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重而磅礴的下元祭祀,很快就結束了。百官散場,荀寧跟蘇軾道了謝以后,就馬不停蹄的趕往晏幾道家中看望他。
除了晏幾道今天沒有來祭祀現場,荀寧還發現,作為國子監文學館的晏宜也沒有來。
“叔原前輩,你這是怎么了?”
進了晏家府宅,荀寧在下人們的帶領下,在臥室里見到了晏幾道和晏宜。
晏宜看上去沒什么大礙,他在床邊守著晏幾道,而晏幾道的問題就大了,額頭上纏著白色的紗布,臉頰邊青一塊紫一塊的。他的一只腳上也裹著白紗布,上面滲出了嫣紅的血液。
怪不得晏幾道今天沒來下元祭祀,荀寧心里這么想著,腿都傷成這樣子,別說走路了,站都站不起來。
“說來話長,今早我六叔出門的時候,所乘坐的馬車經過育英巷的時候,斜刺里突然飛奔出來另一輛馬車。兩車來不及反應,相撞在了一起,我六叔也因此而被甩出了別在,額頭著地,破了相,腳踝也被馬車輪子給碾壓了。看這樣子,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是好不了了。”
聽著晏宜的解釋,再看看晏幾道的情形,荀寧也就明白了為什么晏幾道今天沒去下元祭祀了。
“唉,我身為太常寺太祝,今天祭祀本該我上祭祀臺朗誦祭文的。可現在……唉!”
晏幾道見著荀寧來看自己,心里知道今天的下元祭祀應該是順利舉行了。
“今日是誰代替我的?”
“蘇軾蘇子瞻前輩。”
荀寧隨后就對蘇軾如何表現的,包括無稿隨口誦讀祭文一事,他一一講給了晏幾道聽。
“剛剛晏宜提到育英巷,我記得那里可是梁家住的地方啊!”
待得荀寧講完關于蘇軾的事情后,他突然意識到,育英巷有點兒熟悉。
“晏宜,那個撞過來的馬車,可是梁家的?”
“沒看清!衙差來了以后,他們就跑了。但能確定的是,那些人是故意撞的,因為當時他們根本就沒有避讓的意思。”
“怎么了荀寧?此事讓你想到了什么?”
此刻,荀寧已然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晏幾道沒能去下元祭祀,果真是梁靖讓人在暗中搞的鬼,他這是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自己,還做的滴水不漏。
見著晏幾道這么問自己,荀寧就將自己的遭遇以及猜測跟他說了一遍。
“梁太師官場沉浮數十年,他要針對誰,恐怕沒有誰能逃得過。荀寧,你今天算幸運了!”
晏幾道聽罷荀寧所說的,不禁嘆息了一聲。
“我倒是覺得,他這是一石二鳥之策。”
“此話怎么說?”
“去年我們晏家奪了第一世家的稱號,名列我們晏家之后,而今年他們對此勢在必得。如果他們在下元詞會之前讓我六叔上不了臺,那么也就沒有誰能跟他們搶奪這個稱號了。”
晏宜的解釋,讓荀寧不禁頭皮發麻,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來一趟晏幾道家,恐怕還見識不到梁靖的真實手段。對于此,荀寧說不上恨,但他從其中學到了很多——有時候手段可以讓人毫無察覺。
也許,這不是梁靖所為,但肯定和梁靖脫不了關系。沒有他的默許,梁家敢這么做?
第一世家的稱號對梁靖或許不那么重要,但對于梁鴻等人來說,那就是一張招牌。
從這個角度去看晏幾道被馬車撞一事的話,再結合今日下元祭祀中梁靖對荀寧的發難,既可以阻止幾道參與下元詞會,又可以捧殺荀寧,倒真的可以算是一石二鳥。
“你說的極對,這條老狐貍心思縝密,如若不深究,還真是難發現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系。”
在聽完晏宜的分析以后,荀寧對他的印象也不由得有所改觀了些。看樣子,自己在國子監門口把他收拾了一頓以后,他已經學了個乖。
“看這樣子,你們晚上的下元詞會是去不了了。”
“唉,可惜了!不能見到荀公子你在詞會上大展風采了。”
晏幾道嘆息了一聲,今年的詞會他本有希望帶領晏家再次奪取第一世家的稱號,奈何傷成這樣子,只能放棄參與了。
至于晏宜,因為需要照顧晏幾道,也不得不放棄。
“你們放心好了,如若我在詞會上碰到梁鴻等人,我必然會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荀寧拍了拍自己胸口,向晏幾道和晏宜做了保證。畢竟,今天下元祭祀中,他差點兒就被梁靖給坑了,如果不在詞會上找回場子來,那就不是他荀寧的性格了。
“梁家家底深,荀寧你還是不要招惹的好。今日之事,只能打落牙齒吞進肚子里,以后躲著梁家走就是了。”
晏幾道臉上無可奈何的樣子,讓荀寧的心里不由得掀起波濤。
如果說因為懼怕梁家的權勢,就要退縮的話,那荀寧今后也就不用想著入朝為官了。
在荀寧看來,像梁家這樣的世家,只有把他們打趴下了,他們才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或許這一過程很漫長,但從來都不是時間的問題,就如同荀寧上奏儲官策那樣,只要時機合適,他就能做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荀寧搖頭,表示自己并不贊同晏幾道的看法,人家都欺負到自個兒頭上來了,還要一味地忍讓,只會讓他人覺得自己懦弱。
這就像一個月前荀寧收拾童貫一樣,一招斷子絕孫腳給了他,從那以后童家就再也沒敢找過荀寧的麻煩。甚至可以這么說,大街上荀寧遇到童家的人,荀寧從來都是傲首挺胸的從他們身邊經過,而他們只能低頭回避。
只有把人打趴下了,才能占據主導權,荀寧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因為那就相當于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掌握了,他更喜歡自己牽著別人的鼻子走。
“唉,隨你吧,我現在只想安穩一點。”
自從鄭俠事件以后,晏幾道的心態也發生了不少的變化。他的性情依舊很孤傲,但也變得更喜歡安逸了。
“等我傷好以后,我就立刻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好好寫寫我的詞,好好看看我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