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案子
“你!”
陳啟豎起一根手指,指向拓拔七。
拓拔七顯然是不歡迎自己這城主的,但因為大地主和鮮卑之間的交易,這個位置八成一直是在大地主手中的。
拓拔七想要鞏固自己的權(quán)利,在城中說一不二,拿下這位置,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陳啟想的不錯,可拓拔七愣了片刻,隨后哈哈大笑,那笑聲洪亮,整個樓子里面都是聽得見的:
“我可不要這位置,我手里面的事情已經(jīng)夠忙了,再當一個城主,你要知道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我可處理不了這么多事情。”
城主這位置是陳啟的嗎?是也不是。
現(xiàn)在他是城主,他若是被拓拔七搞死了,大地主們估計會繼續(xù)換人來當城主。
誰是城主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命他的人。
所以說,陳啟并沒有這個位置的所有權(quán),而他的買賣,說什么賣位置,但得不到大地主們的承認,就是張空頭支票。
可即便是空頭支票,但那東西也太微不足道了,很多人都愿意花點錢,買自己一個開心。
陳啟再試探性地發(fā)問:
“可是,除了叔父你,誰又還能出得起這價錢?要是實在不行就算了,我繼續(xù)在這個位置扛下去也行。”
也不知是否是拓拔七真的動了心思,反倒是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這樣,你干脆一走了之,我送你些錢糧,好讓你在你父親面前交差,名額還是你們李家的。”
“送”這個字用的好,事情越好,門道越多。
陳啟知道,大戶人家之間常常互相送禮,今天我送你一畝地,明天你送我金鑲玉。
重點不是在送,而是在互相兩個字,有給比如有得,反之亦然。
陳啟干脆地舉起了酒杯,他知道這事成了,他問:
“叔父,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拓拔七看對方這么上道,難得起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重心長:
“賢侄猜對嘍!”
隨后,他兩個肉巴掌互相扇了扇,清脆的回音在這樓子里面蕩。
這巴掌聲過后,從樓梯上面鉆下來了兩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孩子。
女人一身青衣,十指清秀,臉上蒙了黑布,看那雙眸子,便是能感覺到其中的秀氣,秀發(fā)應是近日才洗過,絲絲垂落,細膩而條理分明。
這女人的打扮,她應該是有地位的。
而在女人身邊,他帶了一個小孩,這小孩兒才半人高,一身白衣,短發(fā),手臂上裹了黑色的布匹,應是是在披麻戴孝。
小孩在哭,但估計是哭累了,只剩下了啜泣的聲響。
拓拔七將那小孩叫到身邊,巴掌輕柔地按在下巴上,用大拇指擦去了他眼角上的淚珠,他對陳啟愁眉苦臉地說:
“最近我正在被這件事情所煩心呢?”
陳啟知道自己來活兒了:
“叔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什么能幫到忙的,叔父請說……”
那孩子似乎也不哭了,拓拔七的手指在衣服上擦干,解釋:
“這女子叫墨煙,是我的人,在這城中開了一家百醫(yī)館,平日里負責看些頭疼腦熱的,她便是這醫(yī)館的主人,而這小孩,是她目前在收養(yǎng)。”
“至于這小孩,他是吳家的孩子,本名叫吳用。吳家本是這一代的大地主,半年前搬到了豕城,不過就是昨日,你們來的前一天,吳家被一個屠戶滅門了,三十多條人命……一個個腦袋都被堆在了門口。”
這案件的脈絡,應是很清晰了。
但拓拔七扔出了難題:
“我聽下人們說了,他們說這個屠夫是飛羽的人。這案子我還不知道該怎么判呢?”
飛羽的人犯了案子,就不知道怎么判了……
陳啟知曉其中的復雜,但依然二話沒說,就將這事情應了下來:
“判案不是我的專長嗎,交給我來。”
拓拔七面色一喜,高舉杯盞:
“放心,只要解決了這事情,錢財和糧食我一定差人送到你府上去,到時候你可以安心地回到李府。”
陳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叔父,這個事情就這么說定了。”
觥籌交錯之間,兩個人其樂融融的,頗有點相見恨晚的架勢,恨不得今天晚上去睡一張床。
……
酒過三巡,一隊人出了鮮卑的鐘樓,馬背上馱了陳啟,看樣子是喝醉了。
可這剛一出去,吹了冷風,酒便徹底醒了,他看了眼這天上的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月亮高掛在天上,口中自言自語:
“有些難對付了?”
陳啟本來以為,拓拔七學大晉的那一套,只學了形、沒學到神,自己能空手套白狼,從這地方離開。
不過看樣子,對方也是個老手了。
要多耽擱些時間了。
夷努在酒桌的旁側(cè),兩個人對話的內(nèi)容也算是聽了七七八八,他理性地分析:
“吳家滅門的案子,來的太巧了,估計就是專門針對你的,這種和飛羽相關(guān)的,只要粘上就有可能抽不掉手。”
陳啟倒是不以為意:
“你情我愿的一場交易而已,拓拔七想買這位置,我自然賣給他了。”
夷努不解,這交易最開始不是沒同意嗎?
隨后他開始陳說起其中的利弊:
“吳家的案子,飛羽,種種情況對你并不友好。你初來這地方,可能并不知曉,由于飛羽是民間的反抗組織,他們在豕城中有一定的威望。如何對待那屠戶,決定了你對待飛羽的態(tài)度。
你要是重判那屠戶,跟飛羽結(jié)上了仇,那之后在這主城府中死了,外人都知道是這飛羽干的;
你要是不判那屠戶,吳家滅門的慘案,逃不過這街頭巷尾的碎碎言語,民心不穩(wěn),這樣什么東西都換不到就可以卷鋪蓋走了。”
這就是拓拔七給陳啟出的考題。
對此,陳啟反倒是胸有成竹,顧左右而言他的:
“今兒天氣不錯,能睡個好覺的,這些事情今晚上不想了。”
豕城可不是天牧關(guān),陳啟對這里人生地不熟。
可他又有什么在乎的呢?
他是劫道的,他是來撈糧食的,只要撈到了這口飯,甭管是誰的,他都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他從來沒想過、也并不是真的愿意,去當這個狗屁城主。