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到了用膳的時辰,陛下和親王皆換了常服,夫婦二人坐在桌前,皓鵠墨雀二人則在一旁忙著布菜。
“過幾日便要允了莫司監回鄉探親的假……還得讓你去東部巡查一回,各項妥當了才是。”大歷人向來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議事,縱然是陛下也不例外。雖說沈家城與大歷風俗迥然不同,但沈湫溟仍是將一切習慣細細改了過來。
“是了,只要萬事具備,將商埠碼頭交給百姓,他們自然能闖出一片天來。”沈王爺將需要著重審查的事宜在心中過了一遍,“下午讓李清廷把東部各個命官的花名冊呈上來吧,我先熟悉一遍那邊的官員,屆時也好問他們的話。”
“嗯。對了,既然去了那里,便把我訓的幾個暗衛一同送去那里吧……”陛下低頭吹著碗中的湯,“那幫人都是老狐貍了,面上說著好話,動作上好似忠心……保不齊心里面敲著什么算盤的。眼下瞧著我諸多事情尚不老練,便又會開始手腳不干凈了。將他們幾個安插在哪里,也好有個‘眼睛’。”
陛下一揮手,只聽見窗外幾聲翠鳥鳴叫,聲如利刃。
“好。現將入冬,我不在身邊,你記得多穿點衣裳,莫要再貪飲涼水了。”沈湫溟將陛下的手握在掌心里,“明明嫁了人,卻還是個小姑娘呢……”
“知道了,還不如勸你自己多穿點衣服吧,整天喜歡耍威風,在外面休得拈花惹草,若是被朕發現了……”陛下狡黠地笑笑,“朕就讓你一個月出不了寢殿。”
“微臣不敢。”
調笑幾句,二人則又看起奏折文書,殿內俱寂,皓鵠墨雀二人打掃寢殿的腳步聲都沒有。
而在國師府中,李清廷等人還在飲茶。
“不錯,漓塵是找到了個好徒弟。”前任國師大人李漓笙得意地托了托胡須,“乖徒孫,你跟著師父都學了些什么呀?”
漓笙師傅用哄小孩一般的語氣和莫大人說著話,惹得莫陵谷心生詫異:“師爺……弟子不過和師父學了些刀法皮毛和史家兵家的學說,看了些許書而已。”
“嗯……不過這也能讓你在諸多學子中脫穎而出,可見我們阿谷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啊。”
冷不丁這么被人夸,莫大人心中雖然得意,卻也還是不自在。
“師爺謬贊了,是師父教得極好,勝過尋常夫子。”
看得出莫陵谷見生人的慌張,李清廷先是把一杯清茶端在莫陵谷面前,示意他現在可安靜喝茶放松心態。
“師父,師兄這幾日沒給你送信來么?”李清廷想把話題從莫大人身上轉移到自己師兄身上,畢竟不在場的人更該成為談論的重點,“也不知道師兄現在何處了。”
漓笙師父不屑撇嘴,并不打算過多談論自己的大弟子:“哎呀,你師兄已經是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會跑丟。”他轉頭慈愛地看著莫陵谷,“小谷從南疆來,家中可都有什么人啊?”
“……現下是母親同二叔料理家務事,管理家中子弟。”莫陵谷放下茶杯,將手搭在膝蓋上端坐,“弟子自幼喪父,便免不得要多辛苦母親和二叔。眼下來王都某事,也不能多操持家務。過幾日便回鄉探親,再回王都辦公。”
“南疆莫家……莫非阿谷便出于南疆莫家?”李清廷揪住機會,把話題從莫少爺身上引到了那傳說中的世家上。
“是。家父便是上任族長,家父逝去后,便有母親繼任族長一職。”
李清廷的手微微發顫,給莫陵谷滿上了茶。
南疆莫家放眼全國雖不能說是最富庶的世家,卻是在南疆已盤踞數百年。開國皇上蔣鳳琛便是從南疆帶著自己的兵馬一路北上,平定全國,這其中莫家就支援了許多人馬糧草,而莫家族長卻不要官位賞賜,只求皇帝能保南疆安寧,莫家無虞。
這么一來,有了朝廷暗中的支持保護,莫家便如一根有力的藤蔓,攀附在朝廷這棵大樹上。
而今東部開放商埠,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商品從南疆派送至東部,再出口至外域。
本就富得默默無聞的莫家怕是更要扶搖直上了,何況現任族長的兒子還擔任刑獄司少司監一職。
雖說莫家子弟勤勉上進是好事,但君王未必喜歡一個大家族的子弟既聯官又聯商。
“家中的弟妹們,可都如你一般好讀書上進地?”李清廷輕輕蹙起眉頭,他對莫家的未來抱有好奇,卻因莫陵谷而心生擔憂。
“家中弟妹尚幼,多是淘氣貪玩的,不甚愛讀巨作名書,也無意入仕。”
莫陵谷自小便聽著自己母親在家族中對眾人的教誨,一輩人中最多只有三人可入仕,其余人等做什么都好,就是不可為官。本來莫母不愿讓莫陵谷入仕,奈何莫少爺知道了父親死前的遺愿便是做官,故而十分執拗地踏上官途。
“弟子自然是會努力的。”莫陵谷知道這其中的諸多彎彎繞繞。他希望家族光耀,卻又擔心功高蓋主帶來的禍患。若遇上明君便罷,若是帝王無情,誰都不能保證莫家是否能依然平安地盤踞南疆。
不過幸好中的幸好,莫少爺當任時,女帝也風華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