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人皮展
溟濛不定的燭光下,江逸隨‘紅婚紗’朝堂后的新房里走去。
這后面等待著他的是什么,似乎此刻的他,已經越來越接近故事旋渦中心。
‘紅婚紗’當他面合上了房門。
入了賊房的江逸,逃不掉了。
房間里光線昏暗,沒有提燈,只有微弱的蠟燭靜默燃燒。
下一步,要怎么辦?
難道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就要這么白給了?不過好在只是空氣不能把他怎么樣。但是藏在背后的真身呢?確定不是骯臟駭人的女鬼正欲將他吃干抹凈?
他的思緒凌亂萬千。
千想萬想,還是小命重要。
“我懂,隨你心愿,讓你快活,只要不弄疼,我會乖乖配合......”
江逸先提前打好招呼。
正這么小心翼翼說著,卻不見身旁動靜。
側頭一看,婚紗軟塌在地,已經沒有一點動靜了。
再用圖鑒看去,沒有反應。
現在的它,失去了寄靈之后,也只是件普通的婚紗。
而真正的鬼物,還隱藏在不為人知的黑暗角隅。
“鬼不在身邊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沒有直接把門弄出聲響,而是朝著門縫窺去。
外面的光線很足,可以看得清楚。
門外貼著一張紅剪紙,應該是鬼物讓紙人做的。
【鎖物紙】
【念鬼的手段之一,可以封鎖門房。】
【只有制作者本身可解開它效用。】
既然是婚禮,為何要強行從外面鎖住房門?把對象禁錮在此?
這不像是婚禮,更像是......囚禁。
江逸拎拎衣服,苦笑無奈。
“婚服囚禁cos?”
“這鬼姐姐的口味,重啊......”
剩余兩個選擇。
一是待在原地不動,等待鬼物找上他來,跟隨劇本走,聽由擺布。
二是先轉轉,發現房間里的線索,已經熟悉地形,好為下來做鋪墊。
江逸的決定當然是后者。
于是他沿著桌臺上的燭光,逐漸邁步深入。
黑暗里的安寧,格外令人不安。
往里頭走,走過墻柱,掀開新房隔間的一層紗幔。
忽然,空氣里面傳來異樣的、飄蕩的氣味。
江逸抹了抹鼻子,謹小慎微地端起一盞燭火,如履薄冰。
森白黯淡的燭光倒映下,墻壁上一排姿態猙獰的怪影,擰轉扭動,畸曲吐舌。
江逸屏住了呼吸。
心跳良久,他才敢接受那是什么。
那是一張張人皮,被掛在晾干上,色澤鮮潤,表情鮮活。
他們死前像是遭受到了各種各樣的折騰,被擺成各種各樣的態勢,但從面容神色上看,無不驚恐折磨。
更可怖的是,那些人身上無一例外穿著嶄新的新郎服裝,鮮血和衣著上的紅含混一體。
江逸后退了一步。
“嘶——”
直喘喘地一口冷氣倒吸,好生恐怖!
這些人眼下的境況,無一不預示著他的下場!
江逸開始頭疼起來......
他到底該怎么......
“呵呵呵呵?!?p> 就在這時,一道輕如銀鈴的笑聲,透入他的耳蝸。
霎那間,渾身惡寒,涼氣倒躥!
一只輕巧的纖手,撫上了他的脖子,輕拉著他的耳垂。
而那只手帶給他的感覺,和在霧氣中拉住自己的手別無二致。
江逸想起來了。
不由地渾身直哆嗦。
這幕好戲的真兇出現了,就站在他背后。
他甚至不敢回頭看。
“公子,你不乖,怎么能到這地方來。”
話語中充滿挑逗意味,‘鬼新娘’輕聲說。
江逸戰戰兢兢地側頭,她被籠罩在白色嫁衣里,既像婚紗也像喪服。頭上戴著白蓋頭,就如同死人布。
【念鬼/喪嫁鬼】
【鬼物等級:B+】
【念力:深重】
“姑娘,為何要這么做?”
“你叫我姑娘?”
“娘子......”江逸被迫無奈道。
聽聞這個稱呼,鬼女似稍微顯得滿意。
也就順著話告訴他了。
“美麗的東西,就要永遠留存下來。不然人的生命力遲早會衰老。等他們年老色衰,精力和樣貌都沒有現在這么旺盛?!?p> “所以,不如趁現在吸干了精氣,再制作成標本......”
“你覺得呢?”
“我覺得......”
“古有三從四德,奉君為美。只要是娘子說得,都對!”
江逸忙不迭奉承道。
鬼女笑了笑:“郎人真是好巧嘴!”
江逸慶幸:“多謝?!?p> “作為獎勵,待會就把你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割大點吧?!?p> 江逸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的身子在顫動,看上去很冷?!?p> “我......”
