裙子外口袋,側著臉開心的笑著。我忍不住蹲下身用力的親了她的臉蛋。她“嗯”了一聲,嫌棄的用手背擦了擦,說:“有口水。”
公司樓下停著哈啰、美團、摩拜、小蜜蜂等各式共享電動車。我選了一輛長座椅的藍色哈啰單車,把李溢拎在座椅的前面。我們愉快的繞著禾花湖綠道兜風。或許她也是憋在家太久了,迎著春風,她顯得很興奮,話匣子打開,不停的提問題,要我說她小時候的故事,問出生的那一天情景,學走步的樣子……儼然一本十萬個為什么,討論得不亦樂乎。這讓我想起了我六歲的年紀也經常這樣問爸爸媽媽。
“你出生的那一天,正好就是大年三十,上午十點鐘,你媽媽上廁所時喊了一聲:說寶寶要出生啦!”我把電動車停在了渤海公園,靠湖邊的綠道邊,抱著李溢坐在草地上繪聲繪色的講著。
“是羊水破了嗎?”她仰著頭瞪大眼睛看著我。
“是啊,這你也懂啊哈,這么聰明,”我繼續的說道,“然后媽媽就讓爸爸在柜子里面拎起了一大袋紙尿片啊、奶瓶啊、小衣服呀、還有大毛巾這些用品。這時候婆婆買菜回來啦,緊張的擦去手上的水漬,跟爸爸一起扶著媽媽往醫院方向趕……”
“然后呢?”
“醫生姐姐檢查了之后,就說還要再等一等才能進產房。媽媽疼得嗷嗷叫,用力的握住爸爸的手!”我繪聲繪色,同時用力的握了握李溢的小手掌。
“那是不是我在媽媽的肚子里面踢呀?這么疼。”她皺眉。
“那這個就要問你哦,寶貝兒。”
“嗯~我不記得了,”她若有所思,“嘻嘻~然后呢?然后呢?”她迫不及待的拍了拍我的大腿,追問。
“護士姐姐把哭天喊地的媽媽推進產房,爸爸不能進去,跟婆婆在外面著急的等著你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
“等啊,等啊,過了十分鐘,又過了十分鐘……爸爸在產房外面著急的來回走動。一直到下午1點多,產房的大門打開了,一張床被推了出來,只見上面躺的是你媽媽,蓋著一個厚厚的褥子,旁邊躺著一個小娃娃,裹著一張大毛巾,小臉蛋兒露出來,正在閉著眼睛睡覺……”
“嗯,這個就是我。”她得意的像是揭開迷底。
“嗯,對啦,這個就是李溢,來到這個美麗世界的第一天。”我說,“奶奶說李溢這是要趕著出來吃年夜飯呢,哈哈。”
那一天我們繞著禾花湖騎了一圈的單車,故事也從出生第一天一直講到了拉的第一坨屎,走的第一步,吃的第一口米飯……
下午五點鐘,李雅匆匆的過來拉過女兒一聲不吭的就往回走。她今天穿的裙子,應該不太適合騎電動車吧,我突然好奇,向前跟了兩步,她出了大路往右拐,一直向前走了20米,拉開了停在路邊的一輛SUV后排車門,扶著李溢進去隨手把門關上,自己打開副駕駛車門鉆了進去。
這車有點熟悉,是去年我在她單位門口等她,碰見到的那輛車。
我的心跳加速,不受控制的從這些蛛絲馬跡中理性分析:如果是滴滴車的話,是沒有必要單獨坐到副駕駛的;排除了滴滴車司機。有可能接她們的是他的親弟弟,但弟弟或親人沒有道理刻意把車停的遠遠的,刻意躲避……
漫長的等到下一個周六,我再一次約李溢,與疫情之前左推右搪的態度不同,她爽快的答應了。這一次她來接李溢,我確切的看到了停得遠遠的是同一輛車牌的車,而坐在SUV里面的男人就是她的那個胖同事!
“靠!這么快就搞在一起!”我百感交集,口干舌噪。
從公司步行回家的路上,有15分鐘的距離,我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人家現在是單身,愛怎么過怎么過?你無權過問!”
今天毛琪琪下班去買菜,應該下午六點才回到。還有半個小時,我坐在家樓下的美宜佳門口的小凳子,抽著煙尋思著。
這一棟樓全都是帶精裝交付,很多戶已經入住,包括了很多酒管公司承租下來公寓經營民宿。適逢周六,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女絡繹不絕,甜蜜的牽著小手,遛著小狗,拎著大袋小袋的零食進進出出。
美宜佳士多隔壁是樓上洛溪民宿的小前臺,一對學生模樣的情侶正在辦理退宿手續。女孩子面容姣好,一米六的個子,扎著蓬松的丸子頭,臉頰緋紅,破洞寬腿牛仔褲加露臍的針織緊身短袖。女孩子與男孩子十指緊扣一轉彎在我面前經過,拐進了美宜佳。
“年輕真好。”我看著女孩子的背影想。
我重新點燃了一根煙,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李雅在電話那頭。
“哦,到家了嗎?”我平靜的問。
“是啊,有什么事?”
“哦,在干什么呢?”
“做飯。”聲音顯然有些不耐煩。
“你跟你那個在一起了吧?”
她愣了一下,回答:“是啊,有什么問題?”
