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飛雪寺副本:神佛難救
不過清晨,林蔭深深,景靜人雜,偶見鳥鳴,小道上已有許多上山拜佛的人。
正值夏初,女子們皆輕衣薄衫,色彩比之路邊的花更為鮮艷,沒由來的,顧從宜回頭瞥了眼自家姑娘。
挽起的發髻并插兩支蝴蝶珠簪,淺黃內襯淡紫長衫,繡著錯落有致蝶戲花的淡紫半袖褙子連著同色繡花披肩,漸變紫的繡花褶裙搭著內層花邊裙擺,走起來路來當真是清新優雅。
發覺他停下,小臉抬起,那雙眼瞳滿打滿算印出個自己,他頓覺舒暢。
雀兒望著他,摸了摸水囊:“公子可是渴了?”
顧從宜搖頭,很是驕傲。
小丫頭養大了,稍稍打扮一下便不輸世間千萬色。
這坡云梯實在是長,顧靜抒體力向來不錯,奈何有人不僅說話慢,腳程也慢,她只好陪著慢慢上山,好在她第一次來這,許多事都甚是新奇。
“齊清言,你看,這里竟然有條細流!”
拉過他一同看去。
有細流不稀奇,但這是上坡,那條細流卻從山間斜穿而出,銜著不知從那而落的粉桃瓣平行向前,追上去,只見那些花瓣順著水流打著旋兒堆積在一過濾雜物的紗網前。
她驚呼:“那些落花竟然還砌出了一顆心形!”
齊清言一路被她拽得顛簸,輕瞥一眼,道:“可惜這只是浮于表面的愛。”
顧靜抒:“…………”
那點浪漫頓時煙消云散。
好不容易上了山,顧靜抒終于知道那些落花是從何而來的了,飛雪寺門口有好大幾棵參天的桃花櫻花樹,風一吹,花瓣簌簌而下,漫天落英,美不勝收。
裙擺翕動,雀兒的清瞳倒映著這片花海,喃喃道:“好漂亮……”
顧從宜的聲音清啞,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柔。他解釋道:“之所以被稱作飛雪寺,便是因為這里桃櫻常青,風過如同下雪。”
少女仰頭看花,少年低頭看她,在這片花色中一個隨意散漫一個曼妙芊嬌,兩個人都好看的不行,引來一片駐足。
桃花樹下有一個白頭發老頭和一個小沙彌,見他們四人同行,還都是俊男靚女,那沙彌上前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四位施主也是來求姻緣的?”
“求姻緣?”
顧靜抒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一路上男男女女眾多且大都花枝招展,敢情今日是飛雪寺的姻緣日,奈何她現下聽得這兩個字就頭大。
當即擺手:“不不不,我們不是……”
坐于木桌前的白發老爺爺卻不容分說,捏著胡須笑道:“來都來了,測一測又何妨?藏三,將簽桶拿給這位姑娘。”
“啊?”
話說老祖宗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東西還要算上那幾大話術,例如:都不容易、都是朋友、還是孩子、人都死了、大過年的、給個面子、為了你好等等,其中便有這么一句‘來都來了’。
顧靜抒回望了幾眼身后這幾人,見他們都沒什么意見,只好妥協。
“好吧。”
依那位叫‘臧三’小沙彌所言,顧靜抒背對他們面朝桃樹搖著竹筒。
桃樹根部粗壯深深扎進泥土里,桃枝虬曲多姿,瓣葉隨風而綻,如夢似幻中越發襯得那少女紅衣烈焰。
剩下三人奇怪的站位錯落的身高差,卻十分養眼。看似悠閑賞花實則緊張得折扇都搖不動了的白衣佳公子,看似漫不經心把玩著腰帶實則也一直在暗中打量他們的黑衣俊少年,還有那位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
然則不過須臾,那黑衣少年便動了動身子將她擋了個七七八八,一雙眸子不善地睨了過來。
這畫面,似虔誠似輕慢。
白發老頭捏著胡須興味回視。
顧靜抒不知身后暗流涌動,搖動竹筒時她面容上劃過一瞬的迷茫。
這還是她第一次到寺廟,結果一來就是求簽,一求就是姻緣,只覺她這一生好像真離不開這倆字了,偏生那簽還既不是像話本寫的那樣分上中下等,也不像其他人所說有晦澀難懂的謎文。
顧靜抒捏著手上的簽,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向那老者遞了過去,沒看見身后她一動也緊張得跟著上前一步的某人。
“花開兩朵,何意?”
白發老者一看那簽,愣了,似乎也沒料到她一來就是這么‘好’的手氣。
“此為并蒂蓮,是說姑娘這一生會出現兩朵桃花。”
顧靜抒:“……”
她看向那老者,還是沒忍住:“只有兩朵么?”
齊清言:“?”
顧從宜:“?”
雀兒:“…………”
老者笑瞇瞇:“這可是動輒關乎閣下生死的兩朵哦。”
那白衣公子的如玉面容徹底冷了下去:“胡說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攤子?”
在這個被夫家休棄便是奇恥大辱再嫁亦為世道不容的時代,上來就說一個未出閣女子有兩段姻緣是件極為失禮的事情,不怪齊清言生氣,若不是她生來就比常人‘離經叛道’些,定也覺得十分難堪。
“冷靜,你可是清官。”顧靜抒扯了扯他的衣角,息事寧人道:“試試而已,不是還有正事嗎?齊清言,我們走吧。”
這期間雀兒仰頭看了看顧從宜,他神色淡淡的,只跟著那兩人一同入寺。
那白發老者卻并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
面前路過的少女身姿如蒲柳般單薄,眼神心性卻比之任何人都堅定。
他悠悠道:“眉心痣,又稱觀音痣,可這位姑娘雖看上去仙風道骨但你心有戾氣,若是不除,神佛難救。”
看著那一行四人再次悠悠轉過來,四人目光迥異,有好心勸阻有告誡有警惕,獨他最感興趣的那位丫頭眼里什么也沒有。
老者非但不怕,還悠然一笑,反問:“兩位公子不算算嗎?”
小沙彌早被那幾人煞氣嚇得腿直哆嗦,實在不知今日為何話這般多,深怕這群少年人一個沒忍住就將他倆手刃了。
還好那黑衣少年只是冷哼一聲:“爺向來不信這些,個人的姻緣自然掌握在個人手中,一席空話想定誰的生死?”
又能定誰的生死?
低眸時那睥睨之氣在他面上流轉,他道:“雀兒,不用搭理他,我們走。”
雀兒低眉,隨上他的腳步。
齊清言滿腦子都是砸攤,還算個屁啊算。
小沙彌松了口氣:“祖父!說好來玩的,您怎能胡謅那些?您就不怕他們動手么?”
老頭鼓他一眼:“我又沒收錢他們干嘛要對我動手?”
然則他再抬頭,那離去的少男少女中赫然有道紫色身影側著身子回頭,沖他輕點下巴。
老者摸摸胡須,眼睛都笑成一條縫:“這女娃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