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老夫回來了。”朱允炆推開門,沖向屋內。
屋里很大,像是個小別墅一樣,四周的墻上掛滿了梅花的畫,書法還有標本,屋里有一張半圓形的玻璃桌,桌子對面是一張又長又寬的奢華紅木連椅,墊子上也畫著傲雪獨綻的紅梅。
一位老者正半躺在紅木椅上,吊著很老氣的煙斗,吧嗒吧嗒的抽著。“呦,我們的散仙回來了?又去哪散去了?錢花完了又來宮里借錢是吧。”老者懶洋洋的,語氣中略帶挖苦。
小川四郎四下打量這間屋,屋里好像有沒花的香氣,不止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正走進一朵紅梅的花蕊中。
老者看到小川四郎進來,一下從紅木椅上坐了起來:“老菊,怎么帶來個外人?還來八層了?你瘋了嗎?天天當散仙當出癮了是吧,什么野狗也往家里帶。”老者的話很沖,讓人心里不舒服。
“別別別,這是老夫的徒兒,信得過,信得過。”朱允炆忙賠不是,看起來他也不想招惹這位老者。
小川四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給老者鞠躬作揖:“對不起對不起,小人不知,多有打擾,請勿怪罪。”四郎悄悄地抬起頭端量老者。
老者和朱允炆的歲數好像差不多,古稀之際的他滿臉皺紋,干巴蠟黃的臉上瞪出圓溜溜的眼睛,眉毛已經完全花白了,服服帖帖的粘在眉骨上。老者的胡子非常柔順,像是精心打理過的,長髯蓄到了胸前,像新毛筆上的白毫。老者的白發也像道士一樣盤起來,用一條泛白的藍緞綁著。
老者不屑的打量小川四郎,他的聲音蒼老但清晰可辨:“你叫什么,你是老菊的徒弟?老菊什么時候招收徒弟了。”
“小徒姓言,名明合,師父前些日子才認我做徒弟,到如今不過一周天左右。”小川四郎小心翼翼的說。
梅老看了看小川四郎,沒再多說,繼續心不在焉的抽煙,“你回來干什么啊,莫不是要給你徒弟在行宮求個一官半職?這我可得提醒你,就算我答應了,沒有宮主同意,門兒都沒有的。”
朱允炆當然知道,嘿嘿的笑著:“怎么可能,這小子修為太低,但是很有潛力,未來可能是超越老夫的存在。所以老夫想帶他來行宮認個門,將來也好給行宮培養個人才。”
梅老吊著煙斗冷笑:“呵,原來是找宮主的,我還以為是來扒后門的。”梅老取下煙斗,吐出一口濃煙,“宮主馬上回來了,他這些日子正休假,昨天夜里被老竹接回來的,聽說那邊要有大動靜了,小皇帝越來越瘋狂了。”
朱允炆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坐在紅木椅上和梅老聊起了天,小川四郎不敢輕舉妄動,規規矩矩的站在師父身后。
“我跟你說,那幾天下雨的時候我回去看了一眼,朝上亂成一團了,申時行非說要辭,眾人攔都攔不住,最后還是小皇帝下了旨才沒讓他走成。這小皇帝恐怕是個妖魔,二十七歲就如此心恨手辣。”梅老和朱允炆的關系好像很好。
朱允炆看起來并不關心大明的局勢,他換了個話題:“老梅,你蜀龍宗這些個年月還好嗎?聽說最近川渝的行宮被家族針對了?”
“是啊,就因為家族的人嫌我們的丹膏搶占了他們的市場,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起內訌呢,最近東南的倭奴越來越猖獗了,我看咱們這個行宮恐怕辦不下去了。”梅老面露憂色,“蜀龍宗還好,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只是近年來民間修行者增多了,家族的越來越少了。”
“唔,確實,家族越來越不行了,家族中的矛盾,國家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了,需要一個終結這一切的人了啊。”朱允炆感慨。
“噔噔噔。”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對話。“宮主回來了。”梅老神色嚴肅起來。
吱呀一聲,門輕輕推開,來人是一個五十多歲,體型中庸的男子,男人戴著高高的烏紗帽,雙目銳利有神的看著屋內的人,他的眼睛非常好看,鷹眼冷光如刀,讓人不寒而栗,眼神中帶著疲倦,但又不屈的射出雷電般的寒光來。兩鬢隱約可見幾根白發,一簇山羊胡黑油油的發亮。
身著緋紅色的孔雀常服,腰挎鏤金腰帶,全身都散發著自信而公正的氣勢。
“嗯?你是哪位?”來人看看小川四郎,向屋里走去,“梅老?這是你孫子?”那人看到朱允炆,臉上的表情放松下來,“菊老也回來了,正好正好。”那人不知何時拿出一瓶酒,“秋露白!來一盅?”