“沒啥。”雖然這個答案是意料之中,但聽到她嘴里說出來,心里不是滋味。
“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做飯了。”她準備掛電話。
“等等!”
“有什么就快點說!”
“你們不會住在一起了吧?”我沒想過我會問這句話,我直覺認為可能性不大;這個問題顯然是為了避免過早掛掉電話所帶來的不適感。
“有什么問題。”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我的腦袋里面是“嘩”的一聲化開,像是剛擰開蓋子的可樂瓶一樣的泄氣。
“你~”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深吸了兩口氣,“那你們結婚了沒有?”
“你這個人很奇怪,我結沒結婚,我選擇跟誰在一起,跟你沒有任何關系。”她語氣慍怒。
“我是關心我女兒,這對我女兒很重要,”我深吸了一口煙,“你知道重組家庭對一個小孩意味著什么。”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那家里還有誰住?”
“還有我媽。”
“那你們到底有沒有結婚?”
“沒有。”她說。
“他對你怎么樣?”
“比你好的多。”
“謹慎些吧!”
“這個不用你教。”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吧?”
“今年疫情期間。”
“哦。”
“……”一陣沉默,我重新點燃了一根煙。繼續問道:“女兒叫他什么?”
“叫叔叔,她只有一個爸爸。”她理所當然的說,剛才那一段對話,顯然她已經有所準備。
“我女兒跟誰睡?”
“她一個人睡咯!”
“……”
“女兒怕黑,這個你知道吧!”我努力平復情緒,讓語氣不至于顫抖。
“唉,大佬!小孩會長大的,她比你想象中要堅強,不用你擔心。”
“李雅,我覺得你有些不理智。”
“有什么問題,我做事要經你同意啊!”
對話開始針鋒相對。
“你們還沒結婚就睡在一起,女兒怎么看你們?”
“…李啟聿,多一個人去照顧李溢,去愛她!沒有任何問題。”
“你是不是有點自私呢?以后女兒長大了,是不是也會認為未婚同居是正常的?”我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假如你們分手了,我女兒怎么又看待感情和家庭的關系?你有沒有想過她成年以后的婚戀價值觀?”
“……”她一陣沉默,有可能她并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也有可能是那個男人持續給她的溫暖和關懷讓她沖昏了頭腦;特別是剛離婚這段日子,攻勢一定很迅猛。
“反正李溢是沒有問題的,我會跟她做好溝通。”她思索了一下,斬釘截鐵的說。
“你們以后也會生小孩,小孩之間的關系怎么處?”
“我不會再生了。耗不起!”
“看來這兩年分居,你也沒閑著,離婚證一扯就住在一起了。”我冷冷的說。
“呵呵,隨便你怎么說。這幾年我在你這里不待見。不代表沒有人向我伸來橄欖枝。我條件很差么,都是我沒看上而已!其中不乏處級的干部跟我表白……”
“那你為什么偏偏選擇這么一個…?”為了確保禮貌,我把那句‘又胖又丑’的形容詞咽了下來。
“人家對我好啊!”
“你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在婚內的時候,他就沒停止過的去追你,這種人品,你覺得過關嗎?”
“大佬,人家之前是有女朋友的,分手之后才跟我在一起。”
“對啊,那你單位的人不會說閑話?還沒離婚就拉拉扯扯的。離婚手續一辦,兩人馬上同居出雙入對的上下班……”
“我單位誰在講是非?你告訴我!”她打斷。
“不用糾結議論與否,這些事兒難道人家沒眼睛看嗎?”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些,我怎么過,你以后怎么過,都有各自自由和選擇的權利。”
“這都沒問題,但現在我女兒在你手上,你得考慮她。”
“你別在這里裝蒜,結婚的那幾年不見你關心她,現在在這里裝出一副慈父的樣子給誰看?”
“是!我承認之前對她的關注太少了,我也承認分開的這兩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掛念她。”我眼眶有些濕潤。
“……”
“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做飯。”沉默了一會兒她不耐煩的說。
“嗯,我建議你跟女兒說一聲,就說媽媽跟這個叔叔已經結婚了。”
“……”
等了一會兒,她依然沒有回應我。
“你跟她說:‘媽媽已經跟叔叔結婚了,所以在一起生活。’這是為了她以后的身心成長健康。可以嗎?”
“唉~得啦得啦!”她長舒了一口氣,以平靜的口吻結束了這通電話。
我踩滅了地下的第三個煙頭,站起身。太陽已經下山,天色慢慢的昏暗下來。
批判教育完李雅新的感情生活,接下來我將面對下班回來的毛琪琪,還有與她共同的生活。
分開的路,愛!已然不再屬于彼此。有句話說: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我必須承認的事實是李雅已經遠離了我的生活,從去年十一月份簽字離婚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從“自己人”變成了“別人”。而別人的人生,我無法站在道德致高點評價;我不是參與其中的人,所以很多時候對方的感受我也無法了解,如果因為我的評價而對她造成了傷害,其實是一種‘作惡‘的舉動。經營好自己的生活,讓自己過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憑什么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別人卻要為你忠貞一輩子呢?神經病!”我惡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讓自己能夠清醒一些。
就在這一天的晚上,當我再次點開李雅微信時,發現她用了幾年的頭像更換成了一只肥貓頭,簽名換成了“一只臉大身胖的貪食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