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還在繼續。
路星塵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考慮怎么樣才能讓韓林進入寧安候府。
要不然他飄在府外,對這次抓捕任務起不到任何幫助。
路星塵撓著頭皮,左右思想。
本世界的他留著短發,撓起來很有感覺,這個世界的他頭發三尺長,盤起來一寸厚,怎么撓也找不著靈感。
韓林覺得這事不值得費神,道:“直接讓我進府不就得了,這對你項家六公子來說,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路星塵搖頭道:“假如你是潛逃者,你會怎么看待一個陌生的闖入者,尤其是這個敏感時期。”
“那我就偷偷的進府,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更不可能,候府雖大,但藏一個大活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再說了,你進府的任務是與人接觸,進而查探可疑目標,你要是藏在角落里不露面那還有什么意義?”
韓林一攤手,“其實在這個時期,即便不是時空警察,換成隨便一個普通人進入寧安候府,也會引起潛逃者的注意。除非我不進寧安候府。”
路星塵道:“進去是一定要進去的,但不能通過我的關系進去。”
韓林不解:“為什么?”
“因為我所寄身的這位項六公子,最近有三天不在寧安候府,難保不會引起潛逃者的懷疑,如果我再帶一名來歷不名的人進府,就更容易引起潛逃者的警惕。”
韓林不以為然,拿起路星塵之前列出的人員名單,道:“警惕又怎樣?大不了就是逃跑嘛,反正現在我們已經基本斷定,潛逃者就在這二十六個男性之中,到時候誰跑就是誰,更省我們功夫去挨個甄別了。”
路星塵鼻子輕哼了一聲,反問:“他萬一不跑呢?”
他把名單扯過來,指著上面的某個名字說:
“假如潛逃者現在是個廚子,而我們倆又暴露了,他在飯里下毒害我們怎么辦?假如他是個護院,半夜里朝我們捅刀子怎么辦?”
“最極端的是,寧安候項震寰也在這個名單里,如果他就是潛逃者,那就好玩了。要被他先發現我們的身份,那我們肯定死的很慘。”
“別忘了,這個潛逃者可是連自己的回歸路徑都刪除了,這么大的決心,沒準他在本世界是個殺人犯也說不定。”
韓林聽到這種可能,不禁倒吸了口氣。
路星塵聲音放緩,慢慢道:“所以說,我必須得讓你用一種特別合理的理由進府,還不能跟我有什么聯系。這樣的話,就算你暴露了,我們也不至于全軍覆沒。”
韓林皺眉道:“老大,我怎么聽你這話好像隨時要賣我一樣。”
路星塵沉思不語,忽地,他猛地站起身拍了下手。
“我想到辦法了!”
……
傍晚時分,項府一家人正在后堂晚宴。
開宴好一陣子,寧安候項震寰才發現五兒子項羽不在席間,詢問之下,才知道他去了玉林城參加詩會。
候爺大人還覺得挺欣慰,贊了句:“越發出息了,名聲都傳到玉林城去了。”
眾妾紛紛應承,交口稱贊,趁機一個個殷勤的往寧安候菜碟里夾菜。
路星塵從宿主的殘識中知悉,這個夾菜其實有著另一重的意義。
項候爺有個規矩,飯桌上吃了誰夾的菜,晚上就去誰的房里頭就寢。
所以,為了獲得寧安候的垂青,眾妾無不費盡心神去廚子那里探聽他長期的口味,再揣測他此刻的心情,以及當天菜品的優劣,綜合各種因素,像賭馬一樣,夾一道他愛吃的菜。
不過,路星塵作為從男人的心理出發覺得,吃菜什么的都是晃子,肯定是:西施夾菜我伸嘴,東施夾菜我掉筷。看誰順眼吃誰的菜啊。
他抱著獵奇的心情細心的觀察了這一過程,飯桌上眾妾笑語盈盈,將所有的博弈都聚于筷子上。
也許是寧安候今天不喜葷腥,也許是秦姨娘今天打扮的漂亮,項震寰舍下一眾鮮魚炒肉不食,最終選擇吃了塊秦姨娘的清水豆腐。
塵埃落定,其他一眾姨娘只得佯裝無事,強作歡顏。
路星塵向今天晚上的贏家看去,他以前沒仔細瞧過秦姨娘,這時細看,見她二八芳華,一身雪衣,端得是美女一枚。
此刻她正用手帕掩著半張臉,可掩不住的,所有的歡喜都已經落在了一雙秋水盈波的眉眼上。
路星塵又看了眼一張老臉的項震寰,不由得心中一陣艷羨。
只能是也夾了塊豆腐聊作安慰。
就在這時候,外房一陣小跑進來個家仆,進門報道:“打擾老爺夫人們吃飯,外邊來了個人。”
“什么人?”大夫人問。
“來人說,他是五爺給六爺找的書童。”
項震寰有些不解,“老五不是去玉林城了嗎,何時又找了書童來。”
家仆稟道:“小人不知,只是那人說有五爺的親手書信,小人這才前來通傳。”
項震寰招手,“叫他進來問話。”
家仆去了,不一會兒,領進來一個身高馬大的壯漢。
不是別人,正是韓林。
路星塵只當沒看見,專心埋頭挑菜吃。
家仆先把‘親手書信’遞給老爺,項震寰拆開一看,上面并無信息,只寥寥寫著項羽的姓名表字。
路星塵在仿人字跡這方面頗有建樹,沒有誰的字是他仿不了的。
可惜他接觸項羽時間太短,對他的文筆實在沒什么印象,不過幸好,他在書房里見過項羽的幾處留字,記下了他名字的寫法。
項震寰一看果然是自家兒子的字跡,抬頭問:“你方才說,羽兒叫你來府里做什么?”
