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酒會的流程單發到客戶手中時,倪風才知道。他想要換人,可是已經晚了,溫知夏已經到了酒會現場。縱然倪風心里不情愿,卻還是將表面工作做到了位——熱情地迎接與介紹。
只是他縮短了授課的時長,將預留的給溫知夏的時間縮短了十五分鐘,而且“善意”的提醒她——千萬不要說這也不賠,那也不賠,再嚇走了客戶。
其實,溫知夏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業務員展業中有沒有不規范的地方。
她特意提前抵達會場,果然發現業務員跟客戶說的都是產品的賣點、優勢,并沒有提示客戶注意條款的免責和注意事項,個別人還有夸大產品的情況。她心中更加堅信倪風管理的銷售部有問題——也許是默許的縱容,反正倪風一向都是業績至上,利益至上。
溫知夏邊走邊聽,當她聽到有業務員講得不對的時候,會立刻上前糾正,并對免責事項及未來理賠可能會遇到的問題進行了詳細的介紹。
“哇,你真是太專業了。”
一位中年老客戶給溫知夏豎起了大拇指,她投保了很多保單,不同的公司,不同的業務員,可是卻只有溫知夏如此細心、耐心,又專業通俗地將需要關注的問題都跟她解釋清楚。她立刻決定,以后就在友愛買保險了。
“每一份保險幾乎是要陪伴客戶大半生的,購買之前,讓客戶應該都認真考慮,代理人推薦的保險是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這樣就能避免,后續理賠的額問題,避免雙方產生糾紛……”
講課時,溫知夏洋洋灑灑地,講了很多長短出的管控舉措,原定的時間被無視,授課時間遠遠超時。
同時也由于溫知夏講了太多拒付、責任免責等方面的案子,導致今年倪風的銷售會,成為了銷售管理部歷年來主辦的最凄涼的一場酒會——全場僅做成一單。
溫知夏高興地與這唯一簽約的客戶握了握手,被保人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名字叫沈敘敘。看起來大約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體態豐滿,頭上系著一條紅色的絲帶,顯得人很俏皮。戴著白玉鐲子的手被她身邊的人緊拉,拉著她手的人則是她的愛人馮德柱,二人看起來十分親密。
果然,一場酒會下來,所有的業務員頗有微詞,拉著倪風拼命地吐口水、告狀。
溫知夏冷冷地看著,卻依舊認為自己做得對,保險產品就必須摒棄過度包裝,更不能夸大賣點。
她看著亂糟糟的會場,找服務員要了一個話筒。
“喂,喂……大家聽我說。”她通過麥克,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我知道大家今天對我頗有微詞。但是,我也想告訴大家。保險不同于其他產品,每一張保單都必須實事求是。客戶信任我們,將自己的身價保障交給我們來做,我們就必須要幫客戶選擇最適合的險種,明明白白,不賣貴的,只賣對的。老老實實賣保單,也是能吸引客戶的。不信,我們問問沈女士。”
溫知夏將話筒遞到了沈敘敘面前,“為什么愿意現場購買保險?”