朱允炆笑起來,“哈哈,果然還是宮主大氣,聽說你休假了?不是吧,宮里現在管的這么送?”朱允炆想到小川四郎還尷尬的站在旁邊,便給宮主介紹,“宮主,老夫的徒弟,也是可憐之人,潛力非常高,未來一定能比老夫厲害。”
宮主上下打量四郎,開心的笑,“哈哈哈哈,可以可以,菊老也收徒弟了,活久見啊活久見,本官相信你一定很有實力,這可是菊老唯一一個徒弟。”說著摸了摸小川四郎的頭。
“小人言明合,聽聞宮主大名,早想見上一面。”小川四郎向宮主作揖,恭恭敬敬的樣子惹得大伙都笑起來。
“不用拘束,來這里的都是朋友,本官是御海長生宮宮主,大明吏部侍郎譚胥巖,怎么樣,御海長生宮還行嗎?這可是歷時五十四年建起的,至今已經有四百多年了。”
小川四郎正要夸贊,腦中靈光一現:
“斷峽幽凄深千仞,男女翁童居桃源。萬尺險山綠林起,海天共色日輪傾。百丈巨洞金灘上,華殿通天空穴藏。要問凡間何為美,最是御海長生宮!”
“哈哈哈哈,好詩好詩,沒想到菊老的徒弟還多才多藝的呢,你這徒弟本官有點喜歡啊,有時間本官一定讓犬子和你交流交流。”譚胥巖看起來心情很好。
“宮主,其實老夫來這里是有一事相求,還望宮主給個方便。”朱允炆一改往日的老頑童形象,他好像很怕得罪宮主,也好像是可以和宮主保持距離。
宮主看朱允炆態度冷淡,只好把酒放在玻璃桌上,“唉,說罷,力所能及可以通融,畢竟你是宮里待得最久的管理員。”
“老夫想讓徒弟到比武大會上試試身手,不知道能否給個申請,宮主知道的,游者沒資格報名。”
“原來如此,當然可以,本宮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現在給你寫申請。”宮主從玻璃桌下抽出一張紙,挑了根毛筆附身寫。
“老夫謝過宮主。”片刻之后,朱允炆接過蓋了章的申請。章印也是龍紋,小川四郎耐不住好奇心,問道:“這龍頭紋有什么寓意?只有御海長生宮有?”
宮主答道:“行宮紋,天下行宮皆用此紋,以示行宮身份。”小川四郎點點頭,跟著朱允炆走出梅室。
宮主將二人送到升降,回到第九層。
“沒想到宮主答應的這么快。好了,小四,你先到四層等老夫,老夫去給你報名。”朱允炆沒等小川四郎同意就瀟灑的走了。
“好吧,看來我只能到四層等他了。”小川四郎無奈的摁亮“肆”,升降轟隆隆的向下墜去。
“老子跟你說了,別去找那個王八蛋,你就是不聽是吧!現在好了,人家要你五百兩!”小川四郎一下升降就聽到有人在爭吵。
“別說了,付哥,他被騙了也很傷心啊。”周圍人在勸被叫做付哥的人。
小川四郎找了個地方坐下,招呼小二:“小二,一壺竹葉青。再來四兩豬肝。”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端來一小盤花生,繼續忙去了。
小川四郎心不在焉的吃著花生,心里空落落的,來這個世界已經一周多了,自己的修為好像沒什么增長,雖然知道了不少事情,但感覺自己的前途還是有點迷茫。
四郎眼前一閃,他抬頭一看,對面不知何時坐下一位同齡女子。
女子看了看小川四郎,聲音很虛弱:“我能在這里做一會兒嗎?周圍都坐滿了。”
女子長得很英氣,短發烏黑,稍顯凌亂,有一兩簇雜亂的豎起來。面部的輪廓分明且立體,每個骨骼凹凸的角度都近乎完美。濃濃的彎眉緊束而細長,兩只偏細丹鳳眼在眼角處微微吊起,眼神中放出冷艷的光,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恰到好處的雙眼皮又增加了她的可愛與秀氣。高挺的山根使整個鼻子活起來,鼻頭略寬但并不影響整體。深深的人中像溝一樣連在鼻尖下。仔細觀察會發現,兩顆小到看不見的痣點在薄厚均勻的櫻桃小嘴左上角,說話時露出雪白的皓齒,口中清新的氣息撲向小川四郎,他嗅到一股白桃味。
