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本以為基地論壇是個類似復仇者聯盟的地方。
每個人都有特殊的能力，大家都是超級英雄。
當置頂任務被保留了三天以后，我漸漸開始確認，實際上大家都是商人，無論是Jennifer還是其它人，每個人都精于算計，擅長權衡利弊。
「你知道發布置頂任務要多少錢嗎？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Jennifer的話讓我有些扎心，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這個樣子，求人辦事的時候乖巧得很，辦完事了就會瞬間翻臉不認人。
置頂任務花費的錢，遠沒有我幫助Jennifer賺到的錢多，但她還是能底氣十足地對我說出那樣的話，因為錢在她的手里。
「都幾點了還不睡覺？這幾天你怎么回事？不是看電視就是打游戲。」我爸推門從房間里出來，「趕緊睡覺去！」
「你別管了。」我皺著眉頭。
他沒再多說，去了趟洗手間，就回去繼續睡了。
「最后一把，打完我就去睡了。」游戲好友發來這樣的消息。
「嗯。」我回了一句，那種懦弱和恐懼感再次涌上心頭。
論壇的置頂任務被提到了七個星級，Jennifer必定是預料到了沒人會接這個任務，才果斷出資幫忙發布，順便還收了我一個人情。
擦，我早該想到的，連幫忙宣傳公眾號都張口要三萬塊錢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好心幫忙出資，發布置頂任務呢？
肯定都是提前算計好的啊！穩賺不賠的事她才干！
「要贏。」好友在游戲里說。
我看著手機屏幕，不由自主地有些發呆，直到系統自動給我選擇了角色。
位置重復了，兩個打野。
我正想在游戲里解釋一下，Jennifer給我發來消息，「你是不是還沒睡呢？那人找我這來了！」
好事兒。
我把消息劃上去，繼續打游戲。
02
「我知道你在干嘛，趕緊回消息！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我的手速很快，消息一出就立馬劃上去。
冰箱上的小手機來了電話，嗡嗡地振動，我還是沒管。
「行啊白鞍，你最好別有事情求到我，無所謂啊，我知道什么時間睡覺自己不會做夢。」
看到這個消息，我的心里有些慌了。
于是切屏出去，給她打了語音電話，又趕緊切回游戲。
「喂？我剛才上廁所呢，沒看見……」
「去你！」她臟話說了一半，又忍住了，「帶妹上分挺有癮啊？那個人找我這來了知道嗎？我是硬生生被折磨驚醒的！醒了以后心臟都在跳！」
我心里想：心臟不跳你不就死了么。
「你說話啊！」
「說啥。」我打著游戲，故作鎮定。
「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他是沖著你一個人來的，就算你繼續熬下去，你能一直不睡覺嗎？」
「睡啊，這不是打游戲呢么。」
我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憋著一股子火。
「呵。」她突然笑了，「還帶人家上分，真有意思呢，現實中是個loser，夢境中也被人欺負，難怪連個備胎都不是。」
我沉默了一會，「那也比某些人整天故弄玄虛，收徒弟竟教人家沒用的東西，昧著良心詐騙求財的好吧？」
「哎呀你可太好笑了！那也比某些人求不著財的好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還沒想好怎么懟她，緊接著她又補刀，「財求不著，人也求不著，成天就會口嗨，連個置頂任務都發不起，多大了還和爸媽住一起呢，你要點臉行嗎？」
「過分了啊Jennifer。」我繼續打著游戲，也好在是打著游戲，能讓我迅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老白……」她突然轉變了語氣，有點哀傷似的，「我真的很難受啊。」
「別別別，不用跟我演這些，真有功夫，你就幫我算算，啥時候能賺大錢。」
她開始唱：「當你老了~頭發白了~」
「滾蛋。」
03
對局結束，游戲勝利。
凌晨四點多，天灰蒙蒙的，卻有些發亮。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手機就放在耳邊。
