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知的獻祭儀式
“咚咚咚——咚咚咚——”
白發(fā)綠瞳的女孩已經記不清這是教堂的落地鐘第幾次整點報時了。她雙手合起皮革封面的書本,長時間的閱讀早已使她精神恍惚、眼睛酸痛,可即便超過了約定的時間這么久,她的老師們還是沒有前來接走她。七彩的棱鏡玻璃外,天色漸暗,陰沉冰冷得與幽深寂寥的空曠山洞類似。厚實的灰白色云層不僅將太陽光捂得嚴嚴實實,同時也壓得本就人心惶惶的眾人喘不過氣。白鴿們似乎預料到了即將傾盆而下的暴雨,一只只一個個都從房頂的縫隙“撲哧撲哧”地擠進了室內,落在神像手臂上相互挨著,溫暖光潔的胸脯相擁,以坐在底下的人們的視角看,它們就像是冬日孩子們堆成的雪團。
女孩抱著書本,緩緩站起來,在向教堂工作人員道了一句“再見”后就邁開步子向門口走去——“等等!世羽,你不能一個人走,這里剛發(fā)生了案子,你一個人回去很危險的。”教堂的工作人員并未允許女孩的這種行為,他一邊大聲嚷著女孩的名字,一邊跑上前攔在女孩的前面。他肥胖身軀上的贅肉在這一場“短跑比賽”中一抖一抖的,當他伸展粗壯的雙臂擋在名字叫做世羽的女孩的面前時,世羽只覺得面前仿佛佇立著一頭強壯駭人的棕熊。
“先生,他們沒來接我,我再不回去就下雨了。”世羽面無表情,最多也只是出于禮貌性地微笑,“我下午的課程已經被耽誤了,我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得立刻回學校?!惫ぷ魅藛T緊皺著眉頭,剛想繼續(xù)勸說世羽乖乖待著等老師來,就又聯想到確實快要日暮了,教堂里就剩這幾個孩子,繼續(xù)拖下去也不太好:“如果你實在要回去的話,我送你吧,不然真的太危險了。順便把其他家長沒來的孩子也送回家?!笔烙鸲虝核伎己蟊阄⑽㈩h首:“也行,非常感謝你。”
暗金鹿車在各家各戶的街道上飛馳而過。期間世羽目送著一個個孩子在車??吭谒麄冏约议T前時跳下車,都十分客氣地朝他們揮手告別?!扒懊婢褪俏业膶W校了,非常感謝你,送了我這么遠?!笔烙饘⒆约涸谲嚿嫌^看的書籍收進背包里,在暗金鹿車徹底停穩(wěn)之后推開車門跳下了車。教堂的工作人員對著她比了個“再見”的手勢,緊接著就繼續(xù)駕著暗金鹿車前往下一戶人家。
學校的宏偉外觀并不亞于教堂。連接著大門的石柱上一圈一圈盤繞著發(fā)散出淡黃色亮堂光芒的流螢水晶——那是殷紅王國特有的熒光水晶產物,它提高了本昏暗的校門口的能見度,保護人們不至于失足碰壁。大門往上,羽蓂蝶的鱗狀毛反射出了夢幻晶瑩的藍光,成群結隊的蝴蝶有規(guī)律地組合成了這座學院的名字:桐蓓絲學院。世羽在向警衛(wèi)處的保安們出示了校徽以證明自己的身份后,鏤刻著詭秘古老花紋的黑色鐵門便緩緩打開,略顯得刺耳的門軸轉動聲驚動了附近樹梢上酣睡的鳥兒。
正值最后一節(jié)的自由活動課,操場上鬧鬧嚷嚷,世羽卻無視了這一熱鬧的現場,沿著角落走向了遠方的建筑。世羽的不遠處有一個被人群圍繞的黑發(fā)女孩,這位眼尖的多人游戲組織者一下子就發(fā)現了昔日的摯友,便大跳起來喊道:“米拉爾·世羽同學!過來一起VAN♂游戲??!”世羽一驚,朝黑發(fā)女孩擺擺手表示拒絕之后加快步伐趕往了校圖書館的方向。
平時無聊時玩點游戲消遣確實不錯,可我現在并沒有心情去那樣做呢……
世羽暗想著,腦袋里的所有空間都被今天所發(fā)生的血案所占據。空中劃過閃電,暴雨接踵而至。然而這鋼針一樣強勁的雨卻只是打在了學院最外圍的半球形結界上,甚至雨聲都被結界隔絕從而不可聽聞。但一閃而過的電流還是對世羽起到了督促的作用,她抬頭仰望完全黑下來卻時而閃著亮光的天空,提著背包沖進了校圖書館。
兼職圖書館前臺管理員的霍利·達斯老師正在整理書籍的所有信息。他嘟嚷著記錄冊上的書名,突然察覺到世羽存在的他忽地抬頭,淡紫色如樹木上繡球花的眼眸里流露出好奇與驚訝:“你沒去上活動課嗎,這個時間點還打算學習?”“嗯,我對一些東西有點好奇,不查清楚我很難安心?!笔烙鸩]有否認霍利所說的話,在簡單說明了來由后,向圖書館深處走去。桐蓓絲學院的書架都是木質的,古色古香。但好看的同時木材也極易被腐蝕,因此角落里的書架幾乎都是殘缺不全的。世羽在最角落已經落灰的破敗書架上抽出了一本名為《古今中外獻祭儀式(1755—1947)》的書,把背包里的東西拿出來之后將空背包墊在地上,緩緩地坐了下去。
