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使人格外敏銳。
——《約翰·克里斯朵夫》
感情有理智根本無法理解的理由。
——《月亮和六便士》
圣誕節的中午,刑警張警官告知魏藍,不需要再與毛三接觸了,警方已經在平安夜當天順利收網,抓獲毛三團伙和張得利團伙。
這個張得利就是制售假煙的“張總”。
順藤摸瓜,查到劉公子和樊小平。
魏藍聽說之后,唏噓不已。
......
沈老八的事情沒有掀起波瀾。
然而,沈老八的心態還是出了問題,過了幾天,主動跟學校提出暫時休學。
盡管魏藍他們很是替他可惜,奈何沈老八去意已決,元旦前就收拾行李回老家去了。
走之前,321宿舍集體喝了頓酒。
當天晚上,全員喝醉。
列席酒宴的王大頭同樣喝多了,抱著沈老八哭的稀里嘩啦。
......
金二姐出院了,再次張羅著請客,被魏藍和王大頭再次婉拒。
金歡喜在醫院的工作著實不錯,加上做事麻利、為人爽直,深受領導和科室同事的喜愛,經醫院和老家縣醫院溝通,把金歡喜留了下來。
金歡喜和魏藍單獨吃過一次飯。
那天,魏藍到校外的小飯館吃飯,巧的是金歡喜有事兒從小飯館經過,正好看到魏藍,于是進去拼桌一起吃了頓飯。
飯桌上,聊的話題中心是金老六。
金歡喜依舊不能釋懷,但情緒上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多了。
臨別之際,金歡喜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咱們的命,是不是天注定了?”
這句話,魏藍在回宿舍的路上琢磨了好久,想起自己經歷的那些事情。
誰說不是呢,命運的確很神奇。
你想抗拒,你想從另一條路走,而命運已然在前面給你增加了一條岔路。
......
元旦前的這幾天,魏藍陸陸續續收到幾封信。
林妮的信,內容很嚇人,她有了。
魏藍很難理解,林妮一個,云朵一個,楊婕一個。
但他還不知道樊梨花的情況。
他已然麻木了。
這些女人,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與她們的關系,他以為他會心里負罪。
無論怎么自我譴責,負罪感并沒有增加,似乎虱子多了,無所謂了。
林妮在信中說,她被家里趕出來,躲在她姥姥家待產。
魏藍沒辦法回信,也沒辦法不回信,想了很久,到郵局給她匯了兩萬塊,囑咐林妮,既然決定要,那就好生養著。
......
“糖葫蘆”來信了。
唐凝的來信,字里行間很開心,因為她收到魏藍的信和照片,盡管只是一張合影。
小姑娘很聰明,來信很準確地猜中照片中哪個是魏藍。
唐凝再次強調她要考到魏藍所在的大學,和他見面,與他在一起。
她憧憬,她期待,她翹首以盼。
這次,魏藍沒有回信。
......
第一次收到魏青寫的信。
魏青想哥哥了。
小學生的字還很稚嫩,信很長,足足寫了十頁紙,從衣食住行說起,講學習,講生活中的趣事和煩惱,講朱大爺家的那條大黃狗,談到喜歡的同學和老師,不喜歡的同學和老師,內容很多很多。
魏藍搞不懂,妹妹平常寫作文通常寫個一兩百個字就寫不下去了,寫信,居然能寫那么長,那么長。
他回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以魏青的信為藍本,有選擇性地詳細介紹了自己在大學里的學習和生活。
叮囑妹妹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爭取考上一所更好的大學。
也許信還沒到妹妹手中,他就該放寒假回去了,他想。
......
最讓魏藍驚訝的是,居然收到蔣思佳的信,那個美好的女孩兒。
她的字很娟秀,非常好看。
蔣思佳一直在打聽魏藍的消息,這是魏藍的判斷。
他曾經以為蔣思佳不知道他在中學的時候一直關注著她。
她說,其實她知道。
但她不想因此耽誤考大學,更不想因此耽誤魏藍考大學。
她問魏藍,還記得那個春天嗎?
“記得,我記得!”魏藍心里默默回答。
她問魏藍,還記得學校教學樓之間的樹嗎?
