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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后28回

九十九回:放生路珠小姐失珠 斷癡病玉公子送玉(三)

紅樓夢后28回 銅陵笑笑生 1730 2022-06-12 11:42:37

  他母親被下把女兒的手一捻,止住女兒,壓低聲兒道:“你過意不去做么事!上人丈夫求子求孫,都是該的。你若露了怯,人家反倒起疑。你放心,卯官還俗去了,智能兒我們一直待他好,有那情分壓著,也可放心。況且智善行事向來機密,他們兩個未必聞見風。你不用自驚自嚇,閑中備細想一想,有無走風之處,走風之人,娘好替你把早工做在前頭。”

  許氏道:“我想來想去,知道的也就五六個人,母親和我,家里嫂子,還有那仇世封和智善,這五個知道也不打緊,除了卯官、智能,那姓曹的觀察,不知他猜沒猜到。”

  許母笑道:“我的兒,你過慮了。曹觀察在仇大官人下巴底下拈飯吃,就是猜著了,還敢聲張不成?量視他也沒那個膽!你小人兒沒經事,臟唐臭漢,雜種不雜姓的事,世上多的是,沒說破罷了。就說你婆家這府里,就你我知道的,你男人跟他薔兄弟,一個就是爬灰爬來的,一個是養小叔子養下來的。”

  許氏聽的吃吃笑,道:“可惜薔兄弟名不正言不順。”許母亦笑,“就算他名正言順,是個嫡子,也還不是長子,爭不過蓉哥兒的次序去。我今兒大下晚的來,是受仇大官人之托。他三房姬妾皆無子,求孫守備妹子又沒求著,妻室空空,嫡子沒個著落,恨不能日日來守著你這肚子里的貨!”說時,把女兒肚子摸了幾摸,“若是帶把兒的,只怕仇大官人比你公公丈夫還高興。”

  許氏啐道:“他那短命鬼的高興有什么用?”許母不然,“仇大官人說了,你若替他生下小子,他便設法和你丈夫公公結交通家之好,認親生兒子做干兒,四時八節,時常父子相見。”

  許氏笑罵:“他是害人精,害的我人不人鬼不鬼,鎮日提心吊膽,還來相見做什么!”說時,外間的丫頭說:“銀蝶姐姐,不用再聽了,奶奶他們困著了。”母女聽了這話,知有人聽門,不約都裝睡著了。

  銀蝶走黑路唬的一身汗,來回尤氏。賈珍也在,尤氏聽了道:“親家母明兒知道我們打發人去問過安,盡了禮,也沒的怪了。”賈珍道:“我看他一向在女兒身上盡心,替我們賈家求后,所以格外敬重些。”再說些寶玉娶親上的事,賈珍便向偕鸞房里安寢去了。

  賈珍積年酒色,體倦氣虛,事畢旋即睡去。醒來窗外一輪明月,想起明兒十五,連忙起來,戴月出往逗蜂齋。

  萬兒在唱早課前的《寶鼎贊》:“寶鼎熱檀香,普遍十方,虔誠獻享。端為世界祝和祥,地久天亦長。”賈珍跪下打了坐,合十跟著唱道:“端為世界祝和祥,地久天亦長。南無香云蓋菩薩摩訶薩,南無香云蓋菩薩摩訶薩,南天香云蓋菩薩摩訶薩。”

  誦罷《心經》,起腔三唱“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再唱了一篇贊偈,出班繞佛,念“南無阿彌陀佛”數百聲。歸位念誦《楞嚴咒》《大悲咒》《心經》并“十小咒”各一遍,念誦起止皆配梵唄贊偈。頂禮三拜,酉官出來三敲磬,萬兒起去三撞鐘。

  早課一畢,賈珍起身便問:“你們小姐呢,怎不出來早課?”萬兒道:“回老爺的話,小姐病了,命我把老爺送他的釵供在香案上,替小姐來禮佛。”賈珍聽見此話,忙向琉璃大海燈前來瞧那朝陽五鳳掛珠釵,只見:五鳳猶在,掛上那一顆潔白緊圓雀卵大小的海嬪珠卻不見了蹤影!

  案上案下,直把佛堂找了一個遍,也未見海珠,賈珍徑來寢室問寶珠。隨處翻找,問的不休,萬兒酉官都說不知道,寶珠睜眼醒來道:“是人我都問了,是處也都找了。找不見不要緊,我不戴就是了。”

  賈珍惱了,“這話糊涂!偷東西都偷到這佛門里來了,還不查問,那還了得?今兒偷物,明兒就該偷人了!你且挪挪身,我找找枕頭褥子下面。找不著——”暫且打住,把眼朝萬兒酉官一瞪,“你們兩個都別活了!”

  二婢唬的逼手逼腳,賈珍喝道:“寶珠病的沒氣力,你們不動手,還等我動手挪動小姐身子不成?”寶珠扎掙著自行挪開,賈珍掀開枕頭,赫然看見一個碧玉嵌珠雙結如意釵,怒問:“這是誰的?”