溫知夏現場詢問沈敘敘和馮德柱,其實也是想她做個分享,增強一下其他伙伴的安心。
“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沒看到什么合同。”
沈敘敘一看就是老實人,說的話都很實在。
“我自己并不太懂保險,是我老公覺得我們公司繳納的保障比較低,所以我們想補充一些。”
“那你買保險會怎么選擇呢?”溫知夏循循善誘地引導。
“我覺得保險不圖收益,就看保障。如果圖收益,不如直接去買基金股票了。我就是想用現在少一點的錢,買未來高的保障。這就類似于,飛機座位下面的降落傘,用不上最好,但真需要的時候,也不能沒有,或者有破洞。”
沈敘敘的回答既生動又形象,讓溫知夏很滿意,她頻頻點頭,鼓勵沈敘敘繼續說下去。
沈敘敘看了看她老公,在她老公點頭后,她才繼續說到:“我聽說友愛的服務很好,尤其是倪經理。我朋友跟我說,他是以前也是行業內的金牌銷售,后來又轉為了內勤經理,現在管理所有業務員,客戶有問題只要找到他,都能解決。”
溫知夏看了眼倪風,沒想到他在客戶中的口碑居然這么好。只是不知道沈敘敘說的“解決問題”,是不是符合原則。
“我還聽說,倪經理的客戶出險后,理賠都很快。我買保險就是為了有保障,所以肯定會選他。溫經理說得也對,保險更注重的是對未來風險的保障,我老公也贊成我的看法,所以今天就投保了。”
沈敘敘將話筒交換給了溫知夏,溫知夏拿過話筒,順勢說到:“我相信沈女士的話,也相信倪經理的服務一定對所有的客戶都是一視同仁的。生活中,我們總是想追求公平,但是大家都知道,絕對的公平是很難得。但是保單的條款卻能做到這點。同一個險種的保險條款都一個標準,任何人都不存在特權主義。天花亂墜的包裝,都不如誠懇又適合的推薦。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推薦適合客戶的產品,而不是唯利是圖。”
溫知夏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看著倪風的。
倪風也聽懂了溫知夏話里的暗示,他不屑地冷哼一聲,隨后,笑著陪著沈敘敘夫妻去服務展柜辦理了投保手續。
科技時代,投保流程都已經實現了電子化。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沈敘敘在手機上就完成了投保流程的操作,沒用上五分鐘就完成了投保。
夫妻二人手拉著手,拿著工作人員送的禮物,開心地離開了會場。
可是其他人,尤其是業務員,就一個個怒氣沖沖地走了。
溫知夏忽略掉那些瞪她的白眼,主動找到了倪風。
“倪經理,我發現了一些問題……”
她將酒會上看到、聽到的問題都一一告訴給了倪風,比如沒有講解免責條款,沒有如實告知保單的特別約定,夸大保險責任,或者給了不當的承諾。
“倪經理還是需要檢視一下,是不是我們的業務員培訓有問題。要不然,怎么大家的話術都差不多呢。”這也是溫知夏發現的另一個不合理之處——業務員的問題都很集中,很多話術都是固定的,一聽就是經過練習、背誦下來的。
“溫經理,你沒有做過銷售,但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那商場里賣女裝的、賣化妝品的,甚至菜市場賣肉的老板,是不是都會說她們衣服、化妝品、肉有多好,有多便宜。”倪風準備給溫知夏講講基本的銷售知識。
“銷售人員對客戶強調產品的優點和賣點,偶爾夸大也能理解,但是后期客戶有意向后,講解條款都是要嚴格按照合同的。注意的事項在培訓課程中都有提示,老師肯定也都告知了代理人,不會故意誘導客戶。但是像今天溫經理這樣上來就說什么不賠,什么免責,客戶怎么會想買?王婆賣瓜,不自夸,難道自損嘛?”
“可是銷售人員如果養成了不好的銷售習慣,都會讓公司面對風險。而且公司賠付率偏高,說明不是一個人的問題,銷售管理部更應該是嚴格管理,如果我發現問題出在管理部內。無論是誰,一定從嚴處理。”
“好啊!”倪風冷笑,“希望溫經理能查出來。”
雖然倪風死鴨子嘴硬,但是他心里清楚極了。溫知夏是專業人士,既然她已經鄭重地跟自己提出了問題,那就一定是發現了問題,而且聽起來存在的問題還不少。
倪風駕車回到辦公室,隨后拿起電話,打給了白一光。
“一光,你平時在營業區,可以多觀察一下代理人代辦的理賠業務。是不是本人辦理,知道不知道自己辦了什么。如果有問題,要立刻告訴我。”
“好的,師父。”白一光立刻應了下來。
“還有,你也中留意理賠部的一舉一動,如果有什么新動向,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倪風擔心溫知夏會不會直接自己去查。
“好的,但是師父,你要是想知道溫姐姐她們干什么,可以自己去問吧。”白一光覺得溫知夏性格很好的,如果自己去問,她一定會告訴自己的。
“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事都問那么多。要是能帶,我不就帶了嘛。”倪風對白一光一向沒什么耐心。
白一光這一次學乖了,乖乖地應了下來,沒有再追問為什么。只是聽話地經常出入理賠部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