“那就把你放在碳火上烤烤,烤得里焦外嫩的,連心臟也能暖和起來,你看怎么樣?”
‘鬼娘子’面無波瀾,用著最輕淡的話語,說著最駭人聽聞的話。
“多謝娘子關心,不必了。”江逸哆嗦道。
這一番話語,他感覺十分不對勁。
三從四德是封建年代對于女子的行為約束,他故意說出口就是為了試探,他把用在自己身上,但鬼女欣然接受了,并未感覺到絲毫異樣。
而且‘年老色衰’這個詞,一般不是用來形容男人的,從一個女鬼口中說出來,怪怪的。
從一開始他就尚不明確,自己扮演的身份究竟是‘新娘’還是‘新郎’。
現在開始有了一些推斷。
......
“郎君好像并不怎么老實,居然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鬼女意味叵測說。
她想怎么樣?江逸心跳忐然。
“我這里有一個墜飾,正好給郎君戴上?!?p> 鬼女遞過來一個紅色紙蝴蝶:“郎君快把它貼在脖子上吧。”
看到那東西時,江逸瞬間就明白了。
縛靈紙!
這東西他之前在那些死人身上見過。
戴上了縛靈紙,他就要任憑鬼女操縱。
雖然意識尚在,但只能遵循她的話語去做,自己的一切反抗都會被壓制。
江逸久久猶頓,沒有伸手去接。
‘鬼新娘’,它的最終目的,一定是玩弄致死自己,聽從擺布等同落入死地。
可他要是不呢?
“你嫌棄?”
見他持久沒有動作,‘鬼新娘’的語氣瞬間冷了。
江逸心跳一豁。
剛才還和睦融洽的新房里,頓時彌漫出陣陣殺意,甚至該過了燭火微光,讓江逸直感覺冰寒刺骨。
他感覺到了。
他要是不從的話,鬼新娘恐怕當下就會將他殺死!
B級鬼物的威壓,絕對不是他獨自一人......能夠抵御的!
只得哆哆嗦嗦地,從‘鬼新娘’手上接過縛靈紙。
在鬼新娘的盯視下,他知道自己沒有絲毫反抗余地。
江逸妥妥地當著面將紅色紙蝴蝶貼上了脖子。
“這才對嘛?!?p> 鬼新娘怒意收斂。
江逸嘆息,表示順從。
現在它說得話自己都聽了,要做的也照做了。應該不會再生氣,能讓自己活久點了吧?
但——
那股殺意剛收斂了一秒,倏地,在眼前再度綻放!
鬼新娘本是撫摸的手一下子扣住了他的肩膀,頎長的利爪將他血肉攥得生疼,撕開道道血痕。
“小賤貨,你敢反抗,你要逃跑?”
江逸瞪大了眼。
小賤貨?
他?
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被稱作為‘小賤貨’?
這真是對自己說得?
艸。
等等,他沒有反抗,沒有逃跑啊。
這個‘新娘鬼’在說什么?
這是血口噴人!是要按莫須有的罪名要處治他?。?p> “我......”
“閉嘴!還敢狡辯!你覺得你有理由了?”
江逸心里苦啊,怎么女鬼女人都一個樣?話都不愿意聽他說清楚。
但在‘縛靈紙’的壓制下,他不得不遵循命令關上嘴巴。
‘鬼新娘’怒氣勃然,話語都冷到了骨子里。
“賤貨,居然都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死心!你以為你能逃得掉?你不管你家老父母了嗎?你不管鎮子上那些居民了嗎?”
聽到這里,江逸心頭沒由來地一顫!
“念你相貌長得還不錯,給我跳,跳舞跳到死為止!”
‘鬼新娘’判下最后死刑!
隨著命令的出口,江逸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展開肢體。
他的臉色蒼白、無助,自己終究是淪落到和那些轎夫一樣的下場,感同身受。
哪怕作為新婚的郎君,但畢竟是人類,對于這個女鬼來說,也是隨手可棄。
江逸跳了起來。
步子越來越癲狂,身形越來越快,猶如狂魔亂舞。
仿佛要把全身的筋骨都煉散架。
見了鬼了......
他停不下來動作,也說不出話。
就這樣,眼瞳死死地瞪著,傳達著最后的不甘。
就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他。
自己那么忍耐,那么迎合她的意愿,全都白做了嗎?反而是把自己逼入死路!
江逸眼皮狂顫,殷紅的燭光,大紅的婚紗,艷紅的花瓣,和外面那些血紅的尸體,一切意象在腦海里連綴成一體,把這場錯亂而無序的婚禮,推上最后的瘋狂高潮。
真的就只能夠按照鬼女命令的,不停歇地去做......
難道自己......
真的死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