小川四郎心跳停了一下,開始紊亂的跳動,心里好像有人在敲門,敲個不停。這是心動的感覺嗎?想不到我一個理工男死后居然能在異世收獲愛情。
小川四郎僵硬的點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女子,“當然可以,我看你很虛弱,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吃些東西,我能問問你叫什么嗎?”小川四郎沒想到自己對愛情這么主動。
女子被他盯著有些害羞,“我叫張之賢,弓長張,之是之乎者也的之,賢是賢惠的賢。你能否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有些奇怪。”
小川四郎一下慌了神,“啊,這……真對不起,凡人沒見過下凡的仙女,看的有些入迷。認識一下,我叫言明合,語言的言,大明的明,合作的合。今天初次來行宮,你是明人?為什么來東瀛。”
張之賢聽到仙女之類,噗嗤一笑:“我可不是什么仙女,我確實是明人,至于來東瀛做什么,恕我無禮,不能告知與你。”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小二端上來一盤豬肝,順便將酒杯放在桌上:“客官,這是您的四兩豬肝,上好的竹葉青,店里都沒有多少了。”
小川四郎抓起木箸,夾起一片豬肝就往嘴里塞,他慢慢的品味著濃郁的香味,看到張之賢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忙問:“張小姐要吃些什么,既然坐在一桌,就不要相互客氣了,都是緣分,你我二人做個一頓飯的朋友可好。”
張之賢連忙擺手:“我怎么敢讓別人請客,都是民間修行者,身上幾個錢自己都不夠用,你叫我本名就行,我聽不慣那么文縐縐的稱呼。”
四郎見張之賢對他有些冷淡,假裝慍怒:“你這就是不給我面子了,放心,一頓粗茶淡飯錢我還是能付得起。”
張之賢看他這么熱情,不好拒絕,“那好吧,多謝言先生了,麻煩要一碟鹵牛肉?”
四郎聽到張之賢同意了,底氣十足的點菜:“小二,一斤牛肉,再來兩個夾饃,另外……”小川四郎看著酒壺,又看看張之賢,張之賢立馬會意,點了點頭。“另外給我拿個酒杯。”小川四郎確實不差這點錢,畢竟自己也是家族的人,為了有好感的女孩子,他要顯出自己的面子。
過了幾分鐘,菜都上齊了,張之賢也耐不住自己的肚子了,它已經咕咕的響了好幾聲。
小川四郎給她倒上酒,端起酒盅,“能喝酒的女生可是不多見啊,我敬你一杯,敬我們一頓飯的友誼。”張之賢靦腆的的端起酒,不知說什么好,自己實在是太餓了,身上還掛了彩,身心俱疲,戒備的心也松弛了。
酒過三巡,小川四郎看著一摞碟碗,心里有點絞痛。這位怎么這么能吃啊,這么好看的女生,沒想到是個吃貨,四郎細細的算著賬,一斤半牛肉,三碗面,三碗粉湯,四個夾饃,另外還要了倆燒餅,吃到后面越來越大膽了這是。
小川四郎又看著旁邊的四瓶酒,這一瓶雖說不大,怎么也有二三兩吧,小川四郎只喝了一壺,剩下三壺都是這位喝的,而她現在卻沒有絲毫問題,只是臉蛋白里透紅,看起來不過是喝了點兌酒的水。
小川四郎認為這酒不可能兌水,因為這可是民間修行者最大的集市啊,怎么也不可能不講信用。他只好在腦海里繼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