「你說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我沒話找話。
「尋找快樂吧。」Jennifer說。
「你找到了么？」
「有時候吧。」
我翻了個身，「他都對你做了什么？你還能記得嗎？」
對面沒動靜了。
等了許久，我以為她睡著了，正想掛斷語音，卻聽到她說，「老白，幫我狠狠教訓他一頓。」
04
黑暗，周圍什么都沒有。
我揮了下手，瞬間晴空萬里，繁花似錦。
在這個世界里，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施坦威從天而降，黑白琴鍵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即使是平日里還沒練會的曲子，此時也可以變著花樣的秀技。
一首完畢，周圍全都變了樣子——寬敞的劇場里，掌聲雷動，我緩緩站起身，向臺下鞠了個躬。
「不愧是結夢師啊。」聲音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
我抬起頭，見那男人就站在我的身前，好像我是在對他彎腰似的。
「我沒有惹過你吧？」我有些緊張，周圍被他的意識給變成了一條長長的街道，我嘗試著也用意識變換，卻始終無能為力——這明明是我的夢境。
「昨晚上你捏死了一只潮蟲，它也沒惹到你。」
我在心中驚駭，他怎么知道的呢？那是我在現實中做的事情。
「不用驚訝，我就是夢境中的神明。」他張開雙臂，似乎在感受這個世界的一切，「我能看到你的記憶。」
我瞥了眼身旁的墻壁，打算強制蘇醒過來，免得再受之前的折磨，但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就聽到他說，「我能找到那個占卜師，就能找到你記憶中的其他人，先從哪個開始好呢？」
他一揮手，我看到了許許多多的動圖……真的是動圖，在我記憶中的許多人，他們都在圖片里活動著，我不明白是什么運作原理，那一刻，所有人在圖片中說出的話語，我都可以同時聽到。
「天吶，這是什么啊？」他抽出一張圖片，「妞挺漂亮，也不知道跟占卜師比起來誰更好點。」
「去你嗎的！」我朝他撲過去，卻撲了個空。
圖片都消失了，他拿著鐮刀，眼神中充滿了興奮，「沒錯沒錯！要的就是這個情緒！結夢師，來和我打一架吧！」
「你想要情緒是么？」我的拳頭冒出了紫色的火焰，「如果是憤怒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05
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胸膛，被他的鐮刀狠狠地劃了一道，但是我并沒有離開夢境，正常情況下，如果受到了致命傷，一定會突然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
我看著他滿臉驚喜的表情，有些出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的鐮刀上，纏繞著白蒙蒙的霧氣。
「就是這個！就要這個！」他興奮地跳躍著，「我有守衛了！憤怒的守衛，強大的守衛！」
「你做了什么？」我呆呆地望著他的鐮刀，不知為何，沒有了之前的憤怒。
「是我的杰作！白鞍，你快看呀！一個夢中的城市，你是這個城市的守衛！」
他拉著我，突然竄到了空中，原來我們所處的地方，并不僅僅是一條空蕩蕩的昏暗街道，而是整整一座城市。
城市里有許多特別怪異的人，比如賣糖葫蘆的大叔，一直不停地哈哈大笑，比如那個坐在旋轉木馬上的男孩，始終都在嗚嗚地哭著。
「這些都是你幻想出來的么？」我剛說完，就看到了懷中漂浮著一把寶劍的自己，身后是宛如碎片般的記憶。
我開始意識到，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
06
「為了守護記憶中重要的人，憤怒的你幻化出了寶劍。」他像欣賞著藝術品，「這整個城市，都不是幻想出來的，而是切切實實存在著的靈魂！所有人，所有人都是！有的人在夢里被我逗笑了，我就把他開心時的靈魂收割下來，他以后都不會笑了，你知道嗎？哈哈哈，可太逗了，什么時候都是兇巴巴的，除非裝出來笑容才行。」
由于情緒被收割了，所以那部分的靈魂也被抽離出來，難怪我無法通過意識毀滅這座城市，是因為有太多真實存在的靈魂，都不在我的想象力中。
「為什么你要這么做？」我問。
