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鄰,是個年近七十,身材還像竹竿樣筆直高的老太婆,鄰里鄰外大家都叫她聲葛大婆。
葛大婆臉上被歲月的畫了些線條。只是她臉上的線條是直直的,不像其它老太婆都是彎彎曲曲的,數量也少的多。
枯黃的臉皮挺立,有時觀察到她那黑色不再亮光的眼睛,好像時刻要跳出眼眶。
葛大婆四十歲的時候還有老伴,那時我大概讀小學三年。印象中她的老伴是個身材魁偉,臉上經常露著笑容,和藹的老人。
這位老伴在我六年級的時候就離去了,聽周邊的人說是得了癌癥。
這件事在鄰里鄰外,道了好幾天她們的家常。
他們說葛大婆兩老,年輕的時候非常勤奮,起早晚歸,沒農活的時候就去河里挖蓮藕,鋪漁網捕魚補蝦,拿到街上去賣錢。
我還回想起我爸說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她們家就在建樓房,是附近幾十戶第一個建二層樓高的。我爸還跟我說起了他小時候,經常羨慕她們家的孩子,每次和他們玩,就看到他們褲袋鼓鼓,里面全是裝著‘嘗貨。’看得每次都流口水。
葛大婆老伴的離去,大家在背后都說,就是長期做事做的太厲害了,造成的。他們啊,硬是為了賺錢賺了克死。
當時隔我家門口走廊,看見他被拉進醫院,沒過幾天就沒再也見到過那圓臉的老人了。
據說是檢測出骨癌晚期,治病的錢得幾十萬,家里人都拿不出來。只好……
后來葛大婆就這樣,每年在二月份的時候,一個人照顧著孫女,后面又多加了個孫子照顧。直達冬天臨近過年時,才和兒子兒媳孫兒孫女把手言歡。
好幾次我穿著兩件棉襖走在水泥地上,這條路剛好可以看到挨著葛大婆門前菜園的小河。她就在這條河里,兩手插進那又滑又陷的黑色淤泥中,展現鐵砂掌。
臘月二十幾的時候,街上菜市場賣的蓮藕比平時價格貴兩倍。
葛大婆挖完,兩手按住河岸邊草土,兩腳抬起就要到地面時。突然腰不自覺往后仰,腳也跟著立刻落到淤泥下,小塊淤泥散落空中。
“咦!這還真滑。”滿身被染黑的葛大婆松開雙手,穩住身子又繼續用力上岸。
十幾年過后,那棟早先建起的樓房,墻上的磚瓦出現紋路不一的裂縫,墻面變得粗糙,木門板上不規則傷口形狀繁多。臨近她幾戶的人家,樓房建得比她們樓要高,墻面貼著鮮艷的瓷磚,裝的發不出‘吱吱’響的防盜門。
前幾年我看見葛大婆家的樓房,又變得不一樣了。比我家樓房要高出一截,一樣貼著瓷磚裝著防盜門,還有一個供車停放的車庫。
只是沒再看到葛大婆矗立河里,施展那熟悉的鐵砂掌。而是時常弓著腰坐在門前,不說話看著走廊地面。
她的瞳孔越來越陷進眼眶里了。
隔壁左右陸續有人,提著裝滿雞蛋的籃筐來和她打招呼。
原來她病了,好像是兩條腿經常發寒的痛,全身也是沒有力氣,吃不下飯,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祖母常常告誡我說,多穿點衣服,不然到老了的時候會得風濕的,得了風濕得人就全身疼得睡不好一個覺。我們是不得已,才在大冷天的干活,不干活沒得飯吃。
想必這就是風濕吧!只是沒能讓我在四五年前看到,那時我不懼冰雪和伙伴們在街上網吧通宵,又在最冰冷的凌晨四五點鐘,偷偷回家補覺。
有那么一天初一,晚上七點左右。我聽見葛大婆屋里發出,大聲的爭吵聲,聲音就像剛下雨頻繁打擊得雷,霹靂嘩啦得。
第二天,她兒媳婦在家庭婦女的談論中,道出了:
“我不就是把那團肉給丟在外面了嗎!還跟她老人家好聲好氣的說,那肉被狗咬了一部分,被能吃了,要是讓孩子吃到了后果可不好。”
“然后她老家就說不給孩子吃,她看這團肉丟了可惜,說自己要吃。可我也是為她人家好,叫她老人家也不要吃,吃了會對身體不好。”
“她老人家說我就知道浪費,有什么吃不了的,以前吃的比這還臟的都有。”
“我說可現在時代不同,不像以前沒得吃了。又不是沒錢干嘛留著。她老人家說我不懂過日子,怎么就不能吃了。她老人家真倔,我都是為了她老人家著想,反倒倒說我一沓。我委屈死了,我!”
這件事,葛大婆一連好幾天臉色陰沉,兒媳婦在哪她就趕緊躲到另一邊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