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劉東忽然從什么地方走到我們身旁，因為忽然回憶起的這些細節，還有葉嬌的話，令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在哪了，更不要說還有他這樣一個人存在。他定是在旁邊一直聽著我們的對話，

　　“葉總，”他有些囁嚅著，

　　“葉總，我，”葉嬌因為按著自己的思路正琢磨著事，非常地不耐煩，

　　“怎么了，怎么了，叫魂呢？有話快說，你沒看見我正和菲菲姐說到緊要處。”劉東頓了頓，像下了很大的決心：

　　“我剛才看見，咱們帶的‘酒’，有一個罐子破了，嗯，倒是不太厲害，不過也······”葉嬌“呼”地站了起來，伸手就扇了劉東一巴掌，后者連退都沒敢退一步，直直地戳著，葉嬌當胸猛地推了他一下，徑直奔自己的車而去，劉東趔趄了兩下，趕緊跟在后面小跑，我也跟了過去。有液體從一個被打開的紙箱子底部洇過來，葉嬌上去就刨出了一個罐子，見罐口處裂開了一個小縫，隨著她這一舉，又有液體滲出。葉嬌的手甚至有點哆嗦：

　　“還等什么，還等什么，等著上菜嗎？”劉東這才快速地拉開后車門，從里面拿出一個塑料袋，一看就是密封性極強的那種，套在了罐子的外面。騰出手來的葉嬌照著劉東的后腦勺就兜劈了一掌，讓對方像個木偶人一樣前后晃蕩了幾下，卻仍死抱著罐子：

　　“TMD，我應該讓你喝下去，你知道為了這些寶貝‘酒’，多少條名犬過不了境就小命嗚呼了，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竟敢讓它漏出來，我真該讓你喝下去！”我不動聲色地看著，若無其事地走到一邊去，裝作根本沒聽見。葉嬌的耐心似乎已經用盡，不再搭理劉東，而是直接跟我說起來：

　　“菲菲姐啊，你再多問幾遍這破事也還是這樣，我TMD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好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也沒有隱瞞你的理由，喏，我們是干販毒買賣的，而且玩得比較大，跨了國了，誰讓咱有外國國籍呢，嗯，高興了再順帶搞些文化交流，進出國界的時候搗鼓點東西。嗯，這事我每一回都不厭其煩地告訴你一回，是因為你從來都沒有背叛過我，也沒有拒絕過我的任何請求，這一次我想讓你救我來著，可也是奇了怪了，不論你怎么趕到現場，情境都會重演一遍，我仍會被李昀一槍打死，而李昀也會——馬上死掉，結局怎么也不會改變，這TMD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老天爺不想讓結局改變的話，他老人家干嘛一遍一遍地重演，肯定是有一個我們還沒有發現的契機吧？嗯，一定是有一個，菲菲姐，可全靠你啦，你再想想，還有沒有辦法，讓我活下來，走出這狗屁村子，接著去外面大展宏圖，而不是直接被一顆不起眼的彈子而解決掉！一定是有辦法的，一定有，一定有······”

　　葉嬌說著想著，踱著步就走到一邊去了。我的腦袋像瞬時給開了個天窗，我說我怎么第一次看見李昀就那么震撼，好幾次做的事都好像曾經發生過，原來是真的發生過了呀！葉嬌死了，李昀也死了，是李昀打死了葉嬌，而我還沒有暴露！他們都是有記憶的，所以才會出現在李昀房間里的那一幕，葉嬌想用發簪插死李昀！可他們倆也太會演了吧，我竟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李昀也太會演了吧，都讓我，都讓我有些動心了！也或許，李昀對我真的是有些真情流露？啊呀！我像趕蒼蠅一樣胡亂揮揮手，這個時候還有功夫發花癡！是，葉嬌是這樣說的，他是被李昀打死的，那，李昀就是自己人！所以他會知道我的真名——任七蒔里有一個數字，他會約我去他的住處，說了當時看起來莫名其妙的話，其實，其實也確實莫名其妙啊！他故意讓我看到了那根嵌在書架木框里的斷發簪，是想激起我的部分記憶······

　　那么多復雜的思緒我確是在數秒的時間內完成的，因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幾乎是一把薅過來了葉嬌，厲聲問道：

　　“快告訴我，你們——你是在什么時候死的，為什么好多次了，你不能早早告訴我，好讓我更早地做準備，想辦法，唉，現在是不是已經有些晚了！”葉嬌的著急心似乎過勁了，如今半點也不著急，一臉無奈地回答：

　　“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奇怪的是，無形中就像有一只管控著一切的手，根本就不讓我說出來，我眼巴巴地話到嘴邊，說出來的卻都是廢話，只能到快死前幾分鐘才有機會告訴你，黃花菜都涼了！只有這次，真是老天爺開眼，我能提前這么多時間告訴你實情。”

　　“那就快說吧，也許，我真的有機會改變結局，救活你們！”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還有機會，一定還有機會，能讓葉嬌活著走出這個村子，跨過省界，到達那個小鎮，我們才能順藤摸瓜，端了這個跨國販毒、走私集團，挖出他們鏈條上的成員，如果，葉嬌真的死在這里，組織上付出的近一年的心血就白費了。還有，一定，一定要想辦法救出李昀，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想法——我要救他。葉嬌似乎正等著我這個反應：

　　“嗯嗯，我想想怎么說你才能聽得更明白，再過四五個鐘頭，天色漸漸就暗下來了，我跟劉東會先去離村子幾公里的地方迎拉書的商務車，我會把劉東的車鑰匙給你留下，你半小時后再出門。追上我們后，我會開關三下尾燈，告訴你我們的位置。看到三下燈光，你就要立刻掉頭往回開，因為李昀就躲在那附近，他會朝我開槍，然后他又會被商務車里的人開槍誤傷。如果你開走了，商務車的人會向你開槍，李昀會開去保護你，這樣你們都會在適當的時候離開，我也不會死了。”我聽出了什么話外音，但不知那是什么。等到我獨自開車出去，在昏暗中遠遠看到葉嬌的尾燈眨三下“眼”的時候，我什么都知道了，如過電一般，無數紛亂的影像清晰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