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點半到車站,有專門的迎接新生的招牌,找到她所在班級的牌子,已經是十二點了。迎接他們的是班主任和幾個預科上來的同學,朱筱也不知道預科是什么意思,只是看那幾個男生似乎比他們老道一些,年紀也似乎更大些。懵懵頓頓中坐上了校車,走了很長時間才來到一個小小的校園里,只有十來棟不高的樓房,一排排白楊樹,中間夾雜著一些花卉,并沒有想象中大學的氣派和宏偉,原來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大學啊?朱筱,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種失望的滋味!
未及休息,朱筱就被別的學生帶著去登記了團籍關系,領糧票時,卻被告知糧戶關系未轉來,暫時領不上,只能自己花錢買了。
回到宿舍,卻發現只剩下最后一張高床和最下層的一格壁櫥,只好將自己陳舊單薄的被褥扔上去,又湊合著將皮箱塞進了那一格小壁櫥。未顧上鋪床,又被人帶著去買來飯盒、洗臉盆、暖水瓶之類的生活必需品。
買完這些,帶的錢已經不多了,新床單只好不買了,因為朱筱擔心家里一時也不會寄錢來,萬一有急用,就不夠花了。
她已是十分的勞累,幾乎未顧上和宿舍的人打聲招呼,就上床睡了。
大學生活就此開始......
第二日,有同宿舍的預科生領著去認了教室,領了教材,又處理了一些初來乍到的人必須學著應付的事,又買了幾樣必不可少的東西,收拾好床鋪,一天又過了。
晚上和舍友們聊天知道,她們宿舍六個人一共屬于五個民族,分別是:藏族、蒙族、回族、滿族、朝鮮族,典型的多民族融合的大家庭。除了兩個是本省的外,其他人基本是初次出遠門,都比較新鮮,也很隨和。大家一塊聊天,說說自己原來的學校和老師的情況。
朱筱一直沒有緩過勁來,早早的上床,可聽下面說笑玩樂很熱鬧,就又穿衣下床,加入大家的喧鬧。她教大家玩當初曹銘教她的動指頭的游戲:反叉了手,讓別人指著其中的一個指頭動彈,她們一個也作不對,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地笑。完了朱筱又在手背上畫上人的樣子,將食指和中指畫成兩條腿的樣子,學人走路般一扭一扭的在桌上走,十分逼真滑稽,大家又笑個不亦樂乎,并紛紛效仿。
玩了一陣,朱筱上了床,練起了氣功,慢慢地呼吸吐納,弄得滿頭大汗。別的人也學她的樣子,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練了起來。因為她們都是第一次練,很費勁,其中一個就說朱筱已經算是高人了,可別讓大家也走火入魔了!
朱筱趕快說,自己這會兒氣入丹田,也會將氣場帶給大家,都不能泄氣!別的幾個只好將信將疑的堅持。練到熄燈,大家“嗨”的一聲,收了功,說笑一陣作罷。
接下來的幾天幾乎天天如此。上課下課,吃飯睡覺,晚上臥床聊天直到熄燈,還要再練一陣氣功才睡。
此時的朱筱是快樂的,也是隨和的,對新學校的失望,暫時被和新同學的融洽相處代替。可雖則這樣,朱筱的心頭還是有一份隱隱的沉重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和舍友在一起強裝笑顏玩鬧不停,也就無暇去考慮太多。可她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悶悶不樂的,并沒有剛開始的那種新鮮神氣。
開學幾天了,朱筱仍不能適應那種早上連上四節課、下午就自由活動的學習和生活節奏。其他人倒很自在,一下午呆在宿舍不是談吃論穿,就是打牌睡覺,間或講些明星的花邊新聞,一個個興致盎然的。朱筱一向對此沒有興趣,牌又不會打,也沒有興趣學,覺也睡不著,只好去圖書館看書。可是借書證還沒有辦下來,借不到書刊,朱筱只能看報紙架上的報紙。回想從前,仿佛一個遙遠的夢......
過了幾天是周末了,和老鄉們去玩,到公園劃船、拍照,倒也開心。晚上就在宿舍待著,給室友看她寫的東西,請她們能給提意見,可是從她們提的意見看出,她們在這方面她相差甚遠,心里就有點不屑,但又不好表現出來,畢竟是自己主動提出讓她們修改一下的嘛。
朱筱的情緒一直提不起來,別人的說笑無意加入,想寫些什么又無心動筆,心里感到很空。因為她前幾天考慮再三,給曹銘寫了封信,隱約提到了分手的話,可是她又害怕他看信后會反應激烈,作出過激的行為來。很后悔自己那樣輕率地就和他鑄成了一個大錯,恨自己太放縱,太輕浮。假如她那時候也像高中三年一樣,壓得穩穩的,一心學習,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感,不理他的茬,也許她的高考成績就會比現在更高些,考上BJ的幾所大學是不成問題的,前途也就會比現在光明的多,那么她的初戀愛人就是大學的同學,她的處境和戀愛的結果也不會是這個樣子的,心里就不會有這樣多的失落和壓力......
那天夜里,朱筱在半睡半醒之間折騰到很遲,亂七八糟的做夢,都是關于曹銘的。其中一個是:他突然到來,兇神惡煞般地叫她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眼睛盯著她,充滿了絕望,突然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叫著:“你殺死了我!你殺死了我!”
她驚恐萬狀,淚流滿面的喊:“不是我,不是我!”可是他依舊緊抓不放,到后來就緊緊的把她抱在懷里,一個勁的流淚,后來他掏出一把刀,放在自己胸口上,說:“好,我不怪你,也不連累你了。我只管走我自己的......”就要將刀扎進去。
她嚇得瑟瑟發抖,一下子就醒了,汗流滿額......
強迫自己睡去,可這回更加可怕:她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玩耍,遠遠的看見他來了,趕快躲進人群里,可他很快發現了,追過來。她拚命的逃,磕磕絆絆的跑過一片亂墳崗一樣的廢墟,自以為已經甩脫了,誰知偷偷一看,他卻正在抬頭四顧,并向她藏身之處走來,便又跑,卻邁不動步子,只好把帽子往邊上一扔,虛晃一下就往另一個方向跑。下坡時仍是邁不出步子,硬掙扎著一個倒栽蔥翻下去,到了一戶人家的殘墻邊,死命的爬進去,也不知是個什么樣的人家,爬下就磕頭,求他們救命。看不清的幾個人就把她藏進了里間屋子,黑洞洞的,她躺到炕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來時卻發現周圍全是狐貍,正在呲牙咧嘴的沖她笑,原來她逃進的是一個狐貍窩。她嚇得大叫一聲,同時發現而他就在身邊。她一看跑不掉了,就換了一幅面孔,冷酷地向他宣布:“你的一切手段都是沒用的!我根本不可能再回心轉意,繼續那些錯誤!”
他用同樣陰森的語調說:“你?就憑你,能逃脫得了自己干的事對自己的懲罰嗎?你別忘了,我熟悉你的一切!......”
她怔了一下,悲憤的叫:“算了吧!你可以抖落出一些事,但我不怕。我已經不會指望未來,隨便你!我寧可不要名譽,不要安寧的生活,不要愛情,也不和你茍且下去!”
他于是拿了刀來刺她,她迎上去,閉目受死,可他卻扔了刀大哭起來,她睜眼看時,他已經化作一堆塵土......她痛悔萬分,捶胸頓足地哭,恨不得撕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