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父親的話題,沐陂很少寫,若是作文題中出現了,沐陂就會傾盡所能去想想他跟沐大喬之間可以寫的事情,三言兩語再加上三分情感七分文筆,講述父親與兒子之間的綿綿真摯的父子情。
比如沐大喬早年開摩車,每天早上都會送他上幼兒園、上小學和上初中。沐大喬如何冒著大雨穿著雨衣背著他回家。方曉玲打他罵他時,沐大喬偶爾上前的勸阻,而大多時候沐大喬都是在一邊看著的。當然,這個沐陂是不會寫的。
他討厭作文,討厭它的要求,一定要積極向上的,內容要健康,感情要真摯。簡而言之就是三觀要正。對沐陂來說寫作文,就好像是把自己跟洋蔥似的一刀一刀切開給別人看,要惹得人流眼淚才好。
他想要隱藏自己,又在寫的過程中無意識地暴露自己。
沐大喬的背影,就參考了《背影》這一課。
沐大喬沒怎么給過童年的沐陂多少笑容。在童年的沐陂眼里,沐大喬是成熟穩重的大山,有沐大喬在,一切都可以有依靠,一切難題都可以解決。
他不抽煙,或者幾乎不抽。不過受環境影響,倒是臟話連篇。幸好是沐陂沒有受到這個的不良影響。同為男性,沐陂認為,抽煙說臟話的都是粗俗的混混行為,不可以沾染。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討厭煙味,很臭。
更是高中坐大巴回學校,車里有個中年人煙癮犯了,居然在車里抽煙,大巴車里不是不能抽煙嗎?公共場所啊!沐陂絕望,其他人沒說什么,乘務員也不管,何況司機都在前面開車窗抽。他提醒無果,算了!
隨著長大后,沐陂發現沐大喬變了,變得越來越偏離他心目中的形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從分家了,爺爺走了,蓋房的蓋房,賣地的賣地,手里都攥著幾塊錢了,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一樣。
以前干活,不管多辛苦都會去做,現在是一點活都不想干。人家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沐大喬是三天打魚半個月都在曬網。
再就是跟著他兄弟們喝酒、抽煙、賭博。過年玩玩也就算了,哪有過完年了還一直在賭桌上的?方曉玲看他那越來越不成器的樣子,有幾個小錢就嘚瑟,正事不干,一干活就罵這個婆娘做事如何,那個老鬼不會干活,問候人家祖宗了都。
一個晚上,大半夜十二點還是凌晨兩三點了,方曉玲見他還不回來睡覺,氣不過,就去掀了他們的牌桌。
厲害啊!
這事還傳開了。沐陂的奶奶還罵方曉玲做的什么事,人家要不是看著她是沐大喬的老婆,早就動手打她了。
方曉玲跟沐陂說,你爸變成這樣,十有九都是你奶奶給慣出來的。你說說他也才四十多歲,人家都五六十歲還來干活,他就干不了了,喊手疼,手疼能摸牌?以前我還能管著點,現在管一下什么話都能罵出來。你是他兒子,他不敢說你什么,你平時也說說他,讓他別老去賭,一個家庭被毀,就一個賭字。你看看你燕姐的老公,也賭,跟你爸湊一堆了,三個孩子都不管不問,飯都不做,就知道往牌桌鉆,你燕姐說要不是看孩子小,她才不管了呢,要不是孩子要吃飯,她都不會煮的,便宜她老公。
沐陂次次這么聽著也是煩得要命,沐大喬的形象已經在他心目中崩塌了,成了一個地痞流氓,怎么說都是表面應著你的話,下一秒轉頭忘光。
他記得有一次冬天烤火,沐大喬在抽煙,他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從他嘴里搶了煙扔地上踩,說:“讓你不要抽,還抽。”
他三伯就說他,兒子怎么能管到老子的頭上。
他們家那種傳統保守的思想讓沐陂受不了,講不通。
沐大喬也就那樣了,沐陂已經不想管了,他跟方曉玲說,沐大喬他想賭就讓他賭吧,最好是把所有的錢都輸光了才好,也別讓我替他還也別管我要。
人一有錢,就會變壞。這話還挺有道理的。而人一有錢,沒有一個好環境,也是會變壞的。這個放在沐大喬身上更適合。
地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就剩了一套房子和一塊地,沐陂已經表示不想要了,他自己可以打拼自己的生活,他不想留在那里活著像個尸體,沒有任何思想,只是一日復一日的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