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缺少電力等現代化供應，太平鎮的生活水平已經退回到了古代模式。他們用油燈來照明，用柴火和木炭來做飯采暖，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是靠鎮子邊上的作坊生產出來的。
生活多有不便，但鎮子上的人們挺知足的。一路走過來，每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錯，各自干著各自的活兒，各自守好各自的營生，安貧而樂道，完全沒有外界普通人那種麻木和絕望。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沒在太平鎮感受到那種詭異陰冷的靈異氣息。
這是怎么回事？
這里沒有鬼？怎么可能？
楚羽然驚疑不定，而且進入太平鎮后，她體內的厲鬼就不再和自己聯系，驟然失去“預言”能力，更增添了她的不安。
楚羽然睜大了眼睛，觀察著太平鎮的一切。忽然，她看到一個有點兒眼熟的身影，那是路邊那個賣包子的大叔。
見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傷雨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很有待客之道地說道：“這是最近幾年新開張的王家包子鋪，他家做的羊肉包子特別好吃，要嘗嘗嗎？”
沒等楚羽然回應，傷雨就熱情地和老板打了個招呼：“要四個羊肉包子。”
見是傷雨，老板笑了起來，拿出一屜包子，用干荷葉包好，遞了過來。
趁這個機會，楚羽然試探地問了一句：“王安？”
包子鋪的老板扭頭看了過來，驚訝說道：“楚羽然？你也來這里了？”
“王安，真的是你？你……還記得嗎？”楚羽然的表情很是復雜。
太平鎮就在欒市邊上，調查局剛剛入住欒市，就針對這個奇怪的鎮子進行了多次調查行動。最近的一次是在三年前，鐘毅篩選出了包括王安在內的五個精英警衛，又聘請了三個民間馭鬼者，組成一個調查小隊進入太平鎮。
但和之前一樣，他們進去后就再也沒出來。
調查局一直以為他們犧牲了，沒想到自己居然見到了幸存者。
“記得什么？”楚羽然說的很含糊，王安一時沒聽明白，過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當然記得了，我可是在警衛隊里待了十年，還評過好幾次優秀呢，警衛隊每天的訓練，調查局每次的行動任務，我都記著呢，這可是一輩子的珍貴記憶。”
“那你現在……還有，你怎么成這樣了？”
三年前的那次行動任務由鐘毅局長親自負責，楚羽然了解的并不多，但她看過一些資料，記得王安才三十歲出頭啊，三年過去，最多也就三十四五歲。怎么現在滿臉滄桑，頭發花白，一副五六十歲的樣子？
“我現在生活挺好的啊，你看，這是我兒子，可愛吧……你說我頭發啊！”王安很豁達地笑了笑，“鎮子上的生活畢竟不如外面方便，吃水都要去井里打，操勞的多了，老的就快了，沒事的，大家都這樣。你這次是來覲見女巫大人吧，趕緊去吧，回頭我們再聊。”
兒子？那你還記得欒市的家人嗎？楚羽然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問出這句話。
能被鐘毅局長選中成為調查小隊的成員，王安絕對是無畏無懼，任務大于性命的警衛精英，但他現在變得……這種變化讓楚羽然膽寒，她甚至有種錯覺，這個平和恬靜的鎮子，如同鬼窟。
兩人聊天的時候，傷雨已經把一屜包子吃的只剩下一個了。見他們說完了，她把最后一個包子遞給了楚羽然。
“嘗嘗吧，味道真的挺不錯的。”
楚羽然接過包子，想微笑回應一下，但實在笑不出來。
……
那位女巫大人居住的小院位于太平鎮的中心地帶，看起來并不起眼，和周邊的建筑相比都有點兒落魄。
傷雨推開吱鈕作響的大門，快樂地走了進去，喊了一句：“姐姐，我回來了！對了，這是欒市調查局的人，叫楚羽然。”
楚羽然乖巧地跟著走了進來。
一棵半死不活的花椒樹下，坐著一個身穿詭異紅色嫁衣的女人，氣質清冷，神情淡漠。
楚羽然微微躬身，開口說道：“欒市調查局調查員，楚羽然。”
夜宸睜開眼睛，手里撥動著念珠，注視著這個病弱的女孩兒，目光銳利仿佛能看透這身皮囊。
突然，她輕笑了一聲：“很特殊的一個厲鬼，很有意思！”
這句話一出，楚羽然感覺駕馭的“筆仙”瑟縮了下，完全蟄伏了下來，不可逆的厲鬼復蘇都停滯了。
見女孩兒體內的厲鬼躲了起來，夜宸收回了目光，對她說道：“你的身體狀態很差，時日不多了。那么，你想活下去嗎？”