韓林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恭敬道:“稟候爺,小人吳六,五爺叫我來給六爺當書童。”
一桌子人看著跟前這個黑塔似的男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要說招他來當護院還靠譜些,讓他來當書童,壓根不搭邊啊。
書童這個職業不說小鳥依人,起碼也要清秀和隨,不是年少幼子,起碼也要少于弱冠。
而眼前這位身形就不說了,年齡最少也三十多歲了,實在沒法讓人跟書童掛鉤。
大夫人率先表示了懷疑,“荒唐,羽兒怎么會請你這種人來寧安候府作書童。”
大家都點頭表示贊成。
轉頭看向項震寰,由他定奪。
項候爺也覺得不能理解,但看看手中書信,又確是五兒子的筆跡。
“到底怎么回事,仔細說來。”候爺把信拍在桌子上。
韓林不卑不亢,躬身道:“小人在路上碰到五爺,五爺說,家中有個六弟正在讀書,一沒人看著便跑出去到處玩。五爺雇我在項府看住六爺,在他自玉林城回來之前,一步不讓六爺出府,只要我看得住,五爺回府后便賞我一錠銀子,所以小人就來了。”
他剛解釋完,眾人還未置詞,路星塵已經跳起來,不滿地喊道:“五哥一定是怪我上次趁他參加詩會跑出去玩,所以尋了這么個貨色來看著我,我不要他當書童,讓人瞧見丟死人了。”
項震寰手指點了點,示意他坐下。
“你五哥也是關心你,要怪就怪你以前不讓人省心。”
項羽對項庭的學業一向嚴苛,韓林的這番說詞又入情入理,不光是項震寰,一桌子人也都馬上就取信了這個解釋。
大夫人也立馬站到項老爺一邊,道:“難得羽兒一番苦心,出了門還掛著你。”
眾人無不嘖贊,夸獎項羽思慮周祥。
……幾十里外,正在馬車上的項家五公子按下書卷,一陣噴嚏連天,馬夫都懷疑他受了風寒……
寧安候府內,路星塵還做著最后的抵抗,朝著大夫人央求道:“娘親,真的要讓這個漢子給兒子當書童嗎?”
大夫人含笑宴宴,“我看挺好的,你五哥不在家,我們又都管不住你。”
她打眼向項震寰看去,項候爺也微微頷首,拍板道:“就按羽兒的意思辦!”
路星塵一聲絕望的長嘆。
搞定。
吃完晚飯,大家各回各房。
路星塵回到自己住的房間的時候,剛掀開簾子,便看到他睡覺的床底下露出來兩條腿。
他唬了一跳。
掄起來椅子要動手,近了仔細一看,才覺得衣裳熟悉,居然是明寶鉆到了床底下。
昨天這丫頭在床上驚了她一跳,今天鉆床底上,又把他嚇不輕。
他放下椅子,抓著她的腿把她拽了出來。
“你鉆床底下去干嘛。”
明寶一只小手緊攥著背在身后,一張小臉緊張地說:“奴婢在打掃房間。”
路星塵早看見了她藏在身后的手,又見她這樣緊張,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在偷東西。
虧這小姑娘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可愛臉蛋,原來也是個有心眼的。
這樣一想,之前對她的好感便折了一大半。
不過由她去了,他并無意追問,只是笑著問:“現在打掃干凈了?”
“恩。”她忙點頭,“公子先用熱水泡會腳吧,奴婢這就給你暖床。”
“不用了。”路星塵忙擺手,“我現在還不困,你那個,去下房找找看,五哥找來的那個書童住在哪里,叫他到書房等我,我不信他之前說的話,還要再問問。”
明寶應了聲,出門去了。
剛出門不遠,便聽她尖叫了一聲,隨之又聽一個男人叫了聲。
路星塵聽出那是韓林的叫聲,忙從門縫里循聲看去,只見明寶和韓林在小院外的月亮門下正在小聲爭論著什么。
月光下,明寶在韓林壯碩的身軀前像只玲瓏小兔,但最后的爭論卻好像是她贏了,韓林留下句什么話,憤憤離去。
明寶走了回來,路星塵忙回身在屋子里坐定喝茶。
明寶推門進來,路星塵問剛才外面是什么動靜,明寶氣鼓鼓道:“五公子尋來的那個書童也太沒規矩了,沒人召他竟然擅自跑到后園來了,我已經叫他去書房了。”
路星塵點頭表示贊同,“他一個殺豬的,懂什么規矩。”
韓林的這個毛躁脾氣真是改不了。
明寶愣著側頭問:“公子怎么知道他是殺豬的?”
“……我猜的,長得像。”
明寶捂著嘴偷笑。
路星塵站起來,擼了擼袖子,“我現在就去書房給他立立規矩,行就留下,不行就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