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1)
鳳梧宮的院子里有棵棠梨樹,嫣然說那是前朝皇后在世時親手種下的。
棠梨棠梨,那個孩子乳名也叫棠梨。
(2)
昭平十三年的元宵節,嫣然非要拉著我與阿延去聽她那個二表姐彈鳳首琵琶,不開心。她那個二表姐,人挺標致的,也聰明能干,嫁誰不行,為什么總是想著要嫁入皇家?
我不喜歡。
可我還是去了,能不去嗎?不去嫣然能在我耳朵邊叨叨一整天,這我可招架不住。
我叫云曙,是云啟朝的太子,目前也是唯一的皇子。因為身份的特殊性,所以我那個狗頭軍師陳嫣然一再同我強調,出門在外,始終要低調低調再低調,還為我取了個化名,阿旭。
可惜本太子器宇軒昂,風姿卓越,往人群里一站,人群也能不約而同地為本殿下讓出一條道來,終究是無法低調。
正如現下,一位十二三的小姑娘正含情脈脈地望著本太子,怕是被本太子的皮相所迷惑了吧。
小姑娘囁嚅了兩下,仿佛是鼓起了勇氣,輕聲說道:“大哥哥,你踩到我的銀票了,可以還給我嗎?”
……
撿起來一看,五十兩的銀票,這小姑娘還挺有錢。
“你一個小姑娘哪來這么多錢,我不信,我要上交官府。”
“真的是我的,我剛剛掙的。”
小姑娘急了,跳起來就要搶。
“做什么才能掙這么多,這錢怕不是你偷來的?”
“不是的,這是我給人彈琵琶掙的,真的是我自己掙的!”
“那你說你叫什么名字,從哪來的,給誰彈琵琶能掙這么多。”
小姑娘漲紅了臉,依舊是輕聲:“我叫溫意,溫柔小意的溫意。我就是能掙這么多,我彈的是鳳首琵琶,你才不懂呢。”
她說我不懂,我卻心中了然,便將銀票折好了塞到她的手里,說到:“溫意?瘟疫?這名字聽著可不大吉利哦!”
她不理會我,自顧自收好錢,便紅著臉跑開了,不一會就見不著人影了,甚是可愛。
我喜歡。
(3)
我一共有兩個暗衛,一個叫阿延,一個叫嫣然。前者替我出生入死,后者替我打探八方消息外加出生入死。
所以這次嫣然摸黑進東宮,除了給我講最近半個月京城里的一些大小事外,又抱怨了一遍她拿一份俸祿卻做兩份工這事。
我身為太子,缺這點養她的錢嗎?當即許諾了她雙倍俸祿。
她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調整了好一會才樂呵呵地說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大方,那嫣然就告訴您一個好消息。”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部署在城南的人前幾日遇見了一個小手臂上刻著順字的小姑娘,我特意去看過了,小姑娘是萬花樓里的姑娘,今年十四,年紀也符合,叫作溫意。”
溫意,原來是她啊。
(4)
“我名喚阿旭,家中有點小錢,愿意為你贖身,你,”我頓了頓,“愿意跟我走嗎?離開那種地方。”
小姑娘疑惑得看著我,“就因為我搶了你個糖葫蘆?”
我搖搖頭解釋:“我不愛吃這玩意,你吃吧。”
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蘆,而后眨巴著眼看我,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我先付錢的,糖葫蘆就是我買下的,你這人怎么說的像是你讓給我的一樣。還有啊,萬花樓這么就是那種地方了,姐姐們對我都很好,我在家里很開心,我才不想離開呢!”
我咬咬牙,狠心道:“那糖葫蘆還我,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我先付錢的!”
“我先拿到的!”
今天我突然覺得,這小姑娘好像比元宵節那天更可愛了。
(5)
月初帶意兒去城外騎馬了,初九帶意兒去看了榮國公府娶新娘子,十一日陪著意兒在湖邊散心順帶幫助了一對賣身葬父的小姐妹,十五日在和意兒游湖的時候不慎掉下了船,躲在另一艘船上默默關注著的阿延拼了老命才把不通水性的我救了上來。
阿延累的半死,穿著粗氣:“旭,旭公子以后出門莫要再為了擺闊,往身上強塞那么多銀子了。快把阿延累死了”
意兒也嚇得不輕,回去便病倒了,半個月沒再出門。由于我的銀子全掉湖里了,我也半個月沒再出門。
半個月不出門,我都沒急,嫣然急了,她說我要是不按小說情節走,跟她二表姐相識相知相愛,她就再也回不去她的那個時代了。
誰管她啊,真是的,她回不去才好呢,她要是回去了她的時代,阿延可這么辦啊,豈不是還沒來得及吐露心聲就失去心中摯愛了?
(6)
意兒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在城北買了座宅子,那里就是我們的家了,真好。
有時在私底下,我也會喚她棠梨,她傻乎乎的樣子,真可愛。
可惜我太忙了,不能總陪著她,西北戰事吃緊,朝內局勢也動蕩不安,父親也需要我。
不過沒關系。
我的棠梨花呀,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