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對自家師父顯然還缺乏準確的認知,至今,她僅是從金光洞里眾人,以及那鯉魚精的只言片語里,敏銳察覺到自家師父大概是惡名昭彰的。
可她也費解,初見師父時,瞧著不過是個清冷女子,與她以往對女仙的印象差不多,冷冷的,孤傲的,一開口透著股子寒氣。
可后來,師父頗費了一番口舌,與她說了那么多關于情愛的廢話,她當時是有幾分感動的,心里想著這女仙雖然面上瞧著冷,但心眼還怪好的嘞,啰里八嗦的勁頭有點像她小時居住的山洞口,那株成了精的老榆樹。
所以,她對自家師父的惡名一直是存著幾分疑惑的,她覺著那些人大抵是對師父有什么誤會吧。
可眼下,看師父這大放厥詞的狂放氣質,晴雪琢磨著,興許師父的確有些惡女的潛質。
不過,很快她就會明白,那些人對她師父并沒什么誤會,這惡名,她師父是擔得起的。
車有點破,一路顛簸,李歡閉目養神,隨著車一顛一顛的,過了會兒,她腦袋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了瞌睡。
晴雪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也沒忘了時刻緊盯周圍動靜,結果一扭臉,看見自家師父正睡得投入,晴雪一下子覺得自己的警惕和憂慮有點多余。
不多時,車停了,李歡也醒了,那幾個歹人麻利將她倆的木箱運到一處庫房里,大門哐當一聲在身后合上,他們才放心將木箱撬開一角。
重新適應了光線,李歡觀察了下四周,像是工廠里的廢棄庫房,一側靠墻位置有個鐵籠,關著數十個女子,那些女子眉目間皆是驚恐和絕望,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想必這些歹人是用了些手段的。
那幾人大概是覺得已經到了自己地盤,說話便沒了顧忌。
其中一個像領頭的,拿出手機撥出電話,毫無避諱地跟對方說:“今天收了倆好貨,很久沒有這么上等的貨色了,倆狐貍精姐妹,瞧著是剛出山的,啥也不懂,又純又蠢,哎呀,看著可比那些裝模作樣的女仙有滋味多了!”
李歡略過那些無聊又下作的評價,晴雪卻聽得越來越氣憤,從這人的話語里,她也猜出了個大概,這些天殺的販子專門誘騙、倒賣女性,上至私自下凡的單純女仙,下至有些道行的精怪,甚至普通人類。至于她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晴雪氣得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李歡也大致聽明白了,這地兒是個中轉站,一道販子會過來先行挑選,按著出身、樣貌,把這些姑娘分成三六九等,再分別轉手到不同檔次的場所,接著進行二道手的拍賣,這也許還沒完,后面沒準還要轉幾手。
李歡這邊還在消化這些訊息,盤算著要不要等機會,見著幕后大佬再擒賊擒王,卻聽鐵籠那邊突然發出一陣尖叫,夾雜著凄厲的哭聲。
原來是有兩個女孩被那幾人挑了出來,不知要送往何處,反正絕對不是什么好去處。
李歡一見,啥也不琢磨了,她從來不是猶猶豫豫的人,這會兒不動手,難道眼睜睜看著那女孩被送去不知何處遭罪嗎。
李歡腦子動得快,身手更快,只聽得咔嚓一聲,網碎了,籠子也碎了,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咔嚓咔嚓,這下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外面守門的聽見里面有動靜,料想不妙,趕忙召集了人手,門一開,數十名惡漢沖了進來,他們見自己的頭兒的和幾個兄弟被撂倒在地,紛紛哇呀呀揮舞著兵器,密密麻麻圍了上來。
晴雪一時還沒來得及反應,李歡已經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刃,人群中騰挪躲閃,一陣炫目的穿梭,猶如游龍戲弄一群蝦兵蟹將。
李歡最擅刺激的近身搏擊,人越多,她便越興奮,有時她也搞不懂,這嗜血的基因究竟源于何處。
晴雪看得心驚膽戰,這哪里是搏擊啊,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單方面實力碾壓,不消片刻,地上倒了十幾個大漢,別說斷手斷腳,斷了腦袋的也是大有人在,還有人的身體被利刃劃開,帶著幾分體溫的鮮血正從觸目驚心的傷口汩汩流出。
那側鐵籠里關著的女孩們,臉上從含著幾分期冀,轉而變成了驚懼和惶恐,畢竟這種場面對于常在深閨的女子們來說,過于血腥了。
最后一名頑抗者的頭顱轱轆轱轆滾向大門,這顆頭顱仿佛還帶著主人的臨終意愿,想要趕緊逃出這道大門,離開這個可怕的修羅場。
至此,李歡收手,在腳邊躺著的一個死人身上,蹭了蹭她短刃上的鮮血,仔仔細細擦拭干凈后,將短刃收入腰間的刀鞘里。
“是不是嚇到了?”李歡扭頭看了眼瞠目結舌的晴雪。
“啊,沒,沒有,我只是還沒反應過來,就,就這樣了,太,太快了。”晴雪回得磕磕巴巴。
李歡不以為意,正想過去將那些姑娘放出來,卻聽大門吱嘎一聲,被人重重推開。
門外站著幾人,最先進來的,身形健碩高大,走近再看,劍眉星目,深刻俊朗的臉上有一道自左眼貫穿到下顎的刀疤。
李歡眉一挑,這不是白虎嗎,同為鎮城神獸之一的白虎,外號刀疤臉的那個白虎。
白虎一進來,腳就踢到那顆頑強的頭顱,他低頭一瞅,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沒把中午吃的火鍋吐出來。
李歡一看,有點樂,嘴角一彎,這個刀疤臉看著粗狂,其實最是龜毛、潔癖,但又不想被人誤會為娘娘腔,故而在臉上刻意畫上這刀疤,制造個糙漢人設。
白虎見李歡嘲笑于他,心中不爽,故意沉聲道:“這案子又不是你經手,你來瞎攪和什么,本來是要等待幕后之人出現,現在好了,線索全斷了。”
李歡哼了一聲,沒好氣回道:“馬后炮誰不會放!早干嘛去了!”
說完,也不管白虎氣得一臉鐵青,拉著晴雪就往外走,反正有人來善后了,還留這兒干嘛。
晴雪完全鬧不清眼下狀況,有點愣愣的,但還是乖巧地跟在師父身后。
師徒二人還沒踏出大門,突然眼前一道身影攔住兩人去路。
李歡頭一抬,眼神一縮,喲吼,冤家路窄。
只見眼前這人,一身玄色長衫,一根同色抹額將額間碎發束起,眸光深沉,正是李家那位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