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即使重來一次,她表面的性格變了,內在還是那個敏感小心的自己。
聽了謝禹的話,心跳的有些迅速,總覺得他并不是想單單告訴她自己記憶中的凌一零。
“后來才發現不是只小兔子啊,是一只調皮的小狐貍。”謝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一樣,自顧自的說著,“滿嘴胡話的小狐貍,世人皆爭相追逐的東西,在她眼里如敝履一般。”
“百年間江湖人做夢都想得到的侍月心法,就被她這么隨意的丟給了我。”
這話說的凌一零也有些后悔,若是當時知道謝禹的身份,她定然是不會將心法的半本給他。
“你若是知道我們現在會因為這件事糾葛在一起,還會將那半本心法給我嗎?”
“不會。”凌一零回答的特別的干脆,“我也不會去嘉南城。”
“也是。”
這個答案早在謝禹的預料之中了,眼睛里卻還是止不住的有些落寞。
“算了,不過是我的妄想。”
凌一零有些癡的看著謝禹,不明白他為什么此時會生出這樣的感慨,像是留戀不會停留的夕陽,又或者期盼東流的潮水可以回溯。
妄念也是貪念。
心沒由來的痛了一下,想要開口張嘴也不知道說什么。
“來了。”
謝禹突然轉了臉色,收起了剛才那副神情看著來人。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在梅姑的攙扶下緩緩走來,銀白的頭發整齊的梳著發髻,發髻上插著銀簪,身上穿著侍月教特有的服飾,歲月在她的臉上布滿了溝壑,卻沒有讓她的眼睛變的渾濁。
眼神依舊銳利霸道,氣場極為強悍。
凌一零不喜歡這種壓迫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幾步。
“你怕我?”
老太太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動作,緩緩開口問道,聲音蒼老的如樹皮般粗糙。
“算吧,”凌一零訕訕的笑了下,“您老不怒自威,我等自然是害怕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想當年你母親可是一點都不怕我。”老太太被梅姑扶著坐在了搬來的椅子上,“你母親可是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
這茬話凌一零接不上,只能繼續掛著虛偽笑容點點頭,“母親去世的早,我沒這個福氣和她相處。”
老太太在聽到她說她母親去世的早的時候,眼神暗了暗。
“我都快記不清你母親的樣子了,”老太太經歷滄桑的眼神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點點頭,繼續道,“可見到你,就什么都想起來了,你和你的母親,長的真像。”
“尤其是那雙眼睛。”
老太太看著她的眼睛出神,
“可細看又不一樣,眼睛里面放的東西又不一樣。”
老太太的話她聽到懂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些什么。
“族長,您念著她,她可不是來敘舊的。”梅姑在身后撇了她一眼,眼神不善,“她可從不惦記著我們!”
老太太仿佛沒有聽到梅姑的話一樣,轉頭看向了謝禹,“你就是拿著機擴扇的那個青年人?”
“正是在下。”
“老朽想請問你,這可是你自己本有的東西!”
“自然。”謝禹神色無比莊重,是很少在他臉上顯現出來的在乎,“家中最為珍視之物,不敢遺忘。”
老太太緊緊的看著謝禹,和之前看凌一零那種故人之女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她看謝禹倒是像看債主的眼神。
債主?
凌一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梅姑。”半響,老太太才出聲叫道,“將這位公子松綁,帶到西邊的屋子等著我。”
“你,”老太太指了指凌一零,“跟我進祠堂。”
“族長!”
梅姑急急的叫了一聲,似乎在害怕什么。
老太太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跟上。
凌一零自是不能拒絕,只得乖乖的跟在那老太太后面,走進了一個大祠堂,進入祠堂之后,老太太讓所有的人都離開,她身后的木門被沉重的關上。
“跪下!”老太太站在祠堂的牌位前,厲聲說道。
跪下?凌一零直著背,搖搖頭很堅定的拒絕,“對不起,我不能跪。”
老太太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干脆的拒絕,轉頭看著她有些不可置信,指著一面墻的牌位的手微微顫抖,“這都是你的祖先,你作為侍月教的圣女,見自己的祖先豈有不下跪的道理?”
凌一零望著這腐朽般祠堂,黑亮的色澤彰顯著它沉淀的過去,是她無法感同身受的過去。
“我娘已出嫁,出嫁隨夫,我自跪也自然是跪的我父親家的牌位。”
“我侍月教都是女子當家做主!你是我侍月教的圣女自然守的是我侍月教的規矩!”
老太太拄著的拐杖敲擊的地方啪啪的響,地震天雷一般,看凌一零的眼神像她是大逆不道之徒。
“我娘當年為什么要離開侍月教。”
凌一零看著老太太,又看著滿目的牌位,旁邊的長明燈幽幽燃燒著,像是無窮無盡的深淵。
這些人啊,總喜歡將所有的事情變得那么悠長:仇恨?血緣?還有哪些所謂的家族。
世世代代,纏綿不絕的。
他們都不厭煩的嗎?
“想來,如果這里讓她覺得開心和快樂的話她也并不想離開吧。”凌一零聲音有些虛無縹緲,“為什么一定要背負這么枷鎖呢?”
“混賬話!”
老太太重重的跺了一下拐杖,凌一零都擔心她的那木制的拐杖能不能經得起她這么折騰。
“這是我們圣女的責任!是我們全族人的命運!”老太太聲聲字字,字字錐心,“你的母親,一走了之!現在你既然回來,自是不能再走的道理!”
“我不是回來做圣女的。”凌一零平靜的看著老太太,“族長,我從不認為我是侍月教的人,我也不是侍月教的圣女。”
“我母親生下我之后就死了,侍月教對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凌一零并不想體會老太太的心情,有些話不能因為顧慮就不說清楚。
“如果我知道喬豐年是這種方式帶我離開仙桃源,那我寧可在那里面和對手決一死戰。”
“你!”
老太太氣的拄拐的手不住的發抖,想要罵凌一零,最后卻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