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星衍為自己能想到這么個絕妙的主意洋洋自得，一高興，讓廚房備上好酒好菜，叫上歌姬舞姬，在花廳開心開心。

　　這些歌姬舞姬為了討他的歡心也是絞盡腦汁，時不時編個新舞，譜首新曲。但推陳出新的速度總是趕不上王爺喜新厭舊的速度，所以經常挨罵。

　　踏雪是王府的舞姬中的翹楚，剛進王府月余，就被管事的相中，成了獨舞。開始還能得到王爺的幾句夸贊，后來就越來越不被問津，像一件落了灰塵的擺設。

　　今天，聽說王爺傳了歌舞，軟磨硬泡，求了管事給自己一個機會。她最近新編了一支舞，很有難度，一直憋著一個機會，一鳴驚人。

　　管事知道這件事情，但也知道她那舞步并不熟練，怕弄巧成拙。但隨即一想，別的舞姬都沒有新的舞，王爺是最討厭陳陳相因的。想了想，決定讓踏雪一試。

　　不曾想，越急于表現，越表現不好。踏雪在旋轉之時，居然被自己絆了一跤。這是初學者才會犯的錯誤，可踏雪不是初學者。

　　這一摔，踏雪心里明白，自己前途摔沒了，坐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管事的見狀也是驚恐不已，跳舞跳成這個樣子，簡直貽笑大方。知道王爺肯定不會放過自己，最好以最快的速度把鍋甩給踏雪，興許能逃過一劫。

　　她罵罵咧咧過去，照著踏雪要打。

　　這時候，戚星衍旁邊的小太監卻大喝了一聲：“大膽，王爺在這兒，有你撒潑的地？”

　　管事的馬上大氣不敢出，小太監是常年在王爺身邊侍候的，最知道王爺的心思。

　　戚星衍一步一步走到踏雪面前，蹲下身來，柔聲問道：“腳可傷著了？”

　　踏雪雙眸含著淚珠，一時有些錯愕。不知道戚星衍是真的關心，還是笑里藏刀？之前有個舞姬，跳舞時出了差錯，被掌摑二十。那執刑的人心又狠手又辣，二十巴掌，腫了半個多月。女孩最是在乎臉面的，那些日子日日哭夜夜哭，眼睛又哭得跟核桃一般。后來臉是好了，眼睛卻落下了毛病，被趕出了王府。

　　戚星衍見她不出聲，又問道：“要不要傳太醫來瞧瞧？”

　　踏雪慌忙搖頭。

　　戚星衍說：“還是叫太醫瞧瞧才放心，萬一腳落下毛病，以后就不能跳舞給本王看了。你剛剛跳得很好，本王要好好賞你。”

　　他站起身，對管事的說道：“把人帶回去，好好照顧，少一根頭發，本王唯你是問。”

　　管事的一聽，咂摸出一點味來，如此錯誤不但不怪罪，反而要賞，八成看上這姑娘了。就這情況，他就算不囑咐，她回去也得把人當祖宗一樣供著啊！

　　忙不迭地磕頭稱“是”，然后叫人找了竹椅，將人抬了出去。

　　黎總管進來回話：“王爺，那個叫寧九的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就看見寧煜寫了個什么東西，他拿著就出去了。”

　　戚星衍皺眉頭：“這么快就想到應對法子了？”

　　黎總管搖頭：“我覺得不可能。就王爺這主意，除非神仙，凡人不可能做到。王爺放心，這兩人肯定死定了。”

　　“死定了？”戚星衍聽了倒沒有一絲興奮，他發現自己在說出這主意之后，從沒想過他們或許辦不到，他會兌現承諾，要了他們的命。他只想看他們著急，抓耳撓腮，然后低聲下氣來求他。可這些他全都沒看到。黎總管剛傳話不到半個時辰，這兩人像已經有了辦法，開始了行動。感覺剛剛白高興了一場。

　　奇怪的是他并不失落，仿佛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對黎總管道：“派人盯著他們，一舉一動都要來向我報告。”

　　黎總管應了是，然后退了下去。

　　半夜，戚星衍帶著他的一個隨身太監長志趴在天香院的院墻上，看著初夏和寧九在院子里忙活。

　　作為王爺，在自己家里如此鬼鬼祟祟，還是頭一次。開始覺得新鮮，但夜里寒意越來越重，他的銀狐皮大氅越裹越緊，依然無濟于事。

　　他很奇怪，初夏和寧九怎么看著一點都不冷。

　　只見他們在牡丹花旁，插了一根一根細長的紙條，拗成拱形，一根一根整齊排練，如同一座一座的石拱橋。

　　“你說，他們到底在干嘛？”他碰了碰身旁的長志。

　　長志凍得要命，整個人都凍住了，腦子自然也凍了，哪還能思考。敷衍道：“不知道。”

　　“這到底是兩個什么人呢？”

　　長志管他們是什么人，他只想早點回去睡覺，“王爺，回去吧。您要不放心，叫人來這里看著。您何必自己在這兒守著呢？這天，實在……實在……太……”

　　冷字沒來得及出口，感覺鼻子里被塞了什么東西，他張大嘴巴，剛要打噴嚏，被戚星衍一把捂住了嘴巴，硬生生把這個噴嚏憋了回去。這感覺，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憋住了！讓下面兩個人發現了，你讓本王的臉面往哪里放？”

　　長志心里苦啊，都這個樣子了還要臉面呢？

　　戚星衍又看了一會兒，見他們一直在插紙條，覺得沒勁，從院墻上跳了下來。

　　長志一看，如釋重負，緊跟著跳了下去。

　　底下的黎總管趕緊從懷里拿出手爐，遞到戚星衍手里：“王爺，看清楚了？”

　　戚星衍說：“看是看清楚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黎總管說：“要我說，不管干什么，都是白費功夫。”

　　戚星衍抱著手爐，感覺不到熱，埋怨道：“什么時候放的碳，怎么一點都不熱？”

　　黎總管說：“出來的時候就給您備著了。這天實在太冷了，老奴一直在懷里抱著替您暖著，但還是不行。”

　　“我出來到現在，多長時間了？到現在還能是熱的嗎？你這是給我暖著，還是替自己暖著？”戚星衍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黎總管覺得委屈，他不抱在懷里暖著，還怎么暖？只是他一個奴才，在主子面前是不敢說委屈的，見主子打了噴嚏，急忙把自己的大氅解開，要往戚星衍身上披。

　　戚星衍完全不領情，一把推開他：“干什么？干什么？”

　　“夜里涼，別凍著了。”

　　“已經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