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場刊出來，滿分5星，取平均分，《盜馬賊》平均3.4星，這算還可以，但不突出——如不看兩級分化的個人分的話。

　　完全就是兩個極端，要么給5星，要么給2星，就沒有3星、4星的存在。

　　場刊這東西雖然只代表部分媒體和影評人的觀點，評委也不會考慮，但多少有點風向性的。

　　這意味著評委們也很糾結，也會產生兩極分化。

　　尤其是第二天舉辦的《盜馬賊》官方訪談環節之后，爭議就更嚴重了。

　　甚至有好事的記者說看好田狀狀能戰勝瓦爾達拿到金獅，問他怎么看。

　　金獅……這可真的想都不敢想。

　　“我個人最渴望追求的東西也是自由，所以我也很喜歡《天涯淪落女》。”他這么說到，他可不想惹事。

　　“那么，這是否意味著你認為你的藝術創作環境不自由呢？”

　　田狀狀謹記王展的提醒，沒有掉入陷阱：“不不，如果真是這樣，就不會有《盜馬賊》，實際上電影對我就意味著自由，對整個世界來說，它并不是一個非常大的事物，但它給我提供了空間，而有這小小空間讓我與電影在一起，我就感覺非常好了。”

　　杜阿梅也立刻道：“是的，《盜馬賊》可以說是一種奇跡，在西方也無法拍這類電影，馬丁·斯科塞斯說田做了他現在做不到的事，但我更震驚田所在的電影制片廠上下是如此支持他的創作。”

　　“這居然不是獨立電影？！那么它的廠牌是？”

　　“西京電影制片廠。就是電影開始那串占滿銀幕的中文字，這是個由藝術家做主的廠牌。”杜阿梅補充。

　　記者：“好的……我們記住了，真是令人吃驚。我們都知道這部電影很超前，但對于電影本身，有很多人認為它可能不是那么好，雖然虔誠，卻過分殘忍真實和悲觀。你對您的信仰的態度也是如此嗎？”

　　“首先，我個人是無神論者，我不信宗教。但我尊重且仰視它們背后所代表的文化沉淀。這是人類的財富。”田狀狀心想這些外國記者怎么這么多壞心眼，王展跟他套過的詞兒全用上了。

　　……

　　第三天時，熱度越來越高，安東尼奧尼、貝托魯奇、尹文斯、羅伯特·艾伯特都對它都大加贊賞，媒體更是爆出《盜馬賊》是馬丁·斯科塞斯極力推薦送上來的，而電影節的藝術總監蘭迪之前已經多次將它拒之門外，不由分說怎么都不肯看它。這就涉及蘭迪作為藝術總監是否個人主觀偏見太大，是否稱職的問題了。

　　瓦爾達得知后甚至有些不高興地站出來表態：“我非常欣賞田對電影的態度，以及田這部電影給大家帶來的東西。但可能有些人就是沒辦法看到那些東西，我認為人對自己看無法理解的事物做決定時，多少還是應該有起碼客觀上的尊重和調查的。”

　　她的老鄰居兼好友費里尼也公開議論了這件事：“和個人喜好無關，可以看出，這個年輕的東方導演啟蒙階段受了很多高盧及意國電影人的影響，包括我在內。但他沒有籠罩在我們的陰影下，他已經有了自己的電影語言，并往更前面的方向推進了，這在歐洲我還沒看到，他不是一個繼承者，而是一個突破者。”

　　這就定位的太高了，固然也是拔高了自己，可是，有了自己的電影語言，相當于可以開宗立派了，這是只有大師才配有的說法。

　　直到主競賽單元的電影全部放完，《盜馬賊》的議論都沒能平息一點點。

　　現在，麻煩全集中在評審團身上了，按照蘭迪的設想，大家也公認本屆金獅獎應是毫無懸念。

　　瓦爾達的影史地位非常重要，與之不匹配的是，她目前只能算半步大師，瓦爾達已經有了很多好作品，但其中長片電影卻很少，她的大半精力都放在紀錄片和各種短片上面了，也沒有得到真正的重量級獎項認可，這些年在歐洲三大的主競賽單元進進出出，但就是沒拿過一次最高獎項，眼看著好不容易出了個高水準的《天涯淪落女》，怎么的，都是時候給她個大獎了。

　　可這時候，誰能想到半路會殺出個變數，可能打破了一切的設想。

　　“我認為必須投給《天涯淪落女》！阿涅絲的品格和貢獻都毋庸置疑，她啟迪了那么多電影人，可從來不做什么爭名奪利的事，電影界欠她一個大獎！”來自高盧的猶太大作家道穆森擲地有聲，聽著挺有道理。

　　“我和阿涅斯也是朋友，她的電影的確非常出色，可是為什么我們不能給一些更前衛更新鮮的血液一些機會呢。試著想想，有種新的東西在我們這里誕生了。”荒誕派鼻祖之一，高盧戲劇家尤涅斯庫反問道。

　　評審團的會議室內，爭吵已經持續了一天。連和瓦爾達同國籍的評審也起了內訌。

　　現在的威尼斯電影節獎項設置還是比較簡單的，第一名的電影拿金獅，第二名評審團特別大獎，第三名評審團特別獎，另有最佳男女主角及最佳處女作，終生成就獎不用評，一開始就定了是給偉大的費里尼的。至于什么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攝影等，在1985年壓根就不存在。

　　本屆主競賽單元有23部電影入圍，評審團在看完所有的入圍電影后，經過幾輪投票，把其他獎項基本都給評了出來。女演員暫時空缺，其他獎項都沒什么異議，但第一名和第二名卻遲遲定不下。

　　索拉納斯的《探戈，加德爾的放逐》往日看固然還不錯，但跟《天涯淪落女》及《盜馬賊》一比，似乎沒什么特殊的了。

　　“那個華國導演的確值得關注，評審團特別大獎已經很不錯了，我們可以讓他下次帶更好的電影再來！但絕對不能是這一屆！他反正還年輕！”道穆森動情道，“可阿涅斯不年輕了！”

　　意國影評家、第三次擔任評審的阿里斯塔克突然拍案而起，大聲反駁：“你不懂電影！瓦爾達女士才五十幾歲，還是創作的黃金年齡！幾十年來一直備受關注，作品水準也一直穩定上升！威尼斯不給金獅，下次柏林可以給金熊，戛納可以給金棕櫚……我說，高盧的戛納電影節都沒覺得自己欠著她的獎，我們威尼斯為什么要著急？！而那個年輕的東方天才才剛進入我們的視線，我可太擔心他像一顆流星一樣就那么劃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