「你為什么要成為結夢師呢？」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幫助別人有什么好處？你太傻了，看在你是守衛的份上，我告訴你個秘密，咱們的這個能力，不是你那樣用的，它可以做好多事情呢！」
「比如建造這樣一個城市？」
「是啊！它不是幻想中的城市，它一直都在！你能想象嗎？要是這樣的城市很多很多，會怎么樣呢？那就是一個新的世界啊！」
「我還是無法理解。」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建完了世界以后，咱們就是那個世界的神了！」他拉著我回到地面，「這才是我來找你的真正目的，我想讓你幫我，一開始只有我一個人做這件事情，后來我聽說你也有這個能力，我就來找你了，不過在談這件事情之前，還是先把你的憤怒情緒給收走比較好。」
「郭靜！」我看著那個扔紙飛機的小女孩，她真的是郭靜，我家樓下的那個小女孩。
「你認識她啊？我喜歡尋找情緒比較濃烈的夢境，她是思念的典型，你看她的眼神，多美啊，你看！」
嘭！
我一拳將他的腦袋砸進地面里，他廢了好半天勁才拔出來，直跳腳，「你……你怎么會生氣呢？你不應該生氣的啊！」
「我沒生氣。」我平靜地說，「只是，很討厭你。」
07
「自私！是自私對吧？你想要自己成為這個世界的神，所以你攻擊我了！」他拿起鐮刀向我沖過來，「得收割掉！得把這種情緒收割掉才行！」
他的速度很快，過了幾招之后，我突然發現，他總是刻意避開街道上的人群。
難道……
我狠下心，給了賣糖葫蘆的大叔一拳。
大叔消失不見了。
「不！！！」他大吼著，「你把他給放跑了！你毀了我的杰作！」
啊……原來是這樣啊，想打敗他不容易，但是放走這些靈魂，好像還挺容易的。
我不和他交手，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跑，他也不敢大肆揮舞鐮刀。
「別這樣！別這樣！」他喊著，「我錯了！你先停下來！你聽我說！」
「不想聽。」我繼續著自己的“暴力”行為，整個城市里的靈魂越來越少。
然而，這也同時意味著，他越來越放得開手腳。
我還真打不過他，沒過多久，后背又被他砍了一刀。
「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把你的所有情緒，全部都收集到這個城市里面！」
08
這個時候，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在做夢，全憑著自己的求生欲望躲避著他的攻擊，每當我失去了一種情緒，街道上就又出現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形。
直到，我親手接住了他揮舞而來的鐮刀。
「這……怎么可能？！」
「不知道啊哈哈，突然就能接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啥這么開心，可能是不開心的情緒都被收走了吧。
咔嚓。
鐮刀碎了。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我變得好強呀~」我笑瞇瞇地朝他走過去，看得出他有點怕了。
09
我的手里出現了一把匕首，容不得他反應，便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腿上。
他痛的滿地打滾，「為什么！明明被收割了那么多情緒，你為什么還是會攻擊我！」
「因為來這之前，Jennifer讓我狠狠教訓你一頓，我記著呢。」說完，我又給了他腿上來了一刀。
不能有致命傷，我怕他醒過來，就從夢境里逃出去了。
「這里好像不會致命吧？」我歪著腦袋，突然起了壞心思。
「不！肯定不是這么簡單！我知道了！這個城市咱們兩個平分！」他左右看著街道上屬于我的那些靈魂，「你的自私還沒有被收割出來，所以才會向我進攻，你冷靜一點，城市全都給你！全都給你！」
我站住腳，輕輕搖了搖頭，將匕首扔了出去。
在他痛苦的嚎叫中，我張開了手掌，「不好意思啊，我不太想要。」
整個城市開始分崩離析，他哭喊著，不停地向我提出條件，其中包括如何看到別人的記憶，包括如何收割其它人情緒的方法。
但我始終沒有停下來。
當所有的情緒全部被我收回的時候，其中最明顯的，仍然是憤怒。
欺負我就好了，不要欺負我身邊的人啊……
得讓他長點記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