  萬兒道:“蓉大爺送的。”酉官瑟瑟,“我說小姐不戴這些,蓉大爺非要我接了來。”寶珠道:“我叫人送回去,父親又送了來,親放在這枕頭底下。”

  賈珍深恨賈蓉,一時逮不著機會出火,把氣都撒在酉官萬兒兩個身上。不容寶珠分說,逼問不出海嬪珠,一齊攆了出去。二婢淌眼抹淚,哀求賴二家的,要回去給小姐磕個頭,也未見允。只得就地磕了頭,含淚拜別了寶珠。

  老葉媽不避嫌隙,留萬兒酉官吃住了一宿,第二日送他兩個到了水榨花家的磨坊。難中相見,艾官喜憂參半,傾心相待。住了兩日,酉官道別,花自芳雇了一輛車來,送他二人到了雙喜班。

  眾官圍攏過來,親熱非常,卯官更是執了酉官的手兒不放,藕官因笑道:“你們來了,卯官有了配戲的,蕊官的旦角戲也可分一半與酉官了。”萬兒卻犯了愁,道:“我又不會演,又不會唱,在這里只會吃白飯。”芳官道:“正缺一個打理行頭穿戴的,往后都只交給你收拾保管,要用的時候也只問你。”

  甄艢送走了花自芳,回來聽見這話,笑道:“我正要說這話,芳官替我說了。”芳官便拉萬兒去,道:“這就上任,我帶你去。”萬兒扭頭忙喚酉官,“你來把珠子拿去,交與班主。”說罷,打荷包里拿出雀卵大的一顆海嬪珠,眾人見了,都說是難得好的。

  酉官拿了那珠來,告訴甄班主:“寶珠姐姐怕我和萬兒衣食無著,下了這值錢的珠子下來,叫我兩個帶在身上。萬兒和我說,到了這里,以班為家,有了生計依靠,我們兩個用不著這個了。交班主拿出去,換作班里的用度,也算我們為戲班盡些心。”前前后后,娓娓的都說了。

  甄艢縮手道:“斷乎使不得。力氣扶財,用掉又來,班里的用度用不上這個。這是珠小姐的心,上面沾帶的情義,比銀子金子貴重。你兩個好生保管,見著他時,就見著你們小姐的好生之德,并故縱之智了。”

  卻說時逢援衣假,甄寶玉從孝慈縣青牛書院還都。省了兩處的親,北靜王見他身上單薄,便把御賜的一領翠云裘送了他。大姑娘府上送他兩套冬衣,四雙鞋襪。外男不敢擅入水仙庵,甄寶玉暫且只在齊天廟寄廟讀書,心期面臨二家姐之像,三家姐之人之諭。

  王一貼吞丹喪命,馬道婆四處奔走,道錄司的仇爺爺頒下法旨,繼位的不是小王道士王二貼,卻是外路的回回道人。吳國丈齋僧敬道,遇著佛祖天尊的圣誕,親身常往恒王廟齊天廟兩處跪經祈福。

  檢校御史梅萍月初離京,巡按州府。秉承泰山襄國公之意,趕在虛靖天師圣誕這一日直抵徽州府,上虛靖玄通弘悟真君羽化飛升的寶地慶云觀打醮驅瘟神,以斷吳二小姐癡病之根。吳天佑愛女心切,這日輕車簡從,往齊天廟坐忘通神以助力。

  回回道人梳理紅毛,整理衣冠,下山迎接,恭送在密室之中。親配道茶,口誦《洽氣契神》偈,兩手比劃著云:

  西山白虎正猖狂,東海青龍不可攔。

  兩手捉來令死斗,化作一塊紫金霜。

  說罷,把雙手團的那紫金霜推入丹田,道:“乾坤一統,陰陽契合,先命后性,基質通神,全生之道也。二小姐之微恙,根在原神自擾,未歸其諧。

  命為氣,性為神,導氣之功,小姐從小道密法練了三月,前兒吾觀小姐氣色,命氣已足,只須進藥以調心氣,緣陽而正性神。

  然其夫婿之陽,通質而未通其神,通神而未通其原,此一層雙修,效用有限。須得通靈之寶作陽,接體入心,二小姐晝夜懷之,溫潤而互感,抽絲剝繭,自然根斷而病無了。

  天人感應,只因國公爺切切愛女之心,天老爺便派鐵屐道兄引入賈雨村來修道。貧道與之一席談,他竟一口氣說出兩個通靈寶玉!一個是南邊甄寶玉的,一個是北邊賈寶玉的。巧之又巧,這甄寶玉偏偏就在小廟寄讀,小道已派人送他去往梅府——送那通靈寶玉去了。

  人之初,臍連母胎而通血;人生后,心接天地而通神。如今小姐偶染心疾,擾阻天神,甄寶玉那通靈寶玉有三項奇能:一知禍福,二療冤疾,三除邪祟,三能并用,居中接通天人之神氣,小姐病去無蹤,為期不遠也。”

  欲知后文,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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