“根據綠水晶項鏈讀取到的記憶,這起案件一定不簡單?!笔烙鹱匝宰哉Z道——綠水晶項鏈來源于邪教組織“圣薔薇”,是一種能夠讀取他人記憶與心聲的魔物,但代價就是不能將讀取到的東西告訴任何人,而世羽就是這個魔物的持有者,“那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我太熟悉了,像極了之前我感興趣所以找迪爾思偵探要的資料上的人。”她翻找著剛剛從背包里拿出的書籍,終于在某一本書籍的書頁里找到了夾著的資料。
“Aaron·Walter·Tumblety,亞倫·華特·塔布萊特(化名)性別未知,身高未知,體重未知……暗金帝國的著名連環(huán)殺手,因作案手法是將人開膛破肚而被稱為開膛手……”世羽一遍遍回憶著那位警察的記憶,“嗯,這次他依舊是在教堂附近作案,并且尸體附近仍然有綻放的玫瑰……疑點就是,我通過記憶看見了尸體被扯出來的內臟上有半溶解的印記,那種印記我好像在這本書里看到過……”
翻開《古今中外獻祭儀式(1755—1947)》,世羽果然在第66頁的第六張圖里發(fā)現了那種印記。那是一種由六個數字六組成的花朵圖案的印記,很方便記憶與辨認,世羽堅信自己不會認錯,但她也明白事已至此這一系列的兇殺案已經不再是她能夠插手的了?!啊凑闹械暮闷嬉呀洷唤獬?,沒必要再刨根問底。我知道的事警方大概率也知道,我不需要把自己牽扯進去?!笔烙鹌鹕韺呕貢?,隨后整理起自己的背包來,“雖然說還有許多疑問沒解決——比如他為什么要跨國作案?又為什么一定要殺站街或者看起來像站街的女性?但我真的不應該再考慮這些了?!?p> 這樣想著,世羽快步走出了校圖書館,即便之前的黑發(fā)女孩絲諾前來詢問她為什么要放棄游戲泡在圖書館里,她也選擇隱瞞,沒有透露任何細節(jié)。
當晚,女生宿舍52號房內。
有著木材紋路的淺色書桌上,籠中充當照明工具的羽蓂蝶如囚犯一般在狹小的空間里輾轉反側。一本本練習冊被平鋪在桌上,世羽右手持筆用工整的字跡在紙頁頁面留下一行行答案。“你寫到哪里了?”同樣在寫作業(yè)的室友詢問道。世羽依舊奮筆疾書:“快寫完了,就剩作文了。”“嗯。”室友簡略地應了一聲,“把電視打開吧?就這樣寫怪無聊的?!薄班拧梢园?。”“好,那我就去開啦!”
黑白電視機被打開,還算清晰的畫面里傳來了新聞頻道主持人的聲音:“……對于黑教堂的案件,警方表示會徹查到底。”世羽驟然抬頭,電視里的關鍵詞驚動了她,勾起了她的回憶與興趣,“警方將這起案件命名為‘白玫瑰案’,因為死者的身邊還有許許多多盛開的白玫瑰。這點與之前的某幾起連環(huán)殺人案很相似,對,大家可能都已經猜到了,就是暗金帝國的殺手開膛手亞倫的案件。開膛手每次都像是特地選擇在玫瑰花海里作案一樣,每個被確定是他所為案件現場總是有玫瑰存在,但這次,警方并不肯定‘白玫瑰案’就是暗金帝國那位開膛手所為?!?p> ……?并不肯定?也對呢,說不定是模仿作案之類的。我之前懷疑就是開膛手也是因為我只了解開膛手。世羽放下筆,專心看起電視來。
“現場留下了較為明顯的痕跡,并且看起來現場像是有兩個人存在,也就是說案件中有個可能存在的見證人。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兇手的障眼法。據專家推測還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兇手的作案手法很熟練,一些切口都特別專業(yè),不像是新手,因此專家也懷疑是當地醫(yī)院的醫(yī)生所為,并且很可能是心理行業(yè)的醫(yī)生——那里的醫(yī)生不僅精通手術,也很可能會受病人影響而導致精神問題……”電視機持續(xù)播報著。
等等……兩個人的痕跡?專業(yè)的切口?噢,那個人的記憶中并沒有這兩點的記錄呢,看來是出現了信息不對等……電視里的分析確實有道理,但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呢。
世羽眉頭微皺,視線緊盯著電視屏幕,直到節(jié)目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