楚羽然抿著嘴唇，字斟句酌地認真回答：“世上的人誰不貪生？只是活下去的代價……我未必承受的起。”
“代價……可以慢慢談嘛。”夜宸交叉手指，指尖扯出紅繩，“你們既然展示了誠意，那我也不能小氣。”
楚羽然來不及反應，紅繩就刺入了眉心，緊接著，全身出現了一陣舒服的酥麻感。在生命力的補充下，她體內的細胞活性增強，代謝恢復，同時免疫系統被激活，開始消除各類癌細胞、病毒等各類病灶。另外，肺部的結節，血管中的血栓，還有腦部的積水等，這些病變區域以不科學的方式在迅速消解。
這個過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她久違地感覺餓了。
“吃點兒東西吧。”
聽到女巫這么說，楚羽然不再堅持，她手里正好有個包子，幾口就吃完了。
換做之前，這種富含油脂和蛋白的食物她根本消化不了，但此時她的消化系統出奇的健康，胃部黏膜在快速修復，腸道恢復了正常蠕動。
“這就是我的誠意。”
楚羽然咽了口唾液，吃了個包子，她還是感覺很餓。但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她打起精神，再次躬身：“感謝女巫大人的救治。”
“治標不治本罷了。”夜宸并不在意，“你體內的厲鬼在復蘇，靈異力量不斷侵蝕身體和靈魂，你現在的健康維持不了多久。”
“那……”
“我確實有辦法暫時壓制住厲鬼的復蘇。”
楚羽然并不懷疑這位女巫能否做到，她旁邊就站著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作為馭鬼者，傷雨可是不合常理的健康。
“我要付出什么代價？”楚羽然的心提了上來。
她不畏懼死亡，已經做好了坦然赴死的準備，但面對可以活下去，而且是健健康康活下去的機會，她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患得患失。
“你覺得太平鎮怎么樣？”夜宸拋出一個問題。
“挺……挺好的。”楚羽然心里忖度，自己也得留在這里嗎？
“我聽說，外面可不怎么太平，靈異頻發，經濟困頓，吃飽穿暖都不容易。”夜宸站了起來，走到楚羽然面前，“其實，他們也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如果他們知道的話。”
“女巫大人的意思是……”楚羽然有種面對未知的心驚膽戰。
“太平鎮還有余地，可以庇護更多的民眾。”
楚羽然沒想到女巫會提出這么一個要求，她下意識就想否決。調查局的所有在職和犧牲的調查員，每日殫精竭慮，為解決靈異事件，維持社會秩序，不惜厲鬼復蘇，以命拼搏，不就是為了保護欒市，保護這座城市的民眾嗎？
現在這個女巫是什么意思？要把欒市的民眾送到太平鎮？送到這個鬼窟里？
但鬼使神差地，楚羽然多問了一句——只是多問一句罷了，又不是要答應。
“你想要多少……”
夜宸笑了起來：“這取決于你想得到什么？如果想要完全恢復身體健康，再加上讓厲鬼陷入至少三個月的蟄伏，需要三千人。”
三千人……楚羽然將心中的厭惡壓下，權衡其得失。
靈異爆發前，欒市是個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到現在估計只有五六百萬人了。有人是覺得城市里不安全，逃亡出去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直接或間接死于靈異事件。
這樣考慮的話……
見楚羽然猶豫不決，夜宸補充了一句：“在太平鎮，眾生平等，這里不追究鎮民之前的身份，哪怕是監獄里十惡不赦的罪犯，我相信只要住進太平鎮，他們也會向好行善的。”
楚羽然眼睛一亮。現在的欒市物資供應嚴重不足，生存威脅面前，道德和法律不值一提，這使得欒市的犯罪率激增，倒是有不少犯罪者被關押。這些社會渣滓正在不斷消耗欒市為數不多的糧食儲備。
再說了，自己恢復健康，能夠繼續使用“筆仙”的預警能力，為欒市挽回的損失絕對大于三千人，特別是三千個罪犯。
嗯，就是這樣。只有樸素道德的人是沒辦法管理好一座城市的。在靈異爆發前，每年的交通事故，生產安全事故都要死十幾萬人，也沒見不讓車上路，不讓企業生產啊！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太平鎮的影響，一番權衡之后，楚羽然說服自己接受了女巫的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