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道長，這是剛烤好的松雞，滋味鮮美無比，趕緊嘗嘗。”
“不吃不吃……”
“那喝點酒吧，這可是我從劍南一路帶過來的竹酒，別有一番風味。”
“不喝不喝……”
“呵呵，還挺矜持。”
趙隸笑吟吟瞧著他，狀似不經意道：“聽人說老道長這青云觀，在民間極負盛譽？”
摸不清這人的心思，老道士連連擺手，“謠言，都是謠言。老道的青云觀也就是個小道觀罷了，整日香客都不見多少，哪有什么盛譽。”
聞此，趙隸看向呂泰，“只是吃喝也有些苦悶，可會舞劍？”
舞劍？
呂泰剛想說不會，可觸及其眼神，轉瞬就明白了他意思。
“是。”
于是當即抽出長刀，將其當作長劍開始舞動起來。
說是舞動，倒更像是練招。
那一招一式可謂是勢大力沉，威風凜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時不時刀鋒就往老道士邊上劃一劃，嚇得他是面如土色。
嗆！
利刃于目前幾寸而現，后又猛然撤回。
咕咚……
老道士尬笑道：“其實香客還是有一些的，也略有些微名。”
好似沒聽見，趙隸就這么看著呂泰舞刀，一副如癡如醉的模樣。
嗆！嗆！嗆！
只見呂泰手腕翻動，長刀震起吟嘯，更是招招不離老道士頭顱幾寸之地。
“福生無量天尊。”
老道士明白過來，當即挺直脊背肅然道：“小觀信眾的確不少，香火亦是日日不絕。此皆天尊庇佑，百姓心誠。這些年下來，縱觀江南道之地，無不識我青云觀名者，如今家家戶戶掛云牌，青云之盛，無可出其右者。”
“哦？竟是如此。”
趙隸詫異轉過頭，一臉孺慕的看向鼻青臉腫的老道士，“不瞞道長，在下雖得富貴，可也有向道之心。在長安時便日讀夜誦道家典籍，長安內外數十家道觀，我亦是一一拜訪不知幾次。
整日便想著若能見到真正的世外高人，便舍了這身富貴也要拜其門下。
可惜，長安內外道人多為故弄玄虛之輩，實讓人難信。
直到今日眼見道長叱咤天雷仙姿，方知何為真人。
若非身擔大事，今日一見道長仙姿，恐是早就俯身于側，為道長座下一道童。”
呂泰聞聲收刀。
而老道士臉上的淤青絲毫不能阻擋其捻須微笑扮高人，“侯爺能有向道之心，定是心懷良善仁義，實乃天尊庇佑，亦是百姓之福。”
“其實不只是在下，就是陛下亦是供奉天尊，時常祈福。”
“哦？天子竟也有向道之心？”
“何止于此，在長安時陛下幾番言語，都有重立道家為國教之意。曾派人數次拜訪名山大川，欲尋一真正的世外高人來領國師之職。可惜直到如今也未曾有幸遇見……”
悄咪咪咽下一口唾液，老道士看著徒自哀嘆的趙隸，神情有些緊張。
“侯爺……”
“直到今日見聞道長，方知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柳暗花明又一村。”
趙隸情真意切的上前抓住老道士的手，“真人今日與我相見，豈不證了因果際會？待到差事辦完，無論如何也要請道長隨在下一同回京，料想陛下見到道長這般仙風道骨，定會喜不自勝。
拜道長為我大唐國師，亦未可知。
就是不知道道長可愿引導這大唐萬萬子民，一心向善？”
“這……我……啊……”
這是真給他整不會了。
這么好的事，發生在眼下怎么就這么讓人覺得別扭。
見他遲疑，趙隸頓時哀求道：“難道道長忍心看陛下與本侯，聞道而不得入，難道忍心我大唐萬萬子民，整日神思渾噩不知其所行？
道長，陛下需要您，本侯需要您，這大唐萬萬子民也需要您。”
當神棍的最高境界，不就是國師嗎？
被人求著去當國師，老道士做夢都不敢這么做。
可眼下這一幕，著實讓人覺得古怪。
怎么就突然……
“其實老道也有勸人向善之心，只是國師之位何其尊貴，只怕老道不能勝任。”
“啀，這算什么。且請道長聽在下慢慢道來……”
“國師者，一國之師也。導萬民而向善，庇一國之興運。察天文星象以警天子，斷九州風水以安萬民。”
“乃萬民之推崇，乃國運之看護，是天神之所化，亦是大道之所期。”
“長袍神劍登星閣，雙眼望盡天下事。”
“如此之位，非道長這般一心為國、一心為民的真人，天下誰還配領？”
我何時一心為國……一心為民了？
老道士遲疑道：“侯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說來慚愧，老道虛活數十載，還未曾行過救萬民于水火之功德，若驟然隨侯爺如京，怕是……”
“這功德眼下沒有，可說不得過不了多久就有了呢？”
抬頭盯著他的眼，趙隸依舊笑得溫和。
“南邊的方春陽快要造反了，到時候他領軍北上，江南道首當其沖。道長之青云觀地處江南，焉能幸免？不若趁此先機在我之時，鼓動……啊呸，是引導青云信眾，無論百姓、士紳、官吏還是軍卒，一體抗敵，保江山社稷。”
“比如先悄悄散布天尊旨意，說南地大魔降世，領魔軍欲亂人間。”
“比如這大魔頭日吃人八百，夜吞人上千。以人血而浴，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什么的。”
“總之天尊旨意上會說明白的，這一點道長比我明白。”
“屆時除大魔護萬民，誰還敢說您不配國師之位？”
這時候，狐貍尾巴算是徹底露了出來。
老道士看了看趙隸，又看了看他身后按著刀柄的呂泰，強笑道：“除魔衛道，本分也。愿聽侯爺之命，引青云信眾，力抗南魔。”
“都瞧瞧這份覺悟，道長不當國師都可惜了。”
趙隸笑呵呵道：“那個陳七師傅，你與道長多年不見，想必定有許多話要說。這樣吧，從現在起到事情了結，你就跟在老道身邊，助其明悟天尊旨意，除魔衛道。”
陳七張張嘴想要反駁。
卻看到趙隸目光中的堅定。
隨心中不愿，但最后也只得嘆氣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