“記得,我記得!”魏藍在心里吶喊。
她問魏藍,還記得她的模樣嗎?
“記得,我記得!”魏藍熱淚盈眶。
她問魏藍,愿意與她一起走接下來的人生道路嗎?
“......”魏藍無語,他很清楚,他沒有資格,不配擁有那樣美好的女孩兒,女孩兒還是原先的那個女孩兒。
而他,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他了。
隨信寄來一張照片。
蔣思佳穿著一件長長的白裙子,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兩只手背在身后,踮起腳,調皮地歪著頭,眉目含笑,像春光一樣看著鏡頭。
魏藍凝視良久,心頭沒來由地一痛。
魏藍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又撕掉了。
寫了撕,撕了寫。
最終只寫了一句話:“我依舊記得那個美好的春天,那個春天的美好,以及那個美好春天里美好的女孩兒。”
寫完這句話,魏藍泣不成聲。
……
簡單的東西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最好的東西一定是簡單的。
魏藍深信這一點。
他的大學生活過得一點兒也不簡單,復雜得讓他對人生產生了懷疑。
樊梨花和云朵音訊全無,距離會改變人的想法。
一個單純的男孩兒或將變成一個始亂終棄的人。
因為人的感情就像牙齒,掉了就沒了,裝得再好看也是假的。
就像斷過的紅線,怎么系,都會有結……
你對別人的好,縱有千般,對別人來說就像一粒糖,入口即化,吃了就沒了。
而你的壞,哪怕微不足道,就像一道疤痕,即便只是淺淺的一道,永遠也祛除不了。
人不會知道自己有錯。
一旦學會破罐子破摔,能將就,不講究。好比毒蛇,蛇不知道自己有毒。
“一九九七年,我們懷著沉痛的心情送別了……比如金老六,比如戴安娜王妃……”
“一九九七年,我們萬分悲痛,”魏藍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這一年對于魏藍來說,驚險刺激,充滿了諸多的不合理,就像坐過山車,人生的本來就有很多不確定性。
他曾經是迷茫的,迷途不知返。
他曾經是痛苦的,痛心又疾首。
但生活還是要繼續,做過好事,做過傻事,經歷過生活的磨練和人世間的考驗。
多多少少成熟了許多。
盡管他還不是很確定自己究竟需要誰,但他發誓再也不要渾渾噩噩地活下去了。
元旦前一天,辛穎約他一起看電影,在她的學校體育館。
一部很有意思的賀歲片。
12月31日。
校園里到處都是迎接新年的歡聲笑語,體育館里豎起一塊大幕,這算是一場露天電影。
電影播放設計成電影結束,新年倒計時開始。
魏藍第一次見到辛穎,一個短發女孩兒,精致、美麗,歡快得像一首節奏明快的舞曲。
看到這樣的女孩兒,就像從黑暗中走出來一跤跌進陽光里……
辛穎見到的魏藍短須濃密、長發至肩,差不多和辛穎的頭發一般長。
魏藍從老家回校以后就沒有理過發。再也沒有那股子陽光精悍之氣,人顯得很憂郁,唯有眼神依舊明亮。
有一種淡淡的成熟的味道。
辛穎第一眼看到就淪陷了,交談中詞不達意,語無倫次。
所以,每個人的審美都是不一樣的。云朵和樊梨花,甚至蔣思佳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魏藍,而辛穎喜歡。
看電影的大多都是學生中的情侶。
他倆完全不像情侶,開映后全程無交流。
只不過辛穎一直偷偷看他。
偶爾魏藍轉頭看她,她紅著臉像受了驚的小動物般低下頭,心里又羞又甜。
電影結束的時候,很多情侶抱在一起,激動地等待新年的到來。
這樣的環境,魏藍如坐針氈,轉身望著身旁的女孩兒,不由得尷尬不已。
女孩兒眼睛亮晶晶的,比夜空的星星還要明亮,她突然站起來勇敢地大膽地吻住魏藍。
魏藍一動不動,大腦一瞬間變得空白。
“30、29、28……”在現場山呼海嘯般的倒計時聲中,葛大爺在電影的畫外音中無限感慨地說:“1997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