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支隊伍從東邊的廊道中跑出來。他們每個人的腰間都掛著一個鼓,兩頭都可以敲擊的鼓。
李碁宇帶領格拉迪特南邊站定,那些鼓手在北邊站好,中間隔著平民獻給“豐產女神”的祭品。
咚——,一聲深沉的鼓聲響起,仿佛來自地底深處。哈——,李碁宇大吼,抬起左腳重重地踩在地上。咚——,哈——,他抬起右腳踩在地上。
咚—咚——,哈—哈——,格拉迪特們一起左腳踩地,一起右腳踩地。
咚—咚—咚—咚——,哈—哈—哈—哈——,格拉迪特們一邊大吼,一邊交換雙手擊打赤裸的胸膛,一邊重重地踩踏地面。
鼓點聲越來越急,格拉迪特們的吼聲、擊打聲、踩踏聲也越來越響亮,動作也越來越快。這些聲音混雜交織在一塊,沖向云霄,在許城人的耳中縈繞。
李碁宇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自己好像一個木偶,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扯動纏系在他身上的不透明絲線,讓他和著鼓聲起舞。這種感覺很荒誕,但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兩支隊伍動起來,繞著祭壇轉圈,一邊繞圈,一邊擊鼓跳舞。每轉過四十五度,他們便停下來,以更快的節奏敲鼓和跳舞。當他們回到原來的位置,表演就結束了。
許大胖子的身邊多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一件翠綠色的錦緞裙袍,雖不是絕世美女,卻清秀靚麗,透著別樣的美和活力。她不時指向格拉迪特,問許大胖子問題。許大胖子露出和善可親的微笑,耐心地回答少女。
“父親,那個領頭的格拉迪特是新來的嗎?”少女眨著靈動的眼睛,視線跟隨李碁宇移動。
“嗯,新來的。”許大胖子悄悄地觀察女兒,看見少女的臉頰上飄著淡淡的紅暈,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看起來跟別的格拉迪特不一樣,好像……好像不是格拉迪特。”
“玥兒又在逗我開心了,哈哈。”許大胖子笑得很勉強,動了動肥胖的身體。“你想不想看點刺激的事情?”
“刺激的事情?”許玥蹙起彎彎的眉毛,沉吟片刻,搖起頭來。“不,我不想看‘血祭’,太殘忍了。”
“噓——,玥兒小點聲,被‘豐產女神’聽到,她會降下懲罰,我們會遭殃的。”許大胖子輕輕地拍了拍許玥的小手,和顏悅色地勸說:“犧牲一個人,護佑許地的所有人是一件大好事,神明也會為我們高興的。”
許玥的臉色黯淡下來,低下頭,一聲不吭。許大胖子對仆從耳語幾句,后者頷首領命,朝陰簫跑去。
“什么,許大人讓我和李碁宇對戰,取悅‘豐產女神’?”許大胖子的臨時決定讓陰簫大感意外,一絲不祥的感覺在他的心間蔓延。
“只是對戰,而非生死決斗。”仆從瞟了一眼陰簫,學著許大胖子的腔調說:“‘你告訴陰簫,若他想離開許地,這將是他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陰簫吞下一口唾沫,臉色陰晴不定。
“大小姐來了。”仆從看向許玥,“她善良仁慈,大人怎么舍得讓她目睹血腥的場面?”
“好吧。”陰簫別無選擇,點頭答應。
這個時候,鼓聲停了,掌聲和歡呼聲響起來,格拉迪特們挺直身體,大口喘著氣。
李碁宇感受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他體內的回蕩,卻誤以為是激動和興奮,好像回到帶領隊伍取得軍事模擬對抗賽冠軍的那一天。
“干得不錯!”陰簫向李碁宇表示祝賀,遞給他一把鐵劍。“許大人的千金小姐點名要看你與人對戰,你休息一下,喘口氣。”
“對戰?和誰?”李碁宇擦去臉上的汗水,卻把自己弄成真正的大花臉。
“除了我,還能有誰?”陰簫笑著說,嘴里卻有點苦澀,心里惴惴不安。“不用擔心,不是生死決斗,純粹為了滿足某些人的好奇心。”
“那我就放心了。”李碁宇接過鐵劍,眼中滿是純凈的笑意。“我可不想在今天殺死你。”
陰簫被李碁宇的樂觀感染,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拳。“臭小子,你在說我不是你的對手嗎?”
“許地的百姓們,格拉迪特們的戰舞讓我們大飽眼福,振奮人心。我剛剛得到‘豐產女神’的神啟,她盛贊我們獻給他的祭品,但還不夠。我決定讓格拉迪特的教頭陰簫與新任頭領李碁宇進行一場真刀實槍的對戰,取悅‘豐產女神’,也讓你們欣賞許地最偉大戰士的風采!”
許大胖子長著一對肥厚的嘴唇,但它們卻異常靈巧,能彈奏出令人心馳神往的樂曲。
人們的情緒徹底點燃了。他們站起來,歇斯底里地吶喊、歡呼、尖叫、鼓掌……
陰簫和李碁宇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那并非仇恨和嗜血的火焰,而是強烈的好勝心!
他們一前一后走出廊道,音浪又拔高幾分。鼓聲適時地響起,與人們的聲音相合,將氣氛推升到極點。
許大胖子站起來,舉起右手,猛地落下,大喊道:“開始!”
他的聲音湮沒在聲音的浪潮中,但沒關系,陰簫和李碁宇同時撲向對方,氣勢洶洶,毫無保留。
李碁宇不善于用劍,但在陰簫的激發下,他幾乎立刻掌握了劍術的技巧。他將格斗搏擊術融入劍招中,在度過初始的防御階段后,尋找機會反擊。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叮叮當當——,青銅劍和鐵劍眨眼間碰撞數十次,濺起絲絲火花。
“好小子,真不賴!”兩人交錯分開,陰簫趁短暫的間隙由衷地贊嘆道。
“還是你更勝一籌,陰大哥!”李碁宇實話實說。他“領教”過陰簫的鞭子,但后者的劍術帶給他更深刻的印象。
“哈哈,你以為拍我馬屁,我就會手下留情嗎?我還未使出全力!”
李碁宇格擋開陰簫刺向胸口的一劍,撇了撇嘴。“我才剛熱身,你就已經喘了。”他一語雙關,贏得言語交鋒。
兩人進入相持階段,但李碁宇看出陰簫發覺他不擅長用劍,有意教授他擊劍。他收起嬉戲的心態,全神貫注地觀察陰簫的動作,認真地記憶。
慢慢地,他感到鐵劍好像變成手臂的一部分,他的思維意識能夠準確地傳遞到鐵劍上,鐵劍精確地滑出大腦想要的軌跡。
“我收回之前的話,假以時日,你絕對可以超越我,成為我望塵莫及的大人物。”陰簫真誠地笑著,線條分明的臉龐閃著奇異的光。“到時你可別不認我這個大哥哦。”
“陰大哥,我……”
“我跟你開玩笑,你別當真。”陰簫辟出一劍,躍到一旁。“我相信你的人品,比起相信自己,我更相信你!馬上就要分別了,我送你一份禮物,助你早日擺脫‘格拉迪特’的身份!”
李碁宇困惑地蹙起眉頭,但陰簫的青銅劍已刺過來。他本能地格擋,卻發現這一劍綿軟無力,被他輕而易舉地蕩開。
等他反應過來,他的鐵劍已